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妙音的話倒也是絲毫不錯,牟彪回府抱過玉如後,當晚上照顧玉如小姐的翠喜與翠巧都睡了一個好覺,玉如竟是難得的一覺到了天明。
衆人得知十分吃驚,四蓮問秦媽媽,
“媽媽即說玉如是出生時煞氣入了體,可爲何八爺也是煞氣重的,怎得反倒要八爺護着她呢?”
秦媽媽難得一笑道,
“少夫人,玉如小姐中的是子母煞,那鬼孩兒纏着玉如小姐,鬼母則纏着馮姨娘,馮姨娘去廟裡有神明護着,而那鬼子是個欺軟怕惡的,八爺身上的煞氣比他還重,它被八爺的煞氣一衝,時間一久便自行消散了,又玉如小姐記在了八爺的名下,本就是嫡親的侄女,再有了女兒的名份,八爺的煞氣便不會衝了玉如小姐……”
那惡人再是厲害,總不會害自家人的!
四蓮恍然,
“原來如此……”
又嘆道,
“當真是隔行如隔山,這裡頭的門道我等凡人是半點兒不懂!”
秦媽媽道,
“巫蠱之術傳自遠古先民,乃是先民大巫向上天祭祀祈福之用,原是求風調雨順,百獸不侵的爲善之道,只傳到如今早就被邪惡之人,改得面目全非……其中邪惡可怕之處,實乃天理難容……我輩玄門中人,素來與這幫子邪魔外道誓不兩立,這也是師門遠在巴蜀,消息不通,若不是八爺在江湖上發了懸賞令,貧道都還不知曉……”
頓了頓道,
“除魔衛道……乃是吾輩職責,便是八爺不懸賞,貧道也要出山的!”
四蓮點頭,問秦媽媽,
“那……媽媽……那暗中施術之人,媽媽可是有法子抓他出來?”
秦媽媽一聲冷笑,
“但凡他不施術,只要他一施術,我必是能順着痕跡將其拿獲的!”
四蓮聞言皺眉,
“可這府上的一應佈置早已清除,他便是施術,媽媽又如何得知?”
秦媽媽一笑,
“老爺那書房裡還留了一個……”
說罷壓低了聲音,
“此事八爺與老爺都已商議好了,少夫人只需靜待結果便是!”
秦媽媽所說的結果沒用多久便到了……
七少爺的婚事總算是定下來了,說起來這也是緣份,前頭劉氏爲牟儉相的乃是姚家三小姐,姚家如今雖說只得一個六品的小官兒,不過家裡世代耕讀傳家,家風端正,三代之內無七出之女,無犯科之男,劉氏一直是十分看好姚家的,只那位姚家小姐性子清冷,牟儉與她見過兩次,兩次俱是冷冷淡淡,不過支言片語,牟儉倒是仰慕對方相貌才情,只見姚小姐愛搭不理的樣兒便打了退堂鼓。
又說是劉氏帶着牟儉相看了好些人家的小姐,一直都不滿意,卻說是這一日牟儉因着親事久拖不下,也是心裡煩悶,於是應了幾位朋友相邀,要趁着秋高氣爽,登高賞菊,牟儉的朋友同他出身相差彷彿,有是高門裡庶子的,也有富商家二世祖的,一幫子人文不成,武不就,靠着家裡庇護,倒也不惹事生非,只是吃吃喝喝,日子倒也滋潤。
牟儉性子內向,與朋友相聚也是少有說話,都是在一旁微笑着聽人談天說地,衆人在半山的亭中吃了酒後,趁着酒興便要去山頂觀風景,面紅耳熱的衆人說走就走,順着上山的石階便往上去。
牟儉走在最後頭,他也吃了些酒,被那山風一吹,覺着腦子裡發熱,胃裡翻騰,卻是捂着嘴兒往一旁跑去,衆人見了都大笑,
“牟儉,你小子酒量實在太差了,怎得才兩杯就這窩囊樣兒了!”
衆人搖頭,一面拾階而上,一面叫道,
“你快些跟上啊!可不許逃了,待會兒我們上了山頂還要吃酒的!”
牟儉聞言臉上一皺,過去扶着樹哇哇吐了一通,一抹嘴,卻是心裡暗道,
“且在這處走一走,待得酒勁兒過去後,再上去吧……”
此時上去被他們按着灌酒,只怕今兒要被人擡回去了!
當下牟儉便往那山間的樹林深處走了幾步,待得山風吹散了酒氣,神智也清明瞭些,便轉身往回走,剛走了兩步,便見得一名黃衫女子突然從一旁的樹林之中閃了出來,正正擋在那小徑當中,牟儉擡頭一看,竟是認識的,當下忙躬身行禮,
“姚三小姐,近來不見,你一切安好,三小姐……也是來此賞菊麼?”
姚三小姐拿了手裡的團扇擋了半邊臉,只露出一雙清冷澄澈的雙眼,
“我不是來此賞菊的!”
牟儉哦了一聲,左右看了看,
“三小姐這是來……”
來做甚麼?
這山頭除了樹林子和花也沒甚麼可逛的呀!
姚三小姐緩緩放下手裡的團扇,姚三小姐生的瘦長臉,眉毛有些濃,鼻樑高挺,她又性子清冷,不言不語端着臉色時,確是顯出那拒人與千里之外的傲氣,牟儉見着她心裡便有些發怵,雖說有心與她結緣,可三小姐半分不露心思,牟儉只當她是瞧不上自己,還很是沮喪了一陣子。
這廂就聽得姚三小姐聲音清脆道,
“我是從城裡一直追着你來此地的!”
牟儉一愣,
“姚三小姐要見牟某……是所爲何事?”
“我……”
姚三小姐欲言又止,咬了咬脣才道,
“你……你可是瞧不上我?”
牟儉一愣,
“這個……”
這話怎麼接?
說是瞧上了你,這孤男寡女的實在有登徒子之嫌,說是沒瞧上你,那豈不是更得罪人?
牟儉“這個”了半晌,說不出個所以然,姚三姐倒是痛快,又問道,
“你到底瞧沒瞧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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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
說罷還往前走了兩步,站在了牟儉的面前,牟儉的身形肖似牟斌,不過卻沒有親爹的魁梧,而是瘦高身條,與這位同樣瘦高身條的姚三小姐立在一處,倒也十分的般配!
“你這個那個的做甚麼?”
姚三小姐只比他矮上半個頭,擡眸與他四目相對,
“男子漢大丈夫,就不敢直抒胸臆麼?”
牟儉長這麼大還沒被女子如此逼問過,立時額頭見了汗,只他便是性子再內向,也是有脾氣的,又酒意未去,被姚三小姐再三追問,也起了性子,當下也是一低頭直愣愣盯着姚三小姐,
“說甚麼我瞧不上三小姐,不是三小姐瞧上我麼?”
“我……”
姚三小姐一愣,牟儉大聲應道,
“正是,我與三小姐見面兩回,頭一回在酒樓裡,我請三小姐到樓下走走,三小姐一共走了一千二百八十四步,只同我說了五個字,分別是……好,請,回去吧!”
牟儉掰着手指頭數給姚三小姐聽,
“……第二回,我們相約在湖邊小亭,我又請小姐去遊湖,小姐也是說好,請,三公子客氣了,回去吧!”
牟儉接着道,
“這一回小姐走了兩千零三步,小姐穿的是一身緋紅的衣衫,繡鞋上綴了兩顆珍珠,有一顆有些鬆了,裙襬上繡了有蝶戀花,還沾上了兩片落葉,牟某蹲下身想給小姐拂去,小姐躲開啦……”
說到這處牟儉也很是委屈,
“小姐說說,這是小姐瞧不上我,還是我瞧不上小姐?”
姚三小姐愣在了原地,想着這男子連自己走了多少步都數了,穿的是甚麼都一一記在心裡,若說他沒瞧中自己,那是打死自己都不肯信!
姚三小姐當下就呆了,立在那處跟木頭人兒一般,小臉緊緊繃着,一派很是不耐傲嬌的模樣,牟儉見狀便指了她的臉道,
“你瞧瞧……你瞧瞧……只可惜我身上沒帶着銅鏡,要不然必給你照一照自己的樣兒,你這副樣兒分明就是不情不願還心生厭煩的模樣,你讓我如何敢與你親近?”
便是有心表白,也沒那膽子啊!
“我……”
姚三小姐木呆呆張了張嘴,卻是不知當如何解說,牟儉總歸是個君子,仗着酒意把心裡的話給一股腦說了出來,立時便後悔了,暗道,
“她終歸是女子,我這樣……好似太過冒犯了!”
這麼一想氣勢立時弱了下來,擡手撓了撓腦袋,
“那個……這個……三小姐,我……我是酒後胡言,三小姐不必放在心上……”
頓了頓又道,
“三小姐知書達禮,容貌出衆,牟某自知配不上三小姐,不敢褻瀆,那個……牟某祝三小姐覓得良緣,得配佳婿,以後夫妻和美,白頭到老!”
說完最後一句,卻是突然覺着喉頭有些發哽,於是忙一步跨進小徑旁的小草中便要走人,只剛走了一步,就覺着袖子被人拉住了,
“你……”
牟儉側過臉看她,卻見姚三小姐低垂着頭,小手拉了他的袖子,小臉從側面看去,那下巴尖尖的還在顫動,竟是哭了,牟儉立時心生憐惜起來,
“那個……你……你……”
牟儉看見姚三小姐眼角處滑下的眼淚,立時就結巴了,
“你……你別哭,我……我……我可沒欺負你……”
說着他左右看看,生怕附近會跳出姚家人揮拳就打,姚三小姐吸了吸鼻子,轉過身擡眸看着牟儉,
“我……我其實……其實是……中意你的……”
“啊……”
牟儉瞪大了眼,嘴也張大了,
“你……你中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