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國寶原以爲那些俠少是參合莊慕容氏的門客,如今一聽,原來慕容鵡和他們一樣,都是要去闖碼頭的,不由唏噓道:“慕容鶴號稱江南武人中的翹楚,如今看來,未免太過不講手足情義。慕容世家偌大傢俬,卻讓手足同胞,去揚州討生活,這也太過情薄了。”
張芙蓉一拉鄭國寶的袖子,將他拉進船艙內。“老爺,這話您以後還是少說。您這段時間忙着使壞,對於慕容世家的情報看的不多。這慕容鶴不是手足情薄,而是他真沒錢。”
“真沒錢?不能吧?慕容世家好歹有幾千畝水田,無數的家傳古董,隨便拿點什麼出來,賣了就能吃飯。怎麼還會混到真沒錢的地步?他們是世家,世家啊。”
張芙蓉搖頭道:“老爺啊,自古以來,哪有不倒的世家?慕容世家自宋至今,傳承這麼多代,那幾千畝水田,無數的古董,早就化做過眼雲煙,無從提起了。”
慕容鵡作爲張芙蓉鐵桿粉絲,張芙蓉後援會江南支部總隊正,自己家的情況,也曾和這位女神講過,張芙蓉記的也比較清楚。因此對鄭國寶娓娓道來。鄭國寶長期混在北方,對於江南武林世家的情形瞭解有限,還真沒有張芙蓉對情況瞭解的清楚透徹。
慕容世家當年確實風光過,也確實有過幾千畝水田,鐘鳴鼎食,富貴不輸王侯。也曾與王、謝這等名門聯姻,儼然一派門閥氣象。可惜先是宋末元興之時。慕容世家以爲自己的機會來了,打起大燕旗號,又自淮北購買大批駿馬,花費巨資打造具裝鐵騎,想要角逐天下,打一爿基業。
結果固然漢人不喜歡鮮卑人,蒙古人對他們好感度同樣欠奉。慕容世家起事之初就遭到了各方勢力的聯合剿殺,徹底成了孤家寡人。花費了大價錢打造起來的鐵騎兵,很快就被各路兵馬淹沒。乃至最後獻出許多田地,花費無數資金打點。才保住慕容世家沒被蒙古人連根拔起。
後值元末之時。羣雄並起,逐鹿中原。慕容世家再一次認爲自己的時代來了。不過這次,他們好歹學聰明瞭一點,曉得自己家不具備赤膊上陣的能力。改爲扶保名主。以圖他日列土分茅。成爲一方諸侯。
時有興化豪傑張九四,後改名士誠者,出身海沙幫。富甲一方。爲人慷慨仗義揮金似土,專好結交天下豪俠,稱爲今之孟嘗。以十八條鹽扁擔起義,刀劈鐵林關,走馬取高郵,東南王氣,盡歸其身。江南各大門派,均有弟子投身軍中,衝鋒陷陣,折衝禦侮。
慕容世家認定天下他日必爲張士誠所有,便傾家以助。乃至高郵外城失守,內城不陷,終戰勝脫脫傾國之兵,慕容世家於其中出力甚巨。然,後來洪武爺與張士誠爭奪天下時,慕容世家依舊爲張逆效勞,甚至派出高手行刺洪武天子,殺其心腹侍衛數名,內有常遇春族侄在內。
這等大仇結下,事情便無善了。國朝掃蕩羣雄,應天建都之後。蘇州重賦,甲於天下,皆因當日張士誠之故。而慕容世家若不是獻了幾個愛女入宮,就等着被滅門屠族。饒是如此,慕容世家的田產也全被歸爲無主的官田,幾千畝良田徹底消失殆盡,慕容世家之人,也都劃爲賤籍。
及至建文登基,黃子澄、方孝儒與慕容世家有舊,代爲轉圜,終於將慕容世家的籍貫改爲民籍,又賜予了部分田產。投桃報李,慕容世家的人爲建文削藩東奔西走,乃至派人刺殺燕王,與姚廣孝門下十八棍僧激戰數場,互有傷亡。慕容世家家主並家中十幾名高手,戰死北平,姚廣孝自己也帶了重傷。
慕容世家其他人又去濟南,助鐵鉉守城,諸般妙計,並精巧器具之下,燕軍黔驢技窮終不能奈濟南分毫。後來面對燕軍大炮,又是慕容世家之人,提議掛神牌。城頭上掛起朱元璋的神主牌,讓燕軍空有大炮,不敢發射,只得含恨繞路。
等到燕王進京之後,慕容世家只得傾出其金,請軍中諸將代爲說項。又走通了定國公徐氏的門路,總算用家中還施水閣全部秘籍,以及繼任家主並本支男丁全部自盡爲代價,換來了永樂大帝不再追究。
等到漢王朱高熾起兵時,慕容世家又覺得漢王久在軍中,深得人望。漢王本人神勇過人,當年總是衝陣立功,他起兵,絕不是太平天子朱瞻基所能應付的了。局面與永樂靖難類似,自己這回肯定要押在這個馬上天子身上,因此便再一次舉起旗幟,響應漢王千歲。
結果這一次,饒是宣宗仁厚,不喜殺戮。慕容世家也幾乎徹底消失,總算是又出了幾位驚才絕豔的人物,將這家族保住,苟延殘喘。
等到正德朝時,天子無道,朝政日非。時有寧王舉兵反叛,欲效燕王靖難舊事。慕容世家再一次充當寧王先鋒,以家中佃戶莊客,並黑燕旗下三十二派,整軍出征。只是這一回,連像樣的戰績都沒打出來,先是伍文定守城有方,慕容家攻堅不利,接着就被王守仁打個落花流水,整個參合莊都被一把火燒成白地。
因此到了慕容五翼這一代,整個慕容世家,早已經是名存實亡,不復舊日光芒。慕容鶴人中龍鳳,武功高,膽子大,謀略也好,在淮北亡命販鹽,在鹽幫裡打出好大名聲,總算漸漸振興了一些家業。結果自己的五弟慕容鵡去雲南賭石,石頭沒賭到,卻把當時的五仙教教主藍青鸞給睡了。
這位慕容五公子本來就是家裡的問題人物,號稱琴棋書畫樣樣皆精,實際也是個畫闢火圖的本事。說話又尖酸刻薄,三句話不離,就要損人挖苦人,夾槍帶棒,與人爲難。自己又偏以不出惡言爲標榜,若不是看在他幾個兄長有本事,懂交情的份上,怕早被人捶死了。這回又惹下這樣的大禍,也實在是慕容世家家門不幸。
慕容鵡又是個情種,做不出提上褲子不認人的事來,非要負起責任,迎娶藍教主過門。單丁會十傑,被打個半死不說,最要命的是彩禮。慕容世家的一點積蓄全都賠上不說,還欠下了高額的印子,纔算把彩禮湊出來。
現如今,慕容鵡夫妻拼命工作,就是爲了早點把印子還清。藍青鸞帶團當導遊,領着人在蘇州看風景,順帶進玉石店,說是靠自己一口地道的雲南話,準能爲大家換來便宜的玉石。靠這方法不知坑了多少遊客,害了多少各省老鄉。
而慕容鵡作爲男人,更是得承擔起責任,因此不管是什麼生意,只要有錢賺,他就敢接。乃至做張芙蓉後援會江南支部總隊正,也不是真追星追到腦殘,而是因爲這總隊正,有大筆會費經手,各種善款,也可以參與打理。自來經手三分肥,這筆分潤十分可觀,如是而已。更希望能成爲張芙蓉的總管,從此張芙蓉接什麼演出,演出什麼節目,收多少出場費,都由他去談。從中抽水,就可享受不盡。因此對於張芙蓉的形象和名聲,慕容五公子比別人更在意一些。
連這種錢都要賺,給才子站臺這種事,又有什麼大不了的?鄭國寶聽完,才知這其中還有這段隱情。以前只知道似乎慕容鵡夫妻生活不是太好過,還只當是慕容鶴佔着家財不肯給,現在才知,原來是實在沒錢。那口古劍,也是買的假古董,爲的是裝出世家範,好多要點勞務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