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的夜微風清涼,但還未消散的暑氣隨着蟬鳴蛙叫讓人心頭覺得有些煩躁,或許是還有兩日便要離家前往京城的原因,羅雲意無心睡眠,夜深人靜的時候,一個人鑽進了金玉空間躲清靜。
上了竹樓二層自己的房間,打開書櫃中間的抽屜,裡面放着葉染修送她的那塊神龍流水玉,早知道那天就問清楚這塊玉他從哪裡得來的了,也不知道這次進京能不能尋到一些和唐老頭有關的蛛絲馬跡。
羅雲意重新將神龍流水玉放回抽屜,又把羅勇澤和吳寶送給自己的東西也一同放進去,省得自己到時候弄丟了。
在牀上百無聊賴地躺了一會兒,羅雲意乾脆翻身而起,上次她只把《齊民要術》默寫出大半,剩下的一小部分她還沒有默寫出來,這也是她故意爲之,因爲《齊民要術》卷七、卷八和卷九都是講述釀造的內容,如釀酒、造醬、制醋和制墨等。
在現代這些釀造工藝或許上網一查便可知,並不顯得多麼神秘稀奇,但是在工藝落後的古代,這些釀造技藝就顯得尤其珍貴和罕見了,特別是羅雲意打算結合自己所學到的知識,將這三卷給補充的更加完整和齊全,如果說她先前讓樑老王爺和祝伯幾人看到的《齊民要術》是主寫農事的上部,那麼這有關釀造的便是下部,而這下部她並不打算交給司農司的人。
羅雲意找出筆墨紙硯,開始坐在書桌前靜下心來編寫《齊民要術》的下半部分,然後又進了山中的石屋,找到了一些有關兵器機械製造方面的書籍,稍微整合一下,也用繁體字重新編寫了一遍。
也不知道自己在空間裡呆了多長時間,反正等她拿着一堆東西出來的時候,天還是黑的。
“喔喔喔”幾聲公雞的啼叫劃破寂靜的山村,六月的第一天就這樣來到了。
吃過早飯,羅雲意找到了羅勇澤,將夜裡寫好的那本有關兵器機械製造的書籍遞給他,在這本書的最後一頁寫着火藥製造的配方,這是羅雲意思慮再三才決定寫出來的。
“大哥,這本書除了你自己不要讓別的人知道,更不能讓爺爺知道,如果他知道了,一定會獻給皇帝的,但這本卻是我留給羅家保命的東西,尤其是這書最後一頁的配方,不到危急時刻千萬不要輕易嘗試,這種武器對人的傷害性是最大的。”這個時空連爆竹都幾乎沒有,一旦火藥出現,其殺傷力是驚人的,如果用在戰場上,它必定會是戰爭取勝的關鍵,羅雲意也是擔心萬一她在京城出了什麼問題,羅家人手裡也能有依仗。
羅勇澤只大概翻看了兩頁便將那書塞進懷裡,目光剛毅而果斷地看着羅雲意說道:“意姐兒,你放心,這本書不會再有第三個人知道,你在京城也一定不能出事。”
“大哥,你放心吧,我這麼聰明不會有事的!”大不了遇到生命危險就躲進空間裡,反正空間裡有吃有喝呆多長時間都沒問題,就是金玉空間別突然又來一個時間逆差,到時候又該讓家人擔心了。
羅雲意從羅勇澤那裡出來之後就去了青竹林,夏日炎炎之際青竹林是個納涼的好去處,而且羅雲意前段時間讓人引了溪水過來,還在竹林裡蓋了一間專門避暑的竹屋,竹屋門前有桌椅板凳,還有能隨意躺下歇息的大竹牀。
最近羅良承和林洪文就喜愛在此處下棋,尤其是喝上那麼一壺桃花美酒,忘卻人間煩惱事,真是美極了。
羅雲意到的時候,兩位老人竟下得正酣,也不理她,她就坐在羅良承一邊默不作聲,後來實在看不下去她爺爺在棋盤上被外公欺負的進退兩難,就偷偷指引了兩招,扭轉了局勢,羅良承得意地哈哈大笑,林洪文則是吹鬍子瞪眼地看她。
“哼,外公還是沒爺爺親!”林洪文故作傷心地說道。
“外公,您和爺爺一樣親,若是爺爺和您比武,我定也是要幫您的。”文比林洪文厲害,武比羅良承最強,羅雲意則是誰弱幫誰。
“意姐兒,你明天就要啓程去京城了吧?”羅良承收斂臉上的笑意問道。
“嗯,明天一早就走!”這次去京城羅雲意只帶元仲、玉淨和玉婷三個人,高大寬也跟着他們一起回京,其主要任務也是保護她的安全。
“你去京城,我們兩個老傢伙都沒什麼能幫上你的。”林洪文是有很多門生故吏,只不過他早已經不在朝野多年,又是罪奴之身,當年與林家結怨的人不把怒氣撒在羅雲意身上就不錯了。
“外公,我又不是去打仗,不需要那麼多人幫的,你們就安心留在永嶺等我回來,我今天找你們,是有一件事情想說,一件事情想問。”羅雲意笑了笑說道。
“說吧,問吧!”羅良承抿脣一笑,林洪文也笑看着她。
“你們不是一直想知道我把新釀的一百壇桃花酒藏在何處了嗎?”羅雲意看着兩人說道。
“藏在哪裡了?”
“這間竹屋附近就有二十壇,你們挖到就可以隨便喝了!”知道羅良承和林洪文都是好酒之人,羅雲意特意把二十壇桃花酒埋在了青竹林裡。
“你這鬼丫頭,什麼時候埋下的?還有一件想問的事情是什麼?”羅良承欣喜一笑。
“我是想問外公小舅舅的事情,他——在京城嗎?”羅雲意看向神色已經發生改變的林洪文,自從羅震一家來到永嶺,就從未聽林洪文提起過自己的小兒子,哪怕林菀清再三追問他也不說,林誠對此更是三緘其口。
這一次自己進京勢在必行,林菀清除了擔心她的安危,就是想知道自家三哥林明輝的事情,她只是從林誠的暗示中得知他還沒死。
“提他做什麼!他早已經被我逐出林家族譜,現在是生是死又在何處與我與你們都已經沒了關係!”聽語氣,林洪文對小兒子林明輝怨氣不小。
“林老頭兒,我說句公道話,你林家除了四兒媳婦就你這小兒子還算有幾分良善,你別以爲我不知道,當時林家出事,你要拿幾個無辜孩子的性命換你幾個孫子的性命,你小兒子不願意,你這才把他逐出林家的,他也是因爲這樣才僥倖留住一條命,否則你林家就真的斷子絕孫了。”羅良承語氣中不免有對林洪文的不滿,若不是林洪文當初作孽太多,林家也不至於九族遭殃。
林洪文梗着脖子沒說話,他也知羅良承說的沒錯,但就算他林洪文和兩個兒子稱不上是好人,他的幾個孫子卻是無辜的,最讓他耿耿於懷的是孫子們的死是小兒子林明輝間接造成的,只要一想到幾個孫子的樣子,他就無法原諒小兒子。
“林老頭兒不是我說你,你想想自己之前的所作所爲,你的孫子們無辜,那些因爲你造成傷害的人就不無辜嗎!這世上有因纔有果,或許是我羅家殺伐太重所以纔有此劫難,而你林家難道不是你作惡太多才會遭此橫禍嗎!這些年在永嶺你我都該想明白一些事情,不要再責怪孩子了,那是你的親骨肉,更是你林家唯一的香火,我的震哥兒死而復生,這是上蒼對我和我們羅家的一絲垂憐,你可別讓老天爺對林家的那點兒慈愛全被你的固執和驢脾氣給徹底毀了。”羅良承真心對林洪文勸說道,不管之前兩個人在朝堂上如何明爭暗鬥,如今已經成了親家和朋友,他覺得自己能想明白的事情,林洪文更能想明白。
羅雲意靜靜呆在一旁沒說話,只是專注地看向林洪文,雖然她沒見過自己的小舅舅,但羅良承說的這些話並沒有錯。
最終林洪文也只是長長一嘆,看來是想通了羅良承所說的話,他有些苦笑地看了一眼羅雲意,說道:“你小舅舅想必還在京城,他那種性子在京城估計也吃了不少苦,如果他願意跟着你來永嶺,我這破屋裡還能有他一碗飯吃。”
“外公放心,只要小舅舅在京城,我一定把他找出來。”外公心裡應該也很想自己的小舅舅吧,羅雲意決定了,到京城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到她的小舅舅林明輝。
見過羅良承和林洪文,羅雲意回家一趟拿了件東西就去了樑老王爺那裡,見到他之後,就將手裡用黑布袋裝着的東西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
“這是什麼?”樑老王爺好奇地看了一眼。
“好東西,拿來給您換玉美人的,去京城長路漫漫,沒有好茶喝就太寂寞了!老祖宗,給我換吧!”羅雲意一臉討好地說道。
“那我得先看看你用什麼好東西來換?”樑老王爺打開黑布袋一看,裡面竟然是一個透明的玻璃瓶子,玻璃這種罕見的東西比琉璃還珍貴,但羅雲意總能輕鬆又隨意地拿出這些珍寶,“玻璃水瓶嗎?”樑老王爺看見瓶子裡有水一樣的透明液體。
“這個可比水好喝,是真正的上等白酒,比君子釀、桃花酒更甘美醇香、回味悠長,空杯留香三日不散,您可得偷偷喝,要是被爺爺和外公知道了,我會被他們追殺的!”羅雲意故意低聲笑着說道。
“哈哈哈,好好好!這真是好東西,老祖宗我今日真是賺了,玉美人早就給你準備好了,拿去吧,還有這個,也一併拿去,到了京城,順便替我管管家裡的奴才,別我不在家就偷懶耍滑了。”樑老王爺趕緊將那瓶酒拿在手裡寶貝一樣地瞧着。
樑老王爺給羅雲意的除了一包玉美人的茶葉,還有一把樑王府的大門鑰匙。
“老祖宗,樑王府不是讓葉染修給抵押出去了嗎?您給我這鑰匙,我會不會被人給打出來?”羅雲意拿起鑰匙看了看,一把鎏金打造的很有厚重感的普通古代鑰匙。
“你老祖宗的府邸就算是抵押出去也沒人敢住進去的,你到了京城也不用找什麼住處,直接住進樑王府就行了,在府裡更不必拘束,就當那是自己的家,要是哪個奴才不聽話,該打打,該罵罵,惹急了你給我送到永嶺來,老祖宗我親自教訓他。”樑老王爺笑着說道。
“行!”羅雲意也沒拒絕,拿起玉美人和鑰匙高高興興地離開了。
回到家又和陳老夫人、林菀清、羅思雨等人敘話別離情,等到房內就剩下陳老夫人和自己時,羅雲意將《齊民要術》的下部交給了她,言說這是給幾位姐姐先預備的添妝禮。
到了次日臨行之前,她又把一小袋的玻璃珠塞進了林菀清的枕頭底下,她暫時能做的也只有多給家人留下一些值錢保命的東西了。
五匹馬沒有太多留戀地從山圍村疾馳而出,羅雲意沒想到玉淨看着柔柔弱弱的,竟然也是一位馬上高手,這樣他們進京的行程就更快了。
從房州官道上快馬而行幾日便到了稌州,從稌州改乘客船行有十日便到了刻州,從刻州一路北上直走官道七日便能到渺州,而穿過渺州和與其一江之隔的岍州,便能到大禹朝的京城了。
只是幾人到渺州時,行程被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阻隔了,江面水漲,船隻難行,而且大雨連下三日不停,衆人只得停在渺州江邊的一家客棧之內,等到雨停之後便乘船到岍州。
因大雨被耽擱行程的不止羅雲意一行人,渺州江邊大大小小的客棧全都住滿了人,南來北往的客商,行色匆匆的旅人,還有各州府趕來給太后賀壽的人,甚至連外邦的使節都有。
羅雲意一行人很低調地選擇了江邊一處不太起眼的小客棧住下,他們行李也不多,五個人只要了兩間房,如無必要也沒走出過房間。
推開小客棧的窗戶,急急的雨簾朝着屋裡和人的臉上撲打過來,雖然想在雨中看一眼江面,但羅雲意還是沒忍住雨水的侵擾,只得把窗戶又重新關上了。
“姑娘,這雨下得太大了,再這樣下,這江看着都要決堤了!”玉婷悠悠地說了一句。
“玉婷,你可別嚇唬姑娘,這大江哪有那麼容易就決堤的,我看着倒是挺結實的!”玉淨笑着說道,順便將剛泡好的玉美人端給羅雲意。
“玉淨姐姐,你是不知道,我當小乞丐的時候,乞丐窩裡有好多人都是因爲家鄉決堤,農田房舍被淹,纔出外逃命的,這江啊河呀的看着挺結實,其實大水一衝就有口子,也不知道那些官員當初是怎麼修建堤壩的,就不能修得高一些結實一些嗎!”玉婷撅着小嘴有些抱怨地說道。
“說的也是!”玉淨跟着說道,“唉,真不知道朝廷每年發下的那些修建河堤江堤的銀子都去了哪裡,沒見堤壩穩固,倒是年年都有決堤的慘事發生。”
“能去哪裡,還不是被一些無良的官員給貪墨了,要是銀子都用在正途上,就是用石頭堆也能把堤壩給堆牢固了!”羅雲意飲了一口茶,嗤笑一聲說道。
三個人正在屋裡閒聊,就聽到敲門之聲,然後就看到元仲一身溼漉漉地進來了,後邊還跟着臉色有些凝重的高大寬。
“你這是幹嘛去了?落湯雞似的!”羅雲意瞅了一眼元仲笑話道。
“我想出去買點兒東西,回來的路上聽見好多人喊有孩子掉進了江裡,但是江水太急,根本看不到那幾個孩子的身影。”元仲有些情緒低落地說道。
“雨下得這麼大,他們沒事跑江邊去幹嘛?”羅雲意收起了臉上的笑意,有些疑惑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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