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三小姐點了點頭,擡手擦了臉上的眼淚,小臉漸漸紅了起來,
“我……我……我是天生就這樣子,若是……若是心裡緊張了,便……便會繃着臉不理人,我不是不中意你的!”
牟儉聞言仰起頭,眨着眼想了半晌,才總算是弄明白了,
“你……你是說……只是因着太過害羞緊張纔會這樣?”
姚三小姐繃着小姐,濃眉緊緊皺在了一起,點頭,
“嗯!”
牟儉左右端詳她,直把她看得小臉緋紅,這才咧嘴兒笑了,伸手一把握住姚三小姐的手,
“走!”
姚三小姐的手如她的人一般手指細長,掌心柔軟,牟儉緊緊握住應道,
“走,我們回去稟明母親,這就上你們家提親去!”
姚三小姐咬脣低頭笑,跟着一步一步的下山去了,而那山頂上的衆人這廂氣喘吁吁的爬上了山頂,再回頭一望,卻見得牟儉牽着一個身形苗條的黃衫小娘子向山下走去,衆人那是驚詫連連,
“牟儉那小子,不過一眨眼這就遇上位小娘子了?”
“是呀!是呀!嘖嘖嘖……你們瞧瞧……還牽着人的手呢,好生不害臊!”
有人一臉的鄙夷,只嘴角的哈喇子都要流下來了,有人雙手放在嘴邊做放聲狀,
“牟儉,你小子去哪兒?”
牟儉牽着姚三小姐,頭也不回的揮了揮手,
“回去提親!”
聲音順着山風傳了上來,衆人聽了一陣大罵,
“牟儉,你小子重色輕友!”
“牟儉,你小子快些回來,快快向兄弟們招供,如何半路就騙了一個小娘子成親的!”
牟儉哈哈一笑,揮手不答,轉瞬與姚三小姐消失在了樹叢之中……
牟儉的婚事定下來了,也不知劉氏與姚家怎麼商談的,卻是三個月之內就將婚事給籌備好了,日子定了在了冬月二十。
日子當真是眨眼就過,此時已經是新帝登基一年了,這江山他總算是坐穩了,朝堂之中他瞧不順眼的,也是打發出去不少,如今的朝堂之上,在新帝眼中,那已是一片清明再沒有同自己明裡暗裡對着幹的人了!
而這當中牟家父子出力最多,只按下葫蘆起了瓢,驅逐了舊勢力,便有新勢力滋生,朱厚照自幼學**王心術,知曉這平衡二字最是要緊,此時間便在琢磨如何削牟家父子的權了,只這念頭還在心裡打轉時,牟斌那老狐狸當真是成了精,在冬月初一這一日,上摺子請辭了!
朱厚照看了牟斌的摺子,卻是眉頭緊皺,想了想召了自己先生王萬庭進宮,
“先生,請看!”
王萬庭的弟子如今登得大寶,他也是一改往日的韜光養晦,再也不稱病龜縮家中,而是不管大小朝會,那是每回必到,到必有本奏上,對家國大事那是洋洋灑灑大書特書,又有王黨如今得了勢,那是尚書大人所言皆是金句,字裡行間全是治國救民的良方,必得朝堂上下大力支持,有那敢提反對的,立時便有御史跳出來指着鼻子罵得你祖宗八代,都要從墳裡跳出來掩面羞愧而走。
一時之間這朝堂之上王黨氣焰大盛,王萬庭正是志得意滿之時,見得那牟斌的奏摺自然是心裡高興,要說錦衣衛這皇家的走狗,不管是文臣武將沒有一個對他們不恨的,前頭要用他們時,王萬庭自然隱而不發,如今眼見得得了勢,便是牟斌不動,他也要動手了。
“哼!牟斌果然是老奸巨猾,這時節知曉激流勇退,倒也不失有大智!”
王萬庭心裡暗喜,面上卻是不顯,眉頭一皺道,
“牟指揮使爲陛下登基立下汗馬功勞,如今錦衣衛正是勢柄昭彰之時,陛下且要好好用好手中的這把鋼刀,爲陛下的江山披荊斬棘,開闢一番事業……”
王萬庭不知當初弘治帝身死的真相,不過以他的腦子,不難猜出其中牟斌與陛下定是動了手腳,王萬庭經歷四朝,乃是真正的官場長青樹,宦海不倒翁,對上位者的心態那是瞭如指掌,他明裡是稱讚錦衣衛,暗裡卻是在點醒皇帝,
“錦衣衛勢力太大了,應當剪一剪那出牆的枝頭了!”
而這頭頭就是牟斌,讓他走啊!走了是好事!
朱厚照卻好似沒有聽說他話中之意來,目光沉沉看着龍案上的奏摺,點頭道,
“先生說的對,牟指揮使勞苦功高,朕還沒有好好賞他,怎得就這麼讓功臣退隱,這讓百官如何看朕,如何看朝廷!”
王萬庭眉頭一跳,笑着點頭,
“陛下說的是!”
牟斌的頭一封請辭的摺子被陛下駁了,牟斌得信負手立在書房之中,看着窗外枝頭上跳來跳去尋食的冬雀,冷冷一笑,
“看來……他是真不想讓我全身而退了!”
若是陛下肯應,那便表明沒有除了自己的心,若是留人……
牟彪一臉的不憤,
“不管如何,沒有爹當晚的一搏,哪裡有他的今日!”
雖說飛鳥盡良弓藏乃是帝王的天性,牟家父子也是早猜到他有此一着,只事到臨頭總是難免寒心!
牟斌哼了一聲,回頭看了一眼兒子,
“老八,你總歸還是年輕了些,待得以後見得多了,便不稀奇了!”
最是無情帝王家,朱厚照連親爹死在面前,都要努力擠纔有眼淚,他這麼對自己也不稀奇!
於是牟斌待到冬月十二又上了一回請辭的奏摺,這一回他是在早朝之上,當着文武百官上的摺子,朝中文武個個眼觀鼻,鼻觀心,沒一個出來替牟斌說話,只朱厚照一擺手,
“牟愛卿正當壯年,朕如今正是用人之際,正要牟卿爲國效力,爲朕分憂,朕是不會讓牟卿這樣的幹臣,埋沒於鄉野之間的!”
朱厚照此言一出,下頭衆臣一陣騷動,個個面上不說,心裡卻在嘀咕,
“怎得這是抓人沒抓夠,抄家沒抄過癮,還把這煞星留着幹嘛,這是還不想讓我們好過?”
牟斌聞聽跪下磕頭,
“陛下厚愛,臣愧不敢當!”
再之後,眼看到了冬月二十,這一日牟家父子都沒去北鎮撫司,留在家中操辦婚事,牟家的兒子們到牟儉這處便算是全成家了,牟儉是庶子婚事沒有大操大辦,不過只是請了親近的親朋好友們前來聚了幾桌,此時的福兒已經長得白白胖胖,見人就笑,嘴裡咿咿哦哦,時不時從嘴裡蹦出一兩個字兒來,逗得衆人哈哈大笑了!
四蓮抱着福兒過去,身後的汪媽媽卻是抱了玉如,秦媽媽所言果然應驗,得了牟彪庇護的玉如,如今猶如脫胎換骨一般,從原本的瘦小乾癟,長成了如今的白嫩紅潤,雖說身量還是不如福兒,不過明眼人一見,便能瞧出來這是一個健康活潑的孩子,再也想不起,她以前那副可憐至可怕的樣兒了!
馮姨娘已經從廟裡回來了,她如今的身子已養得大好,吃齋唸佛三月,她回來之後倒信了神明,在自己那院子裡供了一尊觀音,每日早晚頌經,面容是越發平和紅潤,牟溫後頭倒是去過她院子裡幾次,如今牟溫憑着吏部評優級,調回了京城戶部做事,他性子本就溫和,再一直謹記親爹的教誨,在那戶部裡韜光養晦,夾起尾巴做人,如今反倒在戶部乾的得心應手!
又說四蓮抱了福兒去瞧新娘子,姚氏已經掀了蓋頭,這廂正與衆人說話,四蓮抱了福兒上去見禮,
“七嫂好!”
又讓福兒行禮,
“給你七嬸行個禮!”
福兒笑眯眯雙手抱拳,上下搖了搖,衆人見了都笑,姚氏也是一改緊繃着的俏臉,眉眼一彎,
“這孩子長得可真好!”
這廂伸手與福兒勾了勾手心,福兒笑得越發歡實了,四蓮又讓玉如上來行禮,玉如見得人多了有些羞怯,直往汪媽媽懷裡鑽,福兒見了就去拉她的手,玉如這才探出小腦袋衝着姚氏拱了拱手,衆人見這原本擔心養不大的孩子,被四蓮養得白白胖胖,整個都變了一個人般,不由心頭都暗贊四蓮,
“這就是個不顯山不露水的厲害角色!”
把男人拿捏了,兒女都能養好,這就是做女人最大的本事!
四蓮讓兩個孩子行了禮便退了下來,把地兒騰給旁人,立在一旁看着一屋子人熱熱鬧鬧的,福兒有些人來瘋,見着人多就越發的興奮,小手連搖,小腳亂蹬,見誰都笑嘻嘻的,四蓮想着這孩子多半是前世太過寂寞了,所以見着人多就高興!
女眷們在內院看罷新娘子,便出去吃席,四蓮就先抱了兩個孩子回去清靜院,玉如倒還好,福兒卻是小身子直挺挺的,小手指着外頭,
“啊啊啊……”
在四蓮的懷裡,一勁兒往外頭蹦,他長的好,身子又沉又重,力氣又大,猛然竄起來,四蓮差點兒沒有抓住,幸得一旁的秦媽媽接了過來,
“少夫人,您領着丫頭們過去,由老奴和汪媽媽守着小少爺和小小姐吧!”
秦媽媽是說是世外高人,可這入了俗世久了,天天抱着這玉雪可愛的小子,也是動了凡心,對福兒喜歡的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