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二姐看那人衝過來,用手一指“任廚子?你……你竟然是?”
“老闆娘,對不住。我任廚子就是聖教的任長老,當年江湖上,大名鼎鼎的血刀人魔。不過二姐,我已經金盆洗手,退出江湖了。我對你的心意是真的,你相信我啊。”
蔡二姐沒想到這個手藝出色,對自己還有些意思的廚師,居然是魔教長老。他身後這些幫廚、小工,想必與他一樣,都是那要命的祖宗。自己居然敢利用他的感情,讓他爲自己所用。又沒事對他們非打即罵,一想到此,她嚇的雙腿發軟,伸手想去抓身旁的劉勘之。
哪知劉公子乃是國朝良心,文壇新秀,最是見不得這魔教妖人,無恥魔頭。見面之下,怒火沖天,氣衝牛斗。一屁股坐在樓板上,高喊道:“來人啊,快來人啊。來人保護我啊!國舅爺,劉某方纔多有得罪,你大人不記小人過,不要與我一般見識,趕快派緹騎來保護我的安全,將這魔教妖人拿下!”
鄭國寶見劉相公轉進如此之快,暗挑大指稱讚。秦鳴雷等四人當年連倭寇都見過,膽子比劉勘之還要大些。因此並未跌坐,相反還能彼此護持,退回雅間,反手把門關上,不住的向大明列祖列宗祈禱。希望咒殺奸佞,爲國除賊。
“明明是想坑人的,怎麼居然把真的引出來了?”鄭國寶心裡暗自嘀咕,“沒想到。魔教妖人,真就藏在飄香院內。”剛纔去後院廚房那邊搜檢的,都是魏國公派來的兵痞,想是他們吃了苦頭,有了不小的傷亡。
任廚子本來想從後院殺出,可是沒想到後門處人影重重,不知有多少伏兵。又只好回身向前,想着把帶隊的軍官抓了,以他爲人質,要挾官兵撤退。自己纔好得生。
哪知到了前廳。見這份陣仗,百多名身高體健,身穿重甲的西洋夷人列成方陣,手中兵器生寒。隊型整齊。一看便知這都是打老了仗的精銳。自己這點人馬衝上去。跟飛蛾投火差不多。
任廚子道:“狗官!我們明明已經想要退出江湖了,你爲何還是苦苦相逼,不肯放鬆。”
“退出江湖?笑話。爾等隱身於這飄香院內。尋思做那殺官造反,顛覆朝廷的勾當,你當我們不知道?來人啊,將這幹拒捕殺人的魔教妖人拿下,仔細審問審問,看他們還有多少同夥!”
衆洋兵應一聲是,列好隊伍,緩步向前。勢如泰山壓頂,讓人無從招架。他們都是鄭國寶的親兵,手上都拿着軍械,非是那些拿棍棒的可比。雙手巨劍揮舞之下,那些提了單刀的魔教中人,無從抵擋,紛紛後退。
“衝上去,抓人質。”任廚子一聲斷喝,騰身上樓,伸手去抓劉勘之。哪知他剛落到樓上,就聽到陣陣“砰砰”槍響,頃刻間,他身上就多了幾個血窟窿,人在樓上晃了幾下,一個跟頭栽了下來。
這一排排槍的槍彈,差不多是貼着劉勘之的頭皮飛過去。他自出生以來,幾時經過這種陣仗?文人殺人都是用筆,幾時親臨戰陣?乃至他虐殺張家小姐,採取的也無非是冷暴力手段,決不加一指之力於其身。槍子亂飛,死屍倒地,鮮血橫流的場景,他這還是頭一次見到。
眼看那任廚子想來抓他,他已經是嚇的連動都動不了,等到任廚子成了馬蜂窩,從樓上栽下去,鮮血直濺到他臉上。劉勘之的忍受力終於到了極限,怪叫一聲,翻了個白眼,竟自昏厥過去。身下一片狼籍,臭氣熏天。
孫大用朝鄭國寶嘿嘿一笑,“國舅,小的這槍法還成吧,說打不死劉大公子,就打不死劉大公子。”
鄭國寶倒是滿不在乎,“真打死了也沒事。抓魔教妖人是大事,其他都是小事。只要能將這夥魔教妖人一網打盡,劉公子就是中了流彈,也只能怪他自己命不好,怪不到別人頭上。誰讓他自己非往槍子上撞的,能怪的了誰?”
其他那些魔教中人沒有任廚子那麼好的輕功,想從兩翼樓梯上去,可是剛走沒幾步,早有輕功出色的錦衣翻到了樓上,兜頭截住。也不與他們比功夫,先是用轉簧槍一通打,接着又是袖箭、小弩。最後再以刀劈砍,後面又有洋兵追上,兩下夾擊,這些魔教中人雖然悍勇,但是人數有限,又都是江湖功夫,沒多長時間便全軍覆沒。
這時,整個飄香院內已經被砸的亂七八糟,各色古董珍玩,珍饈美味灑了一地。來喝花酒的人,都躲到了大廳各角落裡,抱頭蹲下,連站起來都不敢。蔡二姐此時從一間雅間裡溜出來,看着這慘狀,失聲痛哭道:“老天爺啊。這日子沒法過了!我的這些古董啊,怎麼全都砸了,這讓我得花多少錢,才能重新開張啊?”
鄭國寶冷笑道:“蔡二姐,你急什麼?開張?你這院子裡都來了魔教妖人了,你還想開張?你就不用爲這個着急了,本官保證,你這買賣是別想開張了。來人啊!把這勾結魔教的妖婦拿下!仔細她身上有功夫,可得加小心,膽敢拒捕,直接開槍。”
蔡二姐昔日是秦淮河畔的花魁,確實功夫了得,往往能把男子殺的丟盔棄甲,顏面掃地。乃至得給她加小費,求她千萬給自己留臉面,讓自己多宿幾個時辰,出去時裝出一副不勝撻伐的模樣,免得丟人。乃至蔡二姐曾發豪言:只有累死的牛,沒有耕壞的田,以一敵十,也不是問題。
不過這些功夫,現在可用不出來。被那洋兵的大手一抓,她便慘叫起來“殺人拉!殺人拉!你們手頭輕些,我可受不住啊。”
鄭國寶又吩咐一聲:“怕是還有魔教妖人,藏身在這飄香院內沒出來,給我挨屋去搜!不管有客沒客,一律拿了,鎖到大廳裡來。”
徐邦輔派來的兵,在後廚吃了虧,死傷十幾個人,這回便加了小心。踢開門後,不管男女,也不管身上穿沒穿衣服,先賞幾記棍子,然後捆了便走。有那敢罵的,也不管身份,先多打幾棍再說。
只聽陣陣尖叫,處處求饒,響徹整個飄香院。蔡二姐苦着臉道:“這回,怕真是別想再開張了。這麼一鬧騰,誰還敢來這裡喝花酒啊。”
等看到那些男女被帶到大廳,分東西兩頭鎖好。鄭國寶一眼掃過去,暗笑:好多熟人啊。
南京這地方作爲陪都,有的是拿俸不幹活,養老混日子的閒官。這些人有職無權,俸祿不少,自然就都報效在這些巾幗女傑身上。飄香院檔次高,飯菜好,姑娘也漂亮,背後的大老闆又是劉一儒,因此南京的官們,多愛來此快活。
哪知今天來了個不信邪的鄭國舅,直接來個犁亭掃穴,把這些人全都拿了。粗看下去,至少有偶十幾位南京六部的堂官,還有幾位是南京都察院的御史風憲。此時狎妓風流,是人間佳話,不是什麼丟人的事。可是御史風憲,乃是專門罵人的官,被人抓了痛腳,於日後工作終究大爲不利。
鄭國寶笑道:“沒想到啊沒想到。在這居然遇到這麼多熟人,回頭可得把總憲請來,讓他來認認人。全都押回去,等他們自己的長官來行轅領人。”
“國舅,緹帥。且慢,下官有話說。”眼看錦衣衛就要過來把人帶到行轅,一名身上只着了單衣的中年人,低聲叫道。鄭國寶端詳了端詳,只覺得眼熟,仔細看了半天,才道:“我當是何人?這不是老太守麼?這可麻煩了,你說你該讓誰領走?算了,還是通知你應天府丞,讓佐二來領你這正印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