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孫公子昨日表現的兇悍,衆人看在眼中,還以爲去了錦衣衛的威風,今日間卻被錦衣衛抓住按在地上,威風全無,衆人都在那裡發愣,又覺得興奮痛快。
“啪啪”兩聲,鞭子抽上,後背就好像被鈍刀子割過一般,寧西伯家的孫永剛雖說平日裡也打熬過身體,但家中護衛的緊,沒有上過戰場,沒有吃過什麼苦頭,鞭子打上,整個人就是一顫。
開始的時候逞強咬牙不喊疼,可鄧第昨日在這麼多人面前被他折辱,而且情理法規,鄧第沒有一點錯的,恨意在心,手上也就用了大力。
十幾鞭子抽過,這孫永剛終於是忍受不住,在那裡慘嚎起來,可鄧第手上的鞭子卻是不停,一直打下。
四十鞭子抽完,孫永剛喊疼的聲音都虛弱了不少,嗓子已經喊啞了,鄧第也是滿頭汗,孫永剛後背血肉模糊。
等錦衣衛的差役們上前扒褲子打板子的時候,孫永剛連個掙扎的動作都沒了,軍棍四十照倒是順天府的熟手衙役來打的,要不然真是錦衣衛含恨出手,恐怕人直接當場打死,不過這次噼裡啪啦打完,孫永剛是進氣多出氣少了。
“行刑已畢,拘押三月!”
邊上早就聽着個打車,幾個人跟拖死狗一樣把人拖走,然後放在了大車上,車上倒是等着他寧西伯家的家人,連忙將傷藥給傷口撒上,算是個急救。
按照錦衣衛的規矩,不是死罪的,行刑之後,還要請郎中來做個處置,免得瘐死在獄中,這反倒是壞了規矩,孫永剛這邊有人救護,省了錦衣衛的工夫。
鄧第打完之後,儘管滿頭大汗,可滿臉通紅,很是激動的模樣,過來的那名百戶卻不急着走,在馬上大聲說道:“此處巡街校尉鄧第,執法嚴明,遇難敢於迎頭上前,錦衣衛指揮同知王通賞金錢一枚,還望再接再厲,莫要鬆懈!”
說完之後,從懷中掏出一枚用紅線繩桂着的金色大錢,這大錢在日照下反射着金色的光芒,孫永剛呆站在那裡,有些不知所措,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那金色大錢的發射晃了眼睛,閉眼之後低頭半天。
“鄧校尉,還不上來領賞!”
騎在馬上的那百戶笑着催促了句,孫永剛邊上的老張推了他一把,孫永剛這才反應過來,重重的點點頭,紅着眼眶走到了那邊。
“張六維護同伴,奮勇執法,賞銀十兩,上前領賞吧!!”
百戶又喊了句,現在錦衣衛各處發的還不是十足的餉銀,每年能到手十個月左右的糧餉,這十兩銀子差不多等於他們一年多的俸祿,邊上那老張也滿臉笑開了花,和孫永剛一同上前。
邊上圍觀的人眼中都有豔羨之意,十兩銀子,京師四口之家過一年有葷腥的太平日子還用不了這個數目那。
孫永剛接過金錢,這金錢不大,分量卻有二兩多,百戶在馬上笑着說道:“這是真金的,大人還說了,要用錢的時候,就去鋪子把金子兌了,不要留着不花!!”
真金二兩多,那可就是二十兩或者更多的,實在是厚賞,而且這紅繩拴着金錢,掛在胸前,顏面可光彩的很。
孫永剛在那裡又楞了下,卻撲通一聲跪下,開口大聲說道:“屬下今後一定要盡心盡力辦差,就算遇到喪命的事情也要奮勇向前,絕不鬆懈!!”
“咱們錦衣衛賞罰分明,做錯的要嚴懲,做好的一定有賞,給錦衣衛辦差,做的就是咱們錦衣衛的差事,外面遇到了什麼,錦衣衛都會護得你們周全。”
“屬下們知道了,今後盡心辦差!”
這番儀式做完,鄧第珍而重之的將紅繩掛在了脖子上,金錢懸在胸口,陽光下金閃閃的很是燦爛。
儘管那百戶說是可以拿錢去用,從鄧第這之後,得了這金錢的錦衣衛軍將兵卒,沒有一個人拿去變賣花用,都是每日擦拭,掛在胸前,認爲是個光彩無比的符號,京師百姓好個口彩,習慣叫做“金牌錦衣衛”,這樣的人,連平民百姓遇到都要豎起大拇指的,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行刑頒賞的一干人走了,鄧第兩人在那裡激動了會,繼續抖擻精神,開始巡視街道,這次和方纔卻有不同,走不幾步,街邊一個賣果子乾的攤販,拿着紙包了兩大包果子乾,笑嘻嘻的上前來說道:“二位爺,這天氣乾燥,果子乾拿回去潤潤喉嚨。”
“鄧大爺,張大爺,中牛飯別啃燒餅了,來咱們這邊炒兩個小菜,來點爽口的……”
那攤販還沒說完,後面就有一家酒館掌櫃出來熱情的招呼,此時已經過了早飯的鐘點,街道另外一頭的早點攤子那攤販自己抽了自己一耳光,急忙挑着挑子收攤了。
前半條街走的冷清,後半條街簡直是走不動了,沿途的攤販,街道兩邊的店鋪,都是熱情無比的招呼,那邊沒有出來打招呼的店鋪夥計掌櫃,也都是紛紛跑過來,說幾句熱情招呼的話語。
這一天就這麼熱熱鬧鬧的過去,京師這地方什麼風吹草動的都飛速的傳開,寧西伯的兒子被抓了,然後又被行刑的消息迅速的傳開,歪脖柳樹不過是京師的一處小地方,看到行刑的人也是不多,而且大部分人不知道這孫永剛到底是誰。
可天黑的時候,這消息傳過來,大家一下子就明白在街道上被扒下衣服抽打的人是誰,在街上打的好像是死狗一樣的人,竟然就是寧西伯的兒子,那可是正當紅的勳貴世子,這樣的角色,居然說打就打了。
芳芳樓的老鴇據說得了一千兩銀子的賠償,儘管大家不太信,可芳芳樓的人都說那翠紅的清白沒有壞,這件事寧西伯府可是吃了大虧。
看來明日對這兩位巡街校尉的態度,還要更好些纔是,千萬不能怠慢了。
…………
“朕今日看到的呈報上,說高門大戶,勳戚之家都在讓子弟背誦英雅譜,京師中幾個得罪不起的人中,王通你名列前三啊!”
御門偏殿之中,萬曆皇帝端坐當中,申時行側坐在左首,其餘諸人都是站立,聽到萬曆皇帝的調笑,王通躬身回話說道:“臣那裡是什麼英雄,怕是京師高門害怕臣這樣的惡人罷了!”對王通的回答,萬曆皇帝頗爲滿意,擺擺手說道:“什麼惡人,定了規矩法度,他們不長眼睛非要來觸犯,那就讓他們來就走了,孫大英還真以爲這個寧西伯是朕要酬答他的軍功,混賬糊塗,還把京師當成大同那般胡作非爲,王通你這樣懲治,依朕看,是打的輕了!”
王通卻沒有接這個話茬,只是躬身回道:“巡捕司剛剛開始辦差,各方不曉得規矩厲害,這孫永剛不識好歹的蹦出來,正好是給臣一個殺雞儆猴的機會,這也是陛下庇佑,才能這般的順風順水。
“你們這些人,當初在武館有什麼說什麼,現在虛話客套,朕都聽得煩,你辦差用心,這是你的功勞,要不然,那些勳貴子弟又怎麼會背英雅譜。”
君臣對答,萬曆皇帝心情頗爲的舒暢,按照王通的估計,萬曆皇帝本來就不願意給孫大英這爵位,無非是爲了穩定使然,給這孫永剛懲治,落了這孫大英的臉面,他也覺得出了一口氣,再者,這等上門揍人抓人的事情,估計讓萬曆皇帝想起了當年武館少年羣毆的場景,頗有溫馨回憶。
他兩人說的高興,申時行一干人都是端坐,申時行的眼睛瞥了眼對面的張誠,張誠心思剔透,立刻明白這是在催促。
張誠也沒說話,就走向前走了一步,殿中主人都是不動,他這一動,萬曆皇帝立刻注意到了,笑着說道:“張誠,把那份口錄給大家傳看一下,諸位,口錄上的東西,各位看過後放在肚中就是,不要外傳。”
兩頁紙的東西,內閣首輔申時行,兵部尚書張學顏,從南京兵部尚書新調到戶部來的尚書王遴,每日間都是在公文往來,讀和記的本領自然遠超常人,但這兩頁紙,每個人看的都是極慢,看完之後,臉色都是沉重非常。
內官中,張誠、張鯨還有鄒義也是在這偏殿之中,見不到什麼伺候的宮女宦官,跟着端茶倒水跑腿的,居然是鄒義和趙金亮。
“各位卿家都看過了吧?”
等那兩頁紙傳回,萬曆皇帝出聲問道,幾個人都是回答看過了,申時行眉頭皺了皺,側身說道:“陛下,方纔臣所見策論,不知道是何人所獻。”
“何人所獻,朕不想知道,諸位愛卿也不要管了,獻這策論的人,素來穩重自持,不會妄言,他也是精於此道,各位只看這策論就是,其他不要理合”
聽萬曆皇帝這麼一講,衆人的心中都是有數,也不再詢問,看着安靜,萬曆皇帝開口笑着說道:“召集各位來,就是要議議此策,看能否讓北疆長治久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