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轟鳴大響的火銃將高麗兵打的抱頭鼠竄,原本在一旁觀望的那夥人也是急退了一段距離。
這次海猴子是完全癱了,整個人好像爛泥一般被人揪下,拖着朝港口的方向而去,湯山跟上冷喝道:
“有什麼沒說的就說出來,沒準身上還能少挨一刀!”
這句話此時卻管用的很,海猴子有氣無力的說了幾件事,卻是在碼頭上還有兩艘頗大的廣船停着,有幾十名水手被捆起來丟在那裡,全是樑道成船隊的人,更有幾處放置金銀的地方,也是放在船中。
海盜們倒是準備的完全,隨時準備乘船出海逃走,卻沒想到王通領人殺上了門來。
給俘獲的水手們鬆綁,精神雖然萎靡,可還是能做活的,開動廣船需要的人手不多,其他船上抽調出人來,這兩艘船也能開動。
“其餘的船都全部鑿沉!”
王通又是下了命令,幾艘佛朗機船都已經是靠岸,留下一營的兵馬斷後,其餘的兵馬各自上船。
那些被解救的水手看到樑道成的那艘廣船也在,才知道自家逃出生天,總算輕鬆了下來。
兵馬上船之後,佛朗機船都是略微離開港口,橫過船身,對準了碼頭上,畢竟身在異國,稍有不對,就是要開炮轟擊。
可他們高估了這高麗兵馬的勇氣,仁川也的確不是什麼要緊地方,大小船隻全部被鑿沉,兵馬全部上船,除卻遠遠的能看到一些人窺探之外,再也沒有人敢靠近到幾百步之內,清淨的很。
船隻進水,就會沉沒,修復起來也很花費功夫,就算能修復,王通這支船隊也去的遠了。
等一干船隻揚帆啓航,仁川這個小小碼頭周圍的船隻差不多全都沉入海中,但依舊無人趕過來,生怕觸了這夥煞星的手段。
走的遠了,纔有人跑到碼頭上捶胸頓足,大哭大罵。
有佛郎機人自海上侵襲,火器犀利無比,這消息自仁川去往漢城,層層報了上去,高麗小朝廷自然是驚恐非常,一方面調集兵馬各處防禦,一方面急忙派人去大明京師求援,他們除了這個也沒有什麼憑依。
“樑道成,這兩艘船和船上的人你還想拿回去?”
船隻扯滿了帆,行駛了一天左右,王通把這樑道成叫到了自己的船上,從海猴子那邊將兩艘廣船和水手解救出來之後,樑道成卻去了那兩艘船上,噓寒問暖,並且佈置活計,說是回到天津衛還想運貨。
那邊監視的兵卒報到了王通這邊,那有這等便宜給他賺的,被王通這麼一問,樑道成臉上故作驚訝神色,開口說道:
“這兩艘船和水手不就是小人的嗎?”
王通在那裡似笑非笑的問道:
“你這次一共就三艘船,卻在本官那邊虛報,這五萬兩銀子,你最起碼賺了三萬去,你要把這兩艘船弄回去,豈不是坐地發財!!”
點明此事,樑道成頓時有些訕訕,剛要賠罪,王通擺擺手悠然說道:
“賠罪就不必了,兩艘船和水手留在天津衛,本官也會派人跟你回南直隸,再弄來三艘和這個一樣大的廣船,我就不計較了,會造船的船匠和水手也是能折抵銀子的,要不然,行文南直隸,那邊一樣拿你!”
聽到王通這麼講,樑道成的一張臉頓時苦了下來,可話說到這裡,也沒有他拒絕的餘地,只能答應了。
廣船本是閩粵南洋使用的船型,南直隸那邊很少看到,樑道成那艘廣船卻頗爲嶄新,一看就是新買置辦,何處買來,這讓王通頗有興趣。
而且這樑道成奸商本色,鑽了保險行的空子不說,還想要一步步的賺更大的便宜,王通也不會跟他客氣。
一夜過去,第二天天一亮,王通卻又來到了甲板上,船上的那幾名水手跟上上岸廝殺,實際上都來得及沾血,不過王通還是每人給了些銀子。
對王通這等又有權勢,出手又是大方的貴人,船上的水手和船員都對他有自發的恭敬,王通上了甲板,伸展下身體,那水手阿斯蘭給他搬來了一個小木桶,當作座位。
王通笑着點點頭,對親兵吩咐說道:
“把海猴子帶過來!!”
親兵們應聲答應,卻沒有去艙底,而是直接走向桅杆,王通所在座船上的主桅杆上,距離甲板三尺的高度,海猴子就被捆在上面,吹了整整一夜的風。
親兵們把人接下來,按倒在王通的面前。
“侯統領,昨夜風吹的可舒服?”
綁在桅杆上,被海風吹了一夜,那裡談得上舒服,海猴子臉色青白,嘴脣乾裂,整個人萎靡不堪,被王通這麼一問,只是跪在那裡磕頭,可連頭都磕的有氣無力,只在那裡不住的說大人饒命。
“三水王沈枉的老巢在何處?”
王通問出這個問題,海猴子身子一震,突然用力的磕頭下去,嘶啞着聲音說道:
“小人已經被大人教訓成這個樣子,和死沒什麼區別,求大人給小的個痛快吧!!”
居然來了點力氣,碰碰磕頭,王通倒是沒想到會有這個反應,略直起身子,開口又是說道:
“現在天熱,把你割幾個口子丟在海中拖着,一個時辰之後就會引來鯊魚,咬一口,船上拉你上來一寸,你想受這個罪嗎?”
聽到這個,海猴子渾身上下都是顫抖起來,鯊魚噬咬,這在海盜中算是最殘酷的刑罰,類似於千刀萬剮,殘酷之極。
海猴子自王通見他第一面開始,就知道這人不是什麼硬氣的角色,不過卻沒想到三水王積威居然這麼重,昨日見了軍威,昨夜折磨了一夜,居然還不肯說,但剛纔說這個刑罰,卻把海猴子嚇住了,但嚇住歸嚇住,卻還是不說。
“湯山,你說說你的出身!”
王通卻換了個方式,湯山明白這個用意,上前說道:
“湯某從前是在青州那邊跟着水龍王吃浮食的,自從被大人收服,如今已經是天津衛海河巡檢,從八品!”
從前是海盜,如今有光明正大的官身,而且還是在天津衛這等富裕地方,這差不多是盜匪賊人這一輩子最希望的出路了。
猶豫、遲疑、恐懼,聽到湯山說出這句話來,海猴子卻擡頭了,疑惑的看了湯山一眼,湯山開口說了句:
“橫海水龍王,過路要燒香!……大人莫怪,這是當年小人海上做賊時報家門的話語!”
說完這句話,海猴子沉默了好一會,卻又是開口說道:
“大老爺,我們大當家的縱橫海上,就怕……”
“你才幾百人,比顧老虎那邊如何,那幾千人都被我砍了腦袋,你們大當家的海上或許厲害,來到陸上本官護得住你!”
聽到這話,海猴子總算反應了過來,碰碰磕頭,額頭見血也沒有停下,口中連聲說道:
“小的糊塗了,從上船,從湯老大說話,就該知道,大老爺你就是天津衛的王大人,海上誰沒聽過大老爺您的威名。”
王通笑着點點頭,開口說道:
“日子還長,你若是照着本官的意思做,今後有你的好處!”
六月中到達的天津衛,這次卻沒有進港,反倒是和在仁川港那樣,大船停在外面,用小艇把人送到了船廠那邊上岸。
第二天晚上,大船依次進入海河停靠,船頭香的香衆在那邊集合,忙碌了整整一晚上,在天黑前把這幾艘佛朗機船的貨物裝上,讓他們在天亮前離開,沒有人發現,那幾艘半個月前就該離開的佛朗機船又回來了一次。
錦衣衛的幾名兵卒拿了公文,湯山也選了幾名警醒的漢子一起上船,跟着樑道成回去,免得他這邊再耍什麼花樣。
六月十八這一天,衆人都看到王通坐在敞篷馬車上從城外回到了海河邊的府邸,沿途不少人都看到了。
衆人紛紛議論,王大人黑了些,不過精神上還好,看這個樣子,應該是快好了。
差不多大半個月沒有出現的王通終於在衆人面前露面,根據幾個上門探望的大商人說道,王大人沒有傷到骨頭,就是拉到筋了,已經能走動,估計休養幾天,就是一切恢復正常。
這個消息傳出,這些日子略微跌了點的天津衛房租和房價,又開始漲起來,許多擔心的人總算鬆了口氣。
十幾天不在府邸中,京師那邊的文報堆積了不少,這個怠慢不得,王通一份份仔細觀看,其中最要緊的則是治安司呂萬才送來的幾封密信,這個直接放在李虎頭手中保存,任何人不能看。
錦衣衛和順天府已經將京師六處無名白聚集的地方清查了四處,其中兩處發現有私藏兵器,但只查出來不到十件,似乎是有人埋下後來又起出,有幾個想要佔便宜的私藏下來,要不然還查不到。
文報上還說,無名白中,失蹤的人非常多,往往查到某處,無名白招供出某位或許知情的人,卻找不到了,而且無名白本就是棄民,向來無人關注理睬,查起來更加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