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啓皇帝與張靜一一路行軍。
此去沿途接近千里的路程。
好在那裡什麼都不多,就是馬多。
所以這五千人,人手兩匹馬,一匹馬駝着補給和火藥,另一匹則是載人。
沿途,偶爾也會遇到一些衛所。
管他是建奴人的,還是明軍的,反而是建奴人的好辦,於是大家都默默祈禱,最好對面的堡子裡的是建奴人。
畢竟自己人的話,你衝過去,對方先是震驚,而後乖乖開了城門,然後想盡辦法給你一點糧和草料,讓你吃一頓,再然後你還想要,他們便免不得露出一副死了孃的樣子。
要知道,在這鬼地方,糧食是稀罕物,就算是皇帝來了,大家也是要生活的。
可建奴人的堡子就顯然不同了。
二話不說,直接先挖幾個坑,放幾炮,然後將一個建奴人的黃帶子腦袋丟進去,對面就嚇尿了,然後大家一擁而上,糧食管夠,馬替換掉,當夜睡在他們的褥子裡,臨走的時候,還在兜兜轉轉,看看還有啥能帶上的東西。
不過,這沿途也沒怎麼燒殺,殺人是不能解決問題的,這些建奴人,就交給皇太極處置便是,若是能整編起來,就最好不過了,實在不能用,再另說。
這時候的天啓皇帝,就像是放飛的鳥兒,愉快得不得了,一路上四處指揮着斥候找建奴人的堡子,就好像掏鳥窩一樣。
自然,張靜一還是奉勸天啓皇帝不要過於作死,可別把人惹毛了,雖然惹毛了也不能怎麼樣,可畢竟多少會影響進軍的計劃。
天啓皇帝的心情很是愉快,禁不住對這遼東頗爲神往,於是對張靜一道:“你說這麼一個好地方,怎麼就是不毛之地呢!這裡方圓數千上萬裡,若是開闢糧田,只怕出產的糧食,比江南還要多。可這裡,人煙稀少……真是可惜了。”
張靜一便道:“陛下,信王殿下,不就在屯田嗎?”
天啓皇帝只點點頭,他心裡暢想,真要是能屯田,那真是利在千秋了。
只是這等事,只是暢想而已。
眼看着,這錦州越來越近了。
就在此時,錦州城內,一封聖旨,卻從遼東傳來。
錦州和寧遠一帶,乃是關寧軍重要的囤積地,數萬關寧軍,便駐紮於此。
因而,前鋒總兵官,遼東總兵官,再加上一個遼東巡撫,統統駐在此。
這裡是整個遼東的中心,不只是軍事意義和商業意義,便是政治意義上,這裡也是絕對的中心。
前些日子已傳出,陛下出山海關,遠征建奴。
消息一出,這錦州城內,其實早已是人心惶惶了。
袁崇煥心慌,是因爲袁崇煥知道,自己吹噓得寧錦防線牢不可破,可結果,建奴人居然輕而易舉地殺去了京城。
朝廷給了他這麼多的兵,這麼多的糧食,又花費了這麼多年,經營這一道防線,在這沿途,不知設置了多少的堡壘,修築了多少的城牆,可結果……對方輕而易舉地突破了。
袁崇煥頓時慌了。
這是死罪啊!
那滿桂也是惶恐不已,此時也已是不安起來。
而就在聖旨抵達錦州的時候。
錦州的一處宅院裡,這錦州城內的數得出號的頭面人物,已來了七七八八。
此時,衆人圍坐在炕。
卻有一人似乎特別的矚目。
只見這人正手扶着茶几,打着節拍,他眼睛眯着,似是若有所思的樣子。
其餘之人,都不約而同地看向他。
“京師的聖旨已經發了,用的是陛下的名義。”一人道:“都到了這個時候了,不能再耽誤了。現如今,陛下的軍馬已出山海關,不久就要抵達錦州了。到那時,我等還有命在嗎?”
“我聽聞那張靜一新政之後,越發得到了陛下的器重,那張靜一在封丘幹了什麼事呢,他到處授田,不只如此……還視讀書人爲無物,至於其他的武官,更是不放在眼裡,他的眼裡,只有那些東林軍校的人。到了今日這個地步,他們已做出了這麼多的事,以後還會幹什麼,真讓人不敢想象。”
那打着節拍之人,此時靠着牆,依舊盤膝坐在炕上,沉吟不語。
此時,又聽方纔那人接着道:“再加上多爾袞帶兵入關,這件事真要追究起來,咱們這些人,誰能逃脫的了干係?這多爾袞,也是教人失望,原本以爲他入關去,這京城必定手到擒來,哪裡想得到,此次竟是無功而返。雖然京城那邊,大肆吹噓什麼殲賊數萬,不過以我之見,不過是藉此來振奮人心而已。理應是京城死守,而多爾袞志不在此,又覺得攻城艱難,便引兵退去了。倒是害得我等如驚弓之鳥。”
“現如今,陛下竟是來了,這不是再好不過嗎?都到了這個份上了,當今皇帝是不能留了,如若不然……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衆人紛紛一臉凝重地點着頭道:“是極,都到了這個地步了,怎可再猶豫?京裡的相公,都將旨意僞造了出來,這是矯詔,是要殺頭的,這樣的風險都肯冒,我等難道還可以在此坐視不管嗎?再不動手,悔之晚矣啊。”
終於,那靠牆而坐的人,突然眼眸猛地一張,嘆息了一口氣,才道:“老夫生下來,便是大明的人,本以爲死了也該是明鬼,哪裡料到,時至今日,爾等竟要逼老夫做這等事,老夫……不甘願啊,你們如此苦苦相逼,還有我那些子侄,那些兄弟……老夫若知道他們和你們早就勾結在一起,做了此等抄家滅族的事,斷不肯答應。只是……”
他又嘆了口氣,才接着道:“當今皇帝,既然昏聵,那麼……新君登基,或許對我等,大有裨益!這未必不是我大明之福,歷來國家出了危難,總會有霍光那樣的人挺身而出,現在既然人人都想做霍光,那麼老夫,不妨就做淳于衍吧,成你們的好事便是了。”
說罷,他深吸一口氣,道:“動手吧。”
“喏。”
衆人個個激動不已。
大家各自對視,彼此之間,眼眸中都露出了喜色。
於是……
當日,有京城裡來的使者宣讀了旨意,袁崇煥和滿桂接旨,二人剛剛拜下,便有一隊侍衛上前,宣讀旨意的人只含糊地道:“爾等放縱建奴入關,此十惡不赦之罪,拿下,押送京城,治罪,欽哉!”
此言一出,左右一齊動手,將袁崇煥和滿桂制住。
滿桂一臉沮喪,心知這一下出禍事了。
倒是袁崇煥鬥爭經驗豐富,立即道:“宣讀旨意,爲何不是宮中欽使?你究竟是何人,我不曾見過你。這聖旨語焉不詳,拿來我一觀。還有,陛下若是要拿我二人,斷不會隨意派人拿捕,我二人乃是封疆大吏,難道就不怕拿了我二人,引發士兵的譁變嗎?若是陛下下旨,定會先命我二人回京覆命,而後再命左右拿下。”
那天啓皇帝又不是二貨,不可能是這樣玩的,故而,袁崇煥一下子就察覺到其中的蹊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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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遲了。
那隨來的護衛,立即將他制住,捂住了他的嘴。
傳旨之人只是冷笑道:“死到臨頭,還要嘴硬,你們二人所犯的罪,還抵賴得了嗎?陛下要拿你二人,哪裡需要心計,你太瞧得起自己了!”
“來人,將這二人先行下獄,其餘的心腹之人,統統拿下,免得他們圖謀不軌。”
這一兩年來,袁崇煥和滿桂,奉了天啓皇帝的旨意,在此稽查不法的文武官員,被二人拿下來的,就有數百之多。
而這數百多人,和還在位的不知多少人,要嘛是一家,要嘛就是姻親,在這遼東內外,哪一個不是談袁崇煥色變?
如今有了旨意,有不少人幸災樂禍,更有不少人心裡冷笑,只恨不得立即砍了他們的腦袋。
當日,錦州城便不復袁崇煥所有了。
除此之外,浙軍在此,立即遭受了襲擊。
這浙軍乃是客軍,乃是戚家軍留下來的殘存軍馬,當初戚家軍在瀋陽白塔鋪一帶,會同川軍與建奴八旗死戰,最終被合圍,傷亡萬人,徹底覆滅。
於是朝廷派人撫卹,詢問剩餘的將士有何打算,絕大多數人表示不要賞賜,請留錦州,與建奴人繼續死戰。
於是,他們這數省客軍,便編入了一支軍馬,規模不多,戰鬥力還算不錯。
不過在錦州一線,遼客矛盾很深,自然而然,這一支軍馬,便駐在城外,而且因爲人少,給的軍餉也一年不如一年。
不過在拿下了袁崇煥人等之後,城中立即便對這一支客軍發起了襲擊。
這倒也可以理解,一方面是平日裡雙方就有矛盾,另一方面,也是擔心這些人節外生枝。
當日,一隊關寧軍騎兵先出,起初人們以爲只是照例巡視,卻突然開始襲擊客軍營,此後……大量軍馬蜂擁而出,四處合圍。
駐紮於此的客軍見狀,不知發生了什麼狀態,卻也立馬奮起反抗,當日整整廝殺了三個時辰,直到夜深,殺聲才止。
…………
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