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盧若梅昏厥在面前,王通嘆了口氣,安排伺候翟秀兒的丫鬟過來把人擡到翟秀兒那邊好好調養。
知道了半途中可能有人動手伏擊,王通也要謹慎應對,一邊是安排人去蘇州知府衙門調集護衛的人員,一邊在蘇州這邊棄船登岸,準備走陸路行進。
雖然是在江南,可蘇州府這般富庶,調集車馬實在是簡單,何況還有本地三江商行的協助,常州府的消息已經傳了過來,那王通一到常州,就先殺了當地的普元和尚,率領親衛將那個寺廟洗了個乾淨。
這那裡是查案的欽差,分明是過來殺人的煞星,大家都是伺候的戰戰兢兢,不敢有一點忤逆的意思。
王通等人就在船上等候,等車馬置辦齊全之後,再行下船,雖說快捷,但怎麼也要在吳縣這邊呆上一夜才能走了,吳縣這邊的運河碼頭比起常州府來更勝了許多,當真是熱鬧非凡,按照親衛們的話講,這樣的繁華熱鬧,恐怕天津衛都有所不及。
東南形勝,繁華已經有千年,蘇州更是這繁華中的繁華,是最精華的中心之地,自然不同凡響。
大部分的親兵都是興高采烈的看熱鬧,不過史七、柳三郎和吳二等人卻有些煩躁,因爲碼頭上人來人往,三教九流的人實在是太多,即便有什麼盯梢刺探的也是發現不了,隱患重重。
欽差說沿路可能不太平,需要蘇州府派人護送,蘇州官方不敢怠慢,也派了差役兵丁一干人在王通座船周圍防護,在這蘇州地方,光天化日之下,誰也不敢就這麼做什麼,實際上頗爲安靜太平。
天快黑的時候,車馬就已經送到,王通的親衛和蘇州府派來的人一起動手,將船上的東西搬運到車上去。
生活類的東西很簡單,反倒是那翟秀兒儘管剛在船上沒呆幾天,可東西着實不少,居然單獨用了一輛大車。
天既然黑下來,王通也不願意去城內的客棧居住,還是在船上安頓,蘇州府派城內酒樓的廚子過來置辦了幾桌酒席,又安排了幾個官員相陪,也算盡歡而散。
王通沒有喝酒,他此時也感覺很彆扭,明明是在大明的腹地,卻好像行走在敵國之中,要時刻小心翼翼。
“侯爺,盧小姐求見”
王通正在那裡拿着絨布擦拭短火銃,卻聽到外面有個丫鬟在那裡通報,王通愣了愣才反應過來,這是跟着翟秀兒的丫鬟,既然翟秀兒都是王通的人了,那丫鬟自然也就是王通的丫鬟,處處是下人的作派。
這盧小姐就是盧若梅,但這次求見太不符合常規,王通倒是奇怪,盧若梅雖說是個女孩,但行事利索,從來不以女孩自居,怎麼現在矜持起來了。
不過既然這樣的通報,自然是講究男女之防了,王通揮揮手,示意屋中的幾個人都避開,然後開口讓盧若梅進來。
屋中懸着燈籠,頗爲明亮,這盧若梅一進來,王通卻感覺屋中更亮了些,一直是男裝打扮的盧若梅,今晚居然穿着女裝。
這女裝並不是什麼華麗宮裝,應該就是中等人家女眷的裝束,勝在簡潔齊整,盧若梅相貌其實偏中性,要不然也不會男裝打扮那麼久也沒被發現,眉目的輪廓比較深,身材高挑,穿着這身比甲襦裙,給人很清爽俏麗的感覺。
算得上是美女,又是燈下,更增姿色,王通打量了幾眼,讚許的點點頭,一向是素顏的盧若梅此時加了點淡妝,又有些許嬌豔在其中。
一個不注重打扮的女孩子突然用心打扮,讓人看在眼中,總歸是賞心悅目,王通也沒什麼別的想法,盧若梅嫋嫋婷婷的關上了門,走到屋中,到王通面前施了萬福,不過動作卻有些歪斜僵硬。
裝作男孩子久了,做這等女子動作未免不熟練,王通知道盧若梅中午才知道母親暴死的消息,這時候笑未免太不近人情,可看到盧若梅這樣,還是忍不住笑着搖頭,盧若梅中午的時候精神都差不多崩潰,晚上恢復的這麼快,實在是詭異。
仔細看盧若梅的眉眼之間,還能看出痛哭的痕跡,這是要來幹什麼,王通有點糊塗,盧若梅在那裡看到王通的笑容,動作更是緊張,在那裡遲疑了下,一咬牙,卻又和白日間那樣跪了下來。
“欽差大老爺,求大老爺給民女的母親和全家報仇”
王通嘆了口氣說道:
“蘇州府這邊本官能伸手的餘地不多,想要捉拿兇手,這個招呼可以打,但蘇州官府會不會用心去辦,不好說。”
“殺人的找不到,但指使的人卻都知道是徐家,民女的父親,叔伯,還有母親都是因徐家而死,民女和亡母這十幾年的顛沛流離也是因爲徐家,請大老爺爲民女報仇,在徐家身上爲民女討還公道。”
這個氣氛又是回覆到中午的狀態,王通搖搖頭,沉聲說道:
“也不瞞你,要查徐家很難,眼下最有可能撼動徐家的就是那普元和尚的弟子,可這個即便各項確鑿,徐家也可以交出替罪羊,或者用別的手段抵賴。”
王通說的都是實情,但在這個情境下,盧若梅聽在耳中可就成了推諉和託辭,盧若梅擡頭看了看王通,咬了下嘴脣,站起身來,開口說道:
“若大老爺爲民女報仇雪恨,民女願意以身相許,做牛做馬伺候大老爺。”
盧若梅咬牙切齒說出這番話,王通這邊倒是愕然,來到這個時代,就連上個時代都算上,也沒有人在自己面前說出以身相許的話來,原本以爲這等事都是在戲文之中,沒想到居然在自己身上發生。
船艙外卻有幾聲咳嗽,照例親衛們要在外面值守,那盧若梅的話音說的太大,外面也能聽的清楚,又聽到陳大河在那裡大聲呵斥道:
“去其他船上巡視,不要在哪裡死站着”
聽到外面腳步聲急響,大家都忙不迭的離開,盧若梅臉色漲紅,像是要滴血一般,王通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盧若梅畢竟是個女孩子,在人前做出這等自薦枕蓆的舉動已經是羞極,看到王通沒有反應,她眼淚卻止不住的流淌出來,雖然流淚,但動作卻沒停下,在那裡脫下比甲,又要解開襦裙......
“停”
王通在那裡喝了一聲,用手拍拍額頭,實在是哭笑不得,面對韃虜大軍殺來,王通都沒有這樣緊張過,此時卻有點手足無措的感覺,壓力實在是不小。
被王通喝住,盧若梅也是不知道怎麼繼續,動作停下,王通拍了拍身邊的茶几,伸手指着另外一個方向說道:
“是十萬兩......不......翟姑娘教你的?”
自從盧大說翟秀兒曾經有人用十萬兩贖身的故事之後,王通習慣性的就是這麼叫,被王通這麼一問,盧若梅低下頭,用微不可見的動作點了點頭,開始是一股氣支撐着在做,現在腦筋清醒過來,卻害羞慚愧惶恐,不知所措。
王通嘆了口氣,心想着翟秀兒看着文文靜靜一姑娘,這主意當真不少,這盧若梅又是個狠辣果決的性子,由着一起折騰,還不知道會弄出什麼事情來,王通清清嗓子,肅聲說道:
“你也不必做這些無用的事,本侯告訴你,能查出來,能辦這個案子,本侯一定會盡力去做,不會藏私舞弊,結果如何,不能承諾”
王通這話看似說的含糊,實際上已經給了許諾,以往去查辦徐家,都是官官相護,王通不會這樣做。
盧若梅聽到這個話,神色恢復了正常,跪在地上磕了幾個頭,低聲說道:
“大老爺的大恩大德,小女子願意粉身碎骨,銜草接環.......”
“說做牛做馬還能容易懂些,你下去休息吧,你今日心情激盪,好好回去睡覺,想吃點什麼,讓別人幫你去賣,看本侯辦案就是”
王通苦笑着揮揮手,揚聲招呼了句,外面卻有丫鬟進來,那丫鬟剛要行禮,王通開口說道:
“回去跟翟秀兒講,老實點,不要興風作浪的,覺得好玩有趣嗎?”
丫鬟誠惶誠恐的跪在地上,不敢說話。
在吳縣碼頭停駐一晚,第二日王通等人騎馬乘車啓程,臨行前蘇州知府一干人過來送行,王通沒有說什麼客套話,只是說道:
“蘇州府,魚乾巷那個老婦不是上吊,是有人動手謀殺,本官從松江回返的時候,你要給本官一個交待,要不然,就拿你烏紗和人頭做個交待”
說完這個話,這才招呼離開,王通走出不遠,蘇州知府扇了蘇州總捕頭兩個耳光,又大罵蘇州通判,和吳縣縣令,把王通方纔的話和他們複述了一遍,蘇州府城一帶,立刻是緊張忙碌了起來。
走了大半天的路程,進入松江府之前要在千墩鎮休息一晚,王通這隊人馬在鎮子邊緣找個了客棧住下,臨安頓前,王通對手下說道:
“如果想要阻擊我們,恐怕就在今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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