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明天會發生什麼,生活照舊得繼續下去。
轉眼,安安馬上要上小學了。
沈繡特地打來電話,讓她陪着安安逛街準備上小學用的東西。
聽着電話裡沈繡不容置疑的指令,謝曉風只得放下手中的鼠標,十分無奈:“你又要讓我幫你帶孩子?”
沈繡在這方面慣會耍無賴。
“反正我這邊忙得抽不開身,高宸別指望。總不能讓兩個老的照顧一個小的吧?乾媽不是媽嗎?難道你不應該陪你乾女兒去嗎?”
“您老說的對!”謝曉風點頭承認。
一旦忙起來,沈繡就成了個不稱職的親媽。
安安是個挑剔鬼,剛開始,謝曉風還有些擔心自己挑選的東西入不了小丫頭的法眼。然而人家有主見的很,堅決不容家長代勞,書包、文具、夏裝,看中哪個就指哪個。
那小身板裡爆發出的指揮若定的氣概,把售貨員弄得一愣一愣的。
整個下午,謝曉風簡直成了個付賬的小跟班。
謝曉風聊着微信把這事報告給沈繡,沈繡笑着說:“高家的人哪個不是秀秀氣氣溫溫婉婉的,我們安安是基因突變唄。”
兩個人開始感慨,當年那個胖嘟嘟傻乎乎的孩子,都已經這麼大了。
有時候,大家都懷疑安安人格分裂,她在親戚鄰居面前乖巧可人、說話又甜,在幼兒園裡卻稱王稱霸、鋤強扶弱,甚至敢於和男孩子一決高下。
人小鬼大,也不知道像了誰。
由於安安買東西沒有拖泥帶水,離她與平方約定的時間還早。
坐在奶茶店裡,謝曉風商量着要帶安安去遊樂場玩一玩。
安安一聽,大人似的搖頭:“我都上一年級了,纔不會那麼幼稚呢!”
奶茶店的小姐笑出了聲:“你女兒可真懂事。”
謝曉風怔了一下。
每次帶着安安上街,別人友好地對她這樣說的時候,她都會覺得尷尬不安。
奶茶小姐留意着謝曉風的表情,問:“小姐你還好嗎?”
她的臉色一定很難看,因爲她從對方的語氣中聽出了不安。
謝曉風勉強擠出一個微笑:“謝謝,你們的奶茶孩子很喜歡喝。”
R城有名的公共圖書館有個童書閱覽室。
下午的陽光還很充足,空氣裡充斥着歡快的兒童歌曲,到處是孩子玩鬧的身影。
安安銜着冰激凌,嘴巴上吃的油乎乎的,滿足而一臉認真地看着童話書。
謝曉風掏出紙巾,給安安擦完嘴巴,包裡的手機就響了。
平方的聲音慘烈得甚是誇張:“曉風姐,救命救命!”
謝曉風有些頭大。“郝平方,你給我好好說話。”
停了停,又調侃她,“郝大記者,你這是被人拐進山裡當媳婦了,還是被人綁架催着要親友拿贖金呢?”
“一句兩句電話裡說不清楚,見面之後再說哦。”不待多說,平方掛了電話。
這着急忙慌的勁頭,真有點雜誌人爭搶頭條的做派。
“乾媽,乾媽——”安安搖着比她的腦袋還要大幾號的童話書,奶聲奶氣地:“這本書咱們帶回家,好不好?”
“好—噠!”謝曉風彎下腰,颳了下她的小鼻子。
不到半個小時,平方如一陣風似的趕了過來。
在樓下的咖啡屋裡坐定,她又開始拍馬屁:“曉風姐,我知道你最好了!”
謝曉風瞥了她一眼:“說吧。”
“我們頭兒說了,”平方窸窸窣窣地把幾頁海報一樣的材料拿了出來,手指一一點着,聲音激動:
“只要採訪到了這位明星級的時尚達人,或者,這位低調奢華又神秘的食品大亨,懸賞稿酬……呃,多少錢我也忘了!錢是次要的,關鍵是帥哥啊!”
總歸還是太興奮,她這破鑼嗓子聲音很大,整個咖啡廳好好的氛圍都被破壞掉了。
安安很不滿,撅着小嘴:“平方乾媽,你能不能淑女一點。”
平方故意板起臉,揪起她的辮子:“小丫頭,我不淑女嗎?”
“你再聲音大點,他們會把你趕出去的!”
“順便把你也趕走!”
“我這麼可愛,他們不會趕我的。”
……
謝曉風將目光投向桌面。
兩個男人。
一個雙臂抱胸,下巴擡得高高的,擺着魅惑衆生的pose;一個倚在沙發上,側着頭,左手的中指抵着下巴,目光迷離而深邃。
謝曉風把桌面上的材料往平方的方向推了推,搖了搖頭:“平方,恐怕這次我真的幫不了你。”
“曉風姐,”平方終於降低了聲音,試圖說服她:
“我認真打聽過了。這個是你莫教授的親兒子,這個是她親兒子的美國朋友。據說,這個人從不接受媒體採訪,可以pass掉的,但是這個親兒子還是有可能搞定的。你不是跟莫教授挺熟的——”
安安歪着腦袋,看怪物一樣看看平方,再看看桌面,水汪汪的大眼睛頓時一亮,對着照片笑成了一朵花:“漂亮哥哥!”
平方見狀,笑出了聲:“小丫頭,口水都流出來啦!”
安安知道不是好話,小臉一扭,噘起了嘴:“我認識的,就是漂亮哥哥嘛。”
“小風姐,你只要跟莫教授打個電話,小case啦……拜託,拜託!麼麼噠……我和幾個同事真的想見見帥哥本尊啊。”
真是看不慣平方的以“色”取人。
爲了讓其死心,謝曉風不得不浪費脣舌把趙良帥撞人不認的事解釋了一番。
添油加醋,突出其性格缺陷,粉粹她心中的男神形象。
誰知,平方一聽樂了。
“原來是這樣啊,聽着怎麼像言情小說裡男女主剛開始吵架鬥嘴相互看不順眼,最後慢慢靠近一步步愛上對方的狗血劇情……”
然後,她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擠出一個曖昧的笑容:“你們倆,絕對有戲!”
真能鬼扯。
如果不是安安在場,估計謝曉風會把嘴裡的那口清水噴到平方的臉上。
那樣眼高於頂、把情.愛當作一時消遣的角色,她可不敢與之對戲。
不過,看在平方再三懇求的分上,謝曉風只得無奈地打了個電話。
莫教授那頭答應得很爽快,說是哪天趙良帥回家會告訴平方一聲,讓她只管來。
一回到謝曉風的小公寓,安安馬上就和雪球玩作一團去了。
雪球年紀大了,按高宸推算,相當於人類的七十多歲。平時,它就大耳朵軟軟的耷拉着,也不願意走動,顯得有些慵懶笨重。
但咋咋呼呼的安安一來,它還是很配合地表現出它的活潑:吐舌頭、搖尾巴、團團轉、求撫摸……
吃過晚飯,安安照舊盤坐在沙發上看她的動畫片。小小的身子,旁邊一隻大狗。
夜半的時候,只有謝曉風獨自坐在牀上發呆。
遠處有風吹動樹梢的聲音,偶爾傳來幾聲狗吠,晾着衣服陽臺外,幾隻野貓在有一聲沒一聲的叫。微涼的月夜裡,分外的靜。
安安在她身邊睡得正熟,臉埋在枕頭裡,呼吸淺淺。圓潤小巧的下巴,粉嫩粉嫩的。
謝曉風親親小丫頭的額頭,這棉花糖般柔軟的小丫頭囁嚅着一聲又睡去了。
安安睡得香,她卻毫無睏意。
躡手躡腳地下牀,起身倒了大半杯的溫水,她拿出藥盒裡的藥片,一粒粒吞下。
早上開門的時候,正巧對門的那對老夫婦出門散步。
看到謝曉風,笑着打招呼。謝曉風客氣的寒暄。安安甜甜地叫爺爺奶奶好,惹得兩個老人連連誇讚“安安變成大姑娘了”,逗弄得安安十分害羞。又說了幾句話,才告別。
安安剛一到家,就受到了熱烈的夾道歡迎,那陣勢好像歷險歸來一般。高宸彎下腰,一把抱起了女兒。
安安在他懷裡咯咯地笑,父女倆好一陣膩歪。
已經九點多了,高宸還穿着睡衣,好像睡到現在才起牀。身爲醫院的主治醫師,高宸如果忙起來,有時難得在家碰到他一次。他像是剛剛結束一場大手術,臉上仍掛着疲憊的微笑。
謝曉風把安安的東西擱下,朝兩個老人笑眯眯地揮揮手:“伯母,奶奶,我還得回學校呢,就先走啦。”
高伯母不許她走:“急什麼,好好跟我們說會兒話。”
謝曉風正要開口脫身,高宸卻抱着安安走過來,沉着聲,“小風,我有話問你。”
聽這說話口氣,謝曉風心裡頓時暗叫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