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言卿纔不上他的當, 怒道:“我不選!”
“那就都來一遍。”陸珩從浴桶中撩起一捧水,水霧裹着紅色花瓣從他指間流瀉,他手指修長, 骨節鮮明,看着乾淨又有力, 平日總握刀的手做這種動作,有一種禁斷的風流感。
隨着陸珩動作, 水輕輕晃動, 花瓣沾在她若隱若現的起伏上。雪膚和鮮紅交相輝映, 麗色驚人。陸珩一直盯着那一處, 忽然不顧身上的衣服俯身, 精準從水下撈住她的纖腰, 用力收緊。
王言卿驚呼一聲,屏風後傳來嘩啦的破水聲,緋紅色的花瓣四濺。屏風上映出一道女子側影,楚腰纖頸, 豐盈窈窕, 腰肢被一雙手臂禁錮,下彎出一道柔韌的弧度, 宛如月墜花折。
水珠從冰瑩的肌膚上滑落,王言卿還沒來得及感覺到冷,陸珩已然俯身,吻住了那片花瓣。陸珩肩膀寬闊,手臂有力, 環臂時幾乎完全將王言卿包裹。她感覺到水珠滾落的涼意和撕扯研磨的溫熱, 她身體細細發顫,不知道是冷的還是別的什麼。
等陸珩放開, 王言卿已經喘息得說不出話。陸珩將她放回溫水中,手指拽住衣領,隨意一扯就將釦子崩落。
“我比較喜歡在前面的姿勢。不過沒關係,我們慢慢來。”
水流激盪,是阻力也是衝力,等陸珩抱着王言卿從淨房出來,水已經涼了。而陸珩帶她回臥室也不是因爲結束,而是換一個地方。
等他終於折騰夠了,王言卿舊青未愈,又添新的痕跡。王言卿再好的體力都吃不消了,陸珩見她站直都費力,主動請纓幫她沐浴。王言卿哪敢再讓他進來,堅決固辭。
等再次清洗完,王言卿已經累得只想閉眼就睡。她套着雪白的中衣,側身靠在枕上,明明倦極還強撐着眼皮。直到身邊覆下一道陰影,身邊牀榻微微下陷,陸珩沒料到她還醒着,問:“怎麼沒睡?”
王言卿半闔着眼,聲音又細又嬌:“等你。”
陸珩的心瞬間被這一句話攫住,溫溫軟軟一小團,自己困得連眼睛都睜不開了,卻說在等他,這叫他怎麼不窩心?陸珩將她的被子拉高,溫聲說:“好,我回來了。睡吧。”
王言卿全身都是軟的,但還是堅持捶了他胳膊一下:“都怪你,還要再洗一遍。”
陸珩失笑,包住她的拳頭,誠懇認錯:“好,都怪我。”
丫鬟們已經退出去了,只留下牀前一盞昏燈。陸珩將燈吹熄,放下牀帳,四周頓時陷入一片黑暗。王言卿聽到身邊的聲音,她費力支開眼睛,辨認出陸珩的方位,自然而然朝他靠來。
陸珩也含着笑,任由她藕臂環住他的脖頸,另一隻手攬住她的腰。
夫妻同牀,按禮應該睡兩牀被褥,可是自從新婚夜後,他們牀上另一張錦被就再也沒用過。
最開始是陸珩肆意過頭了,她完全昏迷過去,陸珩抱着她入睡,兩人共枕而眠。但之後,這種方式就被默認下來,懷裡抱着溫香軟玉的感覺誰試誰知道,陸珩嚐了滋味後再不願意獨眠,而王言卿同樣喜歡抱着他。
陸珩肩膀寬闊,體溫炙熱,倚在他懷裡可靠極了。陸珩也感覺到了,相比於真刀實槍,她更喜歡單純抱着他。
牀笫之歡來源於原始慾望,哪怕沒有感情的男女也可以激烈交融,可事後相擁,纔是真正的感情延續。
陸珩收緊了手指,將她更深地擁在自己懷裡,滿意睡去。
三月萬物復甦,是一年生計之始。大明開國就很注重農事,哪怕如今禮崩樂壞,商人橫行,農桑依然是一個國家最重要的根基。
壬寅宮變後,皇帝已經一個多月不上早朝了,但他依然去天壇主持了拜祭大典,祈求農神保佑今年風調雨順。皇帝如此重視農時,方皇后也不敢懈怠,由欽天監擇了一個吉日,率領內外命婦在先蠶壇舉行親蠶禮。
王言卿作爲正二品都指揮使夫人,同樣要參加親蠶大典。這一天權貴雲集,京城內外命婦都穿上品級大禮服,一大清早肅容入宮,跟隨皇后六肅、三跪、三拜,按部就班地行禮。
等一整套繁文縟節結束後,從后妃到命婦,都悄悄鬆了口氣。今日進宮的除了王言卿這種小年輕,還有許多七老八十的老封君,她們的身子骨可經不起折騰。方皇后明白輕重,親蠶禮一完成,就放衆人自去休息了。
老封君們長鬆一口氣,在兒媳、孫媳的攙扶下,各自去宮殿裡休息。除去那些身體實在堅持不下來的,剩下的人只要還有一口氣,就更願意留在大殿裡交際。
方皇后帶着侍從去後面整理儀容了,剩下的人散落在大殿裡,各自找地方交談,氣氛輕鬆很多。洪晚情如今是鎮遠侯夫人,跟着舅母坐在勳貴夫人堆裡。她遠遠望了眼對面的武官隊伍,毫不費力就看到了王言卿。
錦衣衛,是一個所有人都不敢得罪也不敢結交的存在,衆人一致讓王言卿坐在首位,卻不敢貿然和王言卿說話。王言卿也正好覓得安靜,清清淨淨養神。
哪怕沒人簇擁,她依然能輕而易舉成爲全場焦點。滿殿女人都穿着冠服大衫,可那些濃重的顏色落在王言卿身上,就是比別人醒目。
她端正坐在梨花木椅上,脊背挺得筆直。她髮髻上戴着華貴的翟冠,四翟翅垂在她頸後,上面的珍珠、寶石微不可見地晃動。發冠盛大,而她的脖頸卻纖細白皙,幾乎讓人疑心會折斷。從側面看她的脖頸線極爲漂亮,柔美的線條很自然地過渡到肩膀,雪白肌膚上,蓋着一層層妥帖挺括的衣領,最外面是一襲正紅色大衫,廣袖對稱垂下,深青色的霞帔壓住大衫直領,筆直蓋在她的膝蓋上。陽光從她身後落下,霞帔上蹙金繡雲霞翟紋振翅欲呼,散射出朦朧的金光。
明眸皓齒,雪膚紅脣,頗有種雪卻輸梅一段香的清豔感。
滿堂命婦都在或多或少地打量她,眉眼官司有來有去,全在討論這位神秘的陸夫人。
武定侯夫人自恃輩分高,一直等着王言卿主動問好,可是她在勳貴首席上坐了許久,始終不見王言卿朝這邊投來視線。武定侯夫人沉不住氣了,主動開口道:“聽說前段時間陸夫人遇襲,不慎傷到了頭。陸夫人可好些了?”
王言卿聽到聲音,終於朝她們這邊看來,洪晚情不自覺挺直腰桿,可是,王言卿的目光虛虛落在武定侯夫人身上,完全沒有向旁邊的洪晚情看。
王言卿細聲慢語,道:“我好多了,謝武定侯夫人關心。”
“沒大礙就好。”武定侯夫人微微點頭,意味不明嘆了一句,“果然是年輕人啊。”
武定侯夫人這話耐人尋味,她是想說年輕人身體好,還是年輕人不懂禮數?王言卿溫柔笑着,就當聽不懂武定侯夫人的話,依然不接腔不搭茬。
武定侯夫人氣堵,陸珩是個滑不溜手的笑面虎,他夫人怎麼也悶嘴葫蘆一樣不聲不響的?這世上不怕多說,就怕不說,因爲不說話,就不會出錯。
武定侯夫人正要再試探,冷不防被坐在她身後的洪晚情搶了白:“陸夫人深居簡出,想是天生冷美人,不愛說笑吧?陸夫人此般品貌,難怪陸都督千金買美人一笑,南京織造僅有兩匹的雪光緞,也願意拿來討陸夫人歡心。”
王言卿微頓,終於仔細看了洪晚情一眼。男人爲了女人爭風吃醋、一擲千金是風月常態,可是放在臺面上說,那就是女人不對。只有褒姒才天生不愛笑,洪晚情這些話看似是爲王言卿解釋,其實是給她安紅顏禍水的名。
而且,南京織造是官營,理論上官營坊織出來的東西都屬於國庫。現在世風不比開國,官商勾結,好多官營之物落入私商之手,絲綢尤其是重災區。南京織造織出來新東西,還沒進貢宮裡就送到京城巴結高官,這是官場上的潛規則,但拿出來說就犯忌諱。
搶在皇帝前面享用貢品,這種罪名可大可小。洪晚情在親蠶禮典禮上,當着衆多宮妃的面提起雪光緞,用心就有些險惡了。
王言卿被陸珩下套下久了,很懂這些話術。她沒有順着洪晚情的選項走,而是柔柔笑了笑,一臉迷茫地問:“什麼叫雪光緞?”
王言卿這一招四兩撥千斤,霎間輪到洪晚情下不來臺了。對啊,王言卿今日穿的是朝廷品級禮服,雪光緞沒穿在她身上,憑什麼說她用官營之物?
洪晚情沒料到這種發展,一下子卡殼,接不上話來。王貴妃坐在僅次於後座的輔位上,聞言笑道:“陸夫人此等美人,誰見了不喜歡?陸都督和陸夫人情投意合,夫唱婦隨,羨煞人等。我宮裡還有些蜀錦,陸夫人若是缺換季的衣服,去我那裡拿幾匹吧。”
陸珩是什麼人,他府裡會缺換季的衣服嗎?王貴妃這話不過是給王言卿解圍罷了。王言卿同樣笑着應道:“多謝貴妃娘娘。蜀錦是貢品,我用僭越。”
王貴妃雙手搭在膝上,貴氣又從容,道:“陸都督是國之棟樑,陸夫人也屢立奇功。衣料織出來就是爲了穿,與其放在那裡蒙塵,不如賜給有功之臣,有什麼僭越不僭越的?”
王貴妃一開口,隱隱露出衆妃之首的架勢。她的兒子是長子,皇帝雖然還沒表露出傾向,但一應用度皆以二皇子爲先。宮中人都在揣測,或許,皇帝有意立二皇子爲太子,等年齡到了就冊封。
王貴妃因此更得意了,哪怕她還是貴妃,在公衆場合也敢擺出主人氣度,勢頭直逼方皇后。
王貴妃給王言卿解圍,暗裡也有拉攏陸家的意思。杜康妃一聽不甘示弱,也說道:“妾身比不上貴妃娘娘用度精緻,但身邊有一個宮女,甚擅刺繡,連雙面繡也精通。陸夫人若有時間,不妨來鹹福宮說說話,我們一起挑些花樣。”
盧靖妃也搭了兩句,王言卿一一應了,笑着道謝。她事後肯定不會去的,但面子一定要給到,大家顏面上都好看。
沈僖嬪今日也在,本來親蠶禮這種場合輪不到她一個嬪出場,但是自從沈僖嬪收養大公主後,她也飛快得寵起來。這方面皇帝和陸珩一樣,他們玩弄權力,不在乎道德,卻喜歡純粹的善良靈魂。
沈僖嬪沒有太強的進取心,真心喜歡孩子,在皇帝面前,反而成了優點。
沈僖嬪見狀,軟糯說道:“我比不上貴妃、康妃、靖妃幾位姐姐,但最近我爲大公主做衣服,縫了好些虎頭小衣。陸夫人和陸都督大婚,我沒什麼可送的,唯有送些親手做的衣服,祝都督和夫人早生貴子。”
這個祝福太實際了,王言卿臉頰薄紅,低聲道:“多謝僖嬪。”
洪晚情提起雪光緞本是爲了煽風點火,畢竟宮裡都沒見過的綢緞卻穿在了王言卿身上,后妃們知道了焉能高興?結果衆妃爭相幫王言卿下臺,尤其是王貴妃那番功臣的話說出來,洪晚情顏面無存,臊得恨不得鑽到地縫裡去。
洪晚情說錯話,武定侯夫人臉上也無光。她暗暗瞪了洪晚情一眼,不悅之意昭然。洪晚情被舅母嚇到了,不敢再說話,悻悻然垂下頭去。
一通不見血的機鋒過去,王言卿毫髮無損,剩下的誰作怪誰難看。王貴妃淡淡朝洪晚情睇了一眼,認出來這就是最近京城最火熱的鎮遠侯夫人。鎮遠侯才傳到第二代,暫且不說,武定侯祖上三代與皇室聯姻,前段時間進封國公,也算是見慣風雨、威福莫比的世家大族,怎麼就培養出這種眼皮子淺的外甥女呢?
王貴妃能在風雲變幻的後宮活下來,還生下嘉靖帝的皇子,心智並不差。她當然能聽出來,洪晚情方纔那些話是想挑撥後宮妃子,去皇帝面前說王言卿的不是。要不是礙於儀態,王貴妃簡直想上去給洪晚情一棒槌。
當她們是傻的嗎?王言卿擅長識謊,已經成了後宮衆人的心病。王貴妃唯恐哪裡得罪了王言卿,結果洪晚情還想利用她們吹枕頭風。皇帝是聽枕頭風的人嗎?在皇帝心裡,陸珩重要還是妃子重要?
王言卿一句話就能讓沈僖嬪得寵,同樣一句話,就能斷送王貴妃及二皇子的前程。王貴妃要是真敢爲了一匹綢緞和王言卿鬧,王言卿如何不好說,她肯定是死定了。
王貴妃氣得不輕,包括杜康妃、盧靖妃,無論平時如何內鬥,此刻都出奇地統一。
宮殿中的氣氛微妙起來,這時候方皇后回來了,她一進來就察覺氣氛有異,她不動聲色掃了一眼,問:“怎麼了,爲何都不說話?”
王貴妃端出大方得體的笑,一語帶過:“沒什麼,皇后娘娘多慮了。”
這件插曲像一顆石子,在後宮中輕輕一點,沒什麼漣漪就沉下去了。可是在平靜表面之下,波瀾卻不斷傳播,不知怎麼,連皇帝都聽到了。
皇帝聽太監說完,心道多大點事,立刻給陸府賜了五匹錦緞。巧的是,這幾匹也是南京織造上貢的。
對皇帝而言,臣子的女人是附屬,當然不能超過他的女人,然一旦爲他效力,成了屬下,那就另當別論了。王言卿的識謊技能有些時候當捷徑還挺方便,聽陸珩說,前段時間的情報就是她整理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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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大明效力,莫說用幾匹貢緞,就算貪污皇帝都覺得沒什麼。皇帝對臣子不苛責道德,他只苛責廢物。
皇帝的賞賜送去陸府時,京城再一次沉默了。雪光緞事件看起來是女眷間的小打小鬧,但背後反應出的宮裡態度卻很耐人尋味。皇帝無疑在向羣臣宣告,他信任陸珩,哪怕陸珩手裡確實有出格之事,皇帝也不在乎。
皇帝敲打之後,各府一下子安分下來,再也不敢彈劾陸珩了。洪晚情本是不忿傅霆州冷落她,賭氣跑去刁難王言卿,結果落了這麼個下場。
在她的經驗裡,奢求和自己身份不匹配的東西,比如庶女的衣服超過嫡女,小妾的寵愛超過正妻,就該被罰。借刀殺人、借力打力等招數她見母親使用過很多次,效果十分好。后妃們怎麼可能不嫉恨,反而幫王言卿說話呢?
洪晚情不知道,嫁人之後,她面對的就不是後宅,而是朝堂。
經此一事,傅家責怪她,孃家也派人說她,她在房裡大哭好幾場,許久沒臉出門。
陸府裡,王言卿同樣和陸珩提起此事。王言卿提燈放在桌上,問:“外面的事情,是你做的嗎?”
在自己家裡,陸珩毫不避諱。他示意王言卿過來,將人抱在自己腿上,漫不經心道:“她還不配。我不過稍微推波助瀾一二。”
要不然,皇帝是怎麼聽到洪晚情在後宮那番話的呢?
對陸珩來說,他收拾人甚至不用親自出面,只需要掐一掐對方家族的脖子,之後自然有人收拾她。
敢爲難王言卿,洪晚情她哪來的膽子?陸珩都不捨得爲難自家卿卿。
除了在牀上。
王言卿習以爲常地坐在他懷裡,自然地靠上陸珩肩膀:“爲什麼?”
陸珩對這個問題有些好笑,不經意道:“就憑她得罪了你。”
陸珩看到王言卿的表情,挑了挑眉:“怎麼,還不信?”
王言卿覺得必然不止,但對着陸珩肯定不能這樣說,她主動環住陸珩腰身,撒嬌地晃了晃:“我當然信。但,只因爲這種小事嗎?”
“你的事可不叫小事。”陸珩很受用王言卿的主動,漫不經心接了一句,“順便收拾幾隻蒼蠅。”
王言卿一聽就懂了:“又有人彈劾你?”
陸珩微笑着糾正懷中嬌妻:“是一直有人彈劾我。”
最誇張的時候,陸珩兩天內收到了五十多份彈劾。可見,他錦衣衛事務乾的不錯。
王言卿想到什麼,但很快就把念頭壓下去,並不表露。陸珩瞧見,說道:“想問什麼問吧,和我沒必要藏着掖着。”
被看穿了,王言卿有些不好意思,替自己辯護道:“我沒有。”
“剛纔一定有什麼劃過了你的腦子。”陸珩笑着點了點她的眉心,從容不迫道,“想問什麼?”
王言卿確實很好奇,她怕他生氣,主動靠在他身上,仰着頭問:“他們彈劾的是真的嗎?”
陸珩眼眸含笑,垂眸看她時的神態強勢凌厲又氣定神閒:“你覺得呢?”
王言卿沒說話,哪怕朝夕相伴,她也並不完全瞭解身邊這個男人。但王言卿覺得,至少彈劾中關於貪污的那一部分,可能是真的。
她聲音不自覺變小,手指無意識扣起陸珩的束帶:“你名下到底有多少產業呀?”
陸珩瞧着她的樣子,忍不住笑了:“沒出息。想查夫君的賬,還這麼弱氣?”
王言卿很少和人要東西,被他點穿後,臉都紅了。她忙道:“我並不是懷疑你……”
“不用解釋。”陸珩打住她的話,直視着她的眼睛說道,“你是我的妻子,擁有和我齊平的權力。下次想看什麼,直接和管家說就是了。”
王言卿靜靜坐在陸珩懷裡,片刻後,執拗地擡起眼睛說道:“我沒有懷疑你。”
陸珩看着那雙鹿一樣清澈明淨的眼瞳,特別想吻一吻她的眼睛:“我知道。”
他明白王言卿的想法。原來她以爲她是他的養妹,對府中事情概不插手,是信任也是避嫌。現在她成了他的妻子,再看到他被人彈劾,難免心生擔憂。
她想要了解他,至少知道,那些罵名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陸珩並不介意。從他決心娶王言卿爲妻那一刻起,就做出了人生中最大的一次賭博。他將他的安全與性命共享給王言卿,同樣,還有他的財富和權勢。
換她朝夕相處,餘生相伴。她今日能問出這些話,說明他的運氣很好,又一次賭贏了。
第二天,管家果然送來了陸府賬本,說:“夫人,這是都督在京城的產業。外地的賬還沒交,老奴讓他們整理好,儘快送來。”
王言卿一看桌面上小山一樣的賬冊,忙道:“不用。我只是隨便問問,並不是要查賬。你們按正常的交賬流程走就是了。”
管家應是,躬着手退立到一邊,以備夫人詢問。王言卿沒想到她隨口一提,陸珩真的把賬本送來了。她看了許久,終於從小山堆中抽出最簡單的一本。
王言卿看得似懂非懂,許多都得詢問管家後才能明白個大概。她也不是爲了核賬,只是想預估一下陸珩的流水。她翻了幾本後,心中越來越驚嚇。
綢緞、酒樓、當鋪、漕運,數得上名的生意陸珩皆有涉獵。這些有的是別人送給他的,有的是官員抄家後被他低價接手,有的是陸珩投錢對方運營,有的是套着別人的名字,實際上歸陸珩。
王言卿哪怕只瞭解名目都數不過來了,她看着剩下一半的賬本,默默放棄了估算。
陸珩回來後,見王言卿悶悶的,笑着問:“怎麼了?夫人查了帳後興致不高,看來我危險了?”
陸珩其實知道王言卿在擔心什麼。他從小在這種環境中長大,覺得無所謂,可是在從小接受禮法教育的王言卿看來,他這些行徑就太危險了。
陸珩不放在心上,只要他手裡握有實權,這些事情無法動搖他分毫,如果他失去實權,命都沒了,還在乎家財做什麼?
人生得意須盡歡,沒有風險的人生,未免太無趣了。
陸珩不願意提及這個沉重的話題,故意開玩笑逗弄王言卿。王言卿明白陸珩的用意,但見他嬉笑散漫,還是氣得慌。
王言卿沒好氣道:“先前我不曾瞭解過,今日一看,才知道都督真是取財有道。那麼龐大的賬務,就算你在外面金屋藏十來個嬌,恐怕我也看不出來吧。”
陸珩一聽,笑着抱起王言卿,拇指意味深長地在她後腰按壓:“我外面有沒有人,你不知道?”
他暗示意味十足,她好好和他談話,他又往這種方面想。王言卿本來想冷着臉,可是他的手指力道和技巧十足,在她後背燎起一大片火花。王言卿纖薄的背肌細細顫動,脊椎爬上酥酥麻麻的酸,臉很快不爭氣地紅了:“我哪知道。”
“那我今夜要努力一點了。”陸珩一本正經道,“要不然,夫人懷疑我的忠誠。”
質疑他的人品沒關係,質疑他另一方面,卻不行。
陸珩圈住王言卿腰,下巴抵在她頸邊,呼吸像羽毛一樣撓在王言卿耳廓:“正好,定製的椅子到了。我們一起去看看?”
王言卿的耳尖霎間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