張泉張若一對兄妹當初從荊州回到壽春的時候,衆人都是知道了是袁瀾帶着張氏兄妹避難求學的。於是也是一時傳爲佳話,待袁瀾成爲楚國王妃,也是被看做了順水乘舟的事情。
但是經歷了二笞太子之事,衆人才覺得,袁王妃既可以像一位親生孃親姨親一樣,疼愛呵護年紀尚幼的張泉張若兄妹;也可以狠下心腸如同一位繼母后媽一般,讓張泉疼到數月下不來牀。
捱了這兩頓真真切切的毒打,張泉總算是長了點記性。而素來以溫婉大方示人的袁王妃從這以後也彷彿變了一個人一樣,面對張氏兄妹隨時可以從親媽和後媽模式切換,乖巧懂事的豫章公主張若總是很討袁瀾歡心不說,而頑劣任性的張泉則又因幾樁小事捱了袁瀾毫不客氣的斥責處罰。
袁瀾也是將張繡那一套輕罪重罰的原則運用的淋漓盡致,不僅如此,還照搬張繡不打不成器的教育兒子的方法,張泉稍有逾禮不軌之舉,不出一個時辰便會從西宮傳來王妃的傳諭。
所以,我們的楚國太子殿下張泉這最後幾個月很不好過。
張泉年紀還小,思考問題也很簡單。左思右想之下,便是把這一切不公正的待遇,都歸咎爲張繡離開壽春的緣故。最後這三個多月,張泉每日都守規循矩的兩日一早朝,給輔政大臣們決定好的軍政行令上簽字蓋印,然後由太學的博士或翰林院的大學士們教授知識,做完功課答疑完畢之後纔可去宮中禁地找曹性李豐等武將練習弓馬武技。
而若稍有空閒時間,張泉想鼓搗一些事的時候,袁瀾便都會叫張泉過去,親手教習以書法修辭,或是再帶上小公主張若,去花苑中行走。
於是,我們的小太子被看得死死的,論整個壽春城誰人最翹首以盼張繡歸來,非張泉莫屬。
眼下張繡終於回來了,張泉終於是大大鬆了一口氣,以爲自己又可以恢復以前不用上朝的生活規律了,但是張繡回來的第二天便是讓張泉打心底裡懷疑張繡是不是他親爹。
當日朝會,張繡先是問詢各輔政大臣太子監國期間有何大事,又詢問衆人太子監國有何表現,有何亮點或處置不妥之處。
衆臣皆是俱實告之,到了評價太子的表現的時候,袁渙華歆等大臣對視一眼,便是異口同聲道曰是袁王妃教子有方,小太子雖然頑劣頑劣,但卻是可造之材。
衆人如此回答卻是讓張繡暗吃一驚,他纔回來一天,自然還未向袁瀾詳細過問張泉張若兄妹的情況。更何況俗話說小別勝新婚,張繡和袁瀾不過新婚兩個月便是率軍出征,如今大半年未見,當夜自然是如膠似漆纏綿不已,兩人折騰至大半夜才雙雙入睡,哪裡有空問自己那個便宜兒子的破事?
張繡心底暗暗打定主意,散朝後先要找人問清袁王妃到底怎麼教導的自己那個不成器的便宜兒子,居然能讓滿朝文武一致對袁王妃誇口不絕,能冠以教子有方之名。
待散朝後,張繡便是召光祿勳袁胤詢問事情緣由,袁胤卻以爲是張繡聽說了風聲,來通過自己這位叔父問罪自家侄女的。可能別人不清楚,但是袁胤自己心裡可是清楚得很,自己和自己那位紈絝侄兒袁耀之所以一個能做到光祿勳的位置一個能做到奉車都尉的要職,可不是因爲張繡圖汝陽袁氏一族的聲名和他袁胤的資歷身份,而是因爲自己的寶貝侄女——袁瀾。
而要是張繡一朝動怒不喜袁瀾所爲,或是喜新厭舊另納妻妾甚至重立王妃,那袁氏一族在淮南乃至整個楚國便會立刻不復爲族。所以聽到張繡詢問袁瀾如何教導張泉的,袁胤的第一反應便是下跪告罪。
楚國禮制中明確廢除跪禮,不論文官武將,行禮都不必跪拜。哪怕是求情告罪,也不得雙膝跪地,只需單膝挨地即可。只有定罪問斬之人,纔可雙膝跪地。
但袁胤情急之下,撲通一聲雙膝給張繡跪下,張繡立刻是又驚又怒。不過儘管怒於袁胤違反張繡親口頒佈的禮制規典,但想到袁胤論輩分現在也算是自己的叔父,不看他的面子也要看袁瀾的份上。
袁胤張口便是向張繡告罪,說是自己教女無方,又爲袁瀾哭聲求情,弄得張繡滿頭霧水不明所以,而袁胤已是聲淚俱下。
恰好少府閻象向張繡彙報近期收歸國有的田地情況,見狀便是忙向張繡一通解釋,張繡聽罷便是一陣哈哈大笑,也是明白了袁胤哭聲求情的緣由,便是同樣下跪對向袁胤,笑聲道:“多謝叔父,教導出了這樣一位夫人。孤王感謝王妃還來不及呢,怎會問罪於她?能軟硬兼施治得張泉那小子服服帖帖,也不失爲一種本事。此等良人,絕配於吾!”
見張繡雙膝跪地,閻象和袁胤更是大驚,袁胤趕忙去扶張繡,卻不料張繡推開袁胤道:“我大楚雖禁行跪拜叩首等奴性之禮,但不過止於政治而已。孤王此跪,是行家禮,叔父你此跪亦是家禮。叔向侄跪,自然不妥,若是叔父不肯先起來,本王怕也只能陪叔父對跪着了!”
袁胤這才猛然想起張繡曾明令禁止君臣之間行跪拜叩首之禮,不過卻是不曾想張繡會如是說出這樣一番話,頓時心裡一股如洪熱流流過,不知該說什麼好,眼淚更是止不住往下掉,這次卻是感激涕零了。
還是閻象提醒,袁胤這才極不好意思先起身,張繡倒也大方,直直落落站起來,三人對面,君臣之間不覺大笑出聲。
當日張繡便是下令,讓張泉以太子身份,每日仍參與朝會,且站於自己身旁。
張泉:……
楚國初建,雖然官制已經趨於完善,數月下來賈詡華歆王朗袁渙等人也是將張繡最初提出的官制改革有了具體的方案,各個官職府衙職責法權更加明確具體,也設立了一些新的具有開創性的部門官職。但是對於官制最大的改革,張繡還尚在醞釀準備之中。
在三公九卿的框架上,爲了貫徹軍政分離的原則,於是只留大將軍一個武職列於三公九卿之中。至於列朝列代都在三公九卿之中的太尉之職,僅僅給了一個“位同三公”的待遇。
這並不是說太尉的職權遭到了削弱。而是張繡有意將三公九卿當做文官中的專屬代名詞。但從本質而言,軍事是爲政治服務的,所以保留相當於後世三軍總司令、國防部長的大將軍留於三公之列。
這是文武官制的大改革。楚國上下施行此種模式乃至具有成效還需一些時日。除此之外,張繡還新設立了一些部門。比如在主管建設的司空府下,細分都水臺(司)、行道臺、城建臺,類似於後世的水利部、交通部、工程部。並且增設技器司(臺),設置技器大夫,鑽研冶鐵、水利、鍛造、農作器具等等技術並專職製造發明器械,即古代版本的科技部。
除了這些,另一具有後世特色的機構也是被張繡提前發明出來——翰林院。與後世的翰林院涉及了政治不同,張繡設置的翰林院不得參預政治。雖然選進翰林院的人都必須具有特別的藝能學識,也稱作大學士,但是隻能爲正式官員提供意見和諮詢,不得干預政事。其實質就相當於後世的專家委員會。
大學士的待遇相當之高,甚至不比四品官員待遇差。但是卻有不得干預政治這一條,所以理所當然成爲楚國部分特殊人羣的處置之所。
比如江東二張,張昭張紘,張繡極其不放心這兩位江東元老,但是又不捨得讓這兩位滿腹經綸學識的國士賦閒在家,便是委以大學士之名,作爲專職專家顧問。
自楚國立國以來,張繡麾下的文臣謀士們便是突然發現,他們的主公張繡除了富有武略之外,在政治上也很有自己獨特的見解。不僅如此,這位原本以勇武善戰聞名的主公,在擁有了一塊屬於自己的穩定地盤後,很是熱衷於革新政治。楚國新立,這位楚王便是提出了一項又一項新政舉措,每當人們覺得新政顯出了初效且將愈來愈好的趨勢的時候,這位楚王便總會再提出一兩項驚於世俗的改革措施。
這一次也不例外,張繡巡視沿江諸郡的時候,一來是看看華歆在荊南以及豫章等郡的安撫並化政策做得如何,另一方面也看了廬江郡、蘄春郡這些淮南舊郡新政推行的程度。最後的結果是令張繡十分滿意的,於是張繡便是準備繼續在政治改革上再下一劑猛藥。
這一次的改革仍舊先以淮南九江、廬江、蘄春等郡先行推廣,再推行至江東數郡,最後推行至豫章地區、荊南地區乃至全國。
其實這一次進行了改革並不複雜,相對軍政分離明典刑罰等很是簡單。但一般越是簡單的事,涉及的利益層面可能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