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自己辦公的大堂內,周文柱此時呆呆的看着前方,而前方此時空無一物。
自從劉世安隱退後,他在千戶所內便是一言九鼎,不是千戶勝似千戶。
而從何興宏死後,這一情況變得更甚,以至於許多人都猜測,他周文柱將會順理成章接任千戶之任。
所以在何興宏死後,周文柱心裡是竊喜的,這甚至蓋過了查案的熱度。
在那一段時間裡,許多官員都提前派人拜了山門,幾乎已經替鎮撫司做出了決定。
也正是在那些天裡,周文柱整個人都飄飄然。
而這種飄起來的感覺,直到陳嘯庭到任後戛然而止,此時他猶如天上落下凡塵。
前後對比,最明顯的區別便是,周文柱的事情少了起來。
平日來往彙報情況的人,此時竟是一個都沒有,所以他纔會望着空空如也的大堂。
就在這時,房間外進來了一名小旗官,這是專職負責周文柱保衛的親信。
“外面是什麼情況?”周文柱沉聲問道。
若是以往,他話裡的“外面”是指千戶所外,但此時去是說他這大堂之外。
小旗官單膝跪地,小心翼翼行禮後,纔回答道:“回稟大人,千戶所的三位百戶都聚在千戶大堂,還有陳大人從京城帶來的那三個人,看樣子他們是要商量大事!”
這當然是商量大事的節奏,可卻沒有人通知周文柱,這對他來說是難以接受的事實。
“大人,是否要卑職悄悄過去探聽情況?”小旗官提議道。
他本是好心,但卻惹得周文柱勃然大怒,當即訓斥道:“什麼悄悄過去探聽?本官需要你做這些下三濫的事?”
“還不退下!”
被周文柱一番臭罵,這名小旗官暗道自己倒了八輩子黴,並告誡自己日後絕不多嘴。
事實上,周文柱本不是這樣暴躁衝動的人,實在最近他受了刺激,稍微有火就能點燃他。
待那小旗官離開後,周文柱的心情才逐漸平復下來,然後他便從位置上站了起來。
“我倒要親自去看看,今個要議些什麼!”周文柱沉聲道。
他是正兒八經的副千戶,這種級別的議事他有權參加,所以即便沒人通知他也可以出席。
於是乎,周文柱加快了腳步,迅速便往千戶大堂方向趕去。
實際上,章橙幾人也剛剛聚集過來,此時他們也在等陳嘯庭過來訓話。
“大人今兒怕是要晚些纔來,昨天我偷偷看了,兩位嫂子都在家等着呢!”章橙一本正經道。
也只有他這種和陳嘯庭一路走來的親信,纔敢在這裡開這不是玩笑的玩笑。
此時卻聽蔡洪道:“章百戶,你這話要是讓大人知道,你這試百戶的位置可坐到頭了!”
他二人能聊得起來,而作爲掌刑百戶的劉思勤,此時卻感覺如坐鍼氈。
當初他和嶽夢豪勾結,想要把陳嘯庭往死里弄,這事兒雙方都不可能忘記。
所以此時,蔡洪和章橙站在一塊兒,到現在都沒和劉思勤講一句話,這是把界限畫得明明白白。
明白這一點,所以劉思勤魂不守舍,對接下來的議題也毫無興趣。
他們三人各有陣營,而臨時組在一起的裴輪三人,此時都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一言不發。
“妄議上官,妄議欽差,你們好大的膽子!”
此時,門外響起周文柱的聲音,章橙等人立即站了起來,而裴輪三人卻是動都未動。
“見過周大人!”章橙三人齊齊行禮道。
裴輪三人來自京城,自不必對周文柱有好臉色,可章橙三人卻不行。
周文柱卻沒提剛纔的話題,而是問道:“聚在一起議事,怎麼也不通知本官,難道本官沒資格和你們議事?”
這話可就誅心了,讓章橙等人都不知該如何回答,便只能裝了啞巴。
壓制住章橙三人,這對周文柱來說就足夠了,他今天不是來和陳嘯庭爭權,而是來這裡顯示存在感。
就當他要邁進大門,卻聽身後傳來陳嘯庭聲音道:“周大人,是我讓他們來此處議事的,你不要怪罪他們!”
陳嘯庭及時出現,才讓章橙三人覺得壓力驟減,畢竟誰也不願意被周文柱裹脅了。
周文柱轉過身來,面對陳嘯庭他臉上浮出了笑意:“嘯庭,今日是要議些什麼事?”
陳嘯庭是欽差,而且明顯未來前途遠大,即使周文柱心裡再是不痛快,此時也得把負面情緒忍住。
“周大人,等會兒要議的事,屬於機密內容……您還是不知爲好!”
說道這裡,陳嘯庭靠近了兩步:“畢竟,多一個人知道也就多一份泄密的可能!”
“嘯庭,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是說我會向外人泄密?”周文柱臉色不善問道,此時他是以長輩的姿態說話。
陳嘯庭面不改色,目光直視周文柱道:“周大人,難道你覺得我說得不對?”
陳嘯庭語氣深沉,同時還帶有一絲侵略性,這讓周文柱感到心中一沉。
他是陳嘯庭的老上司,對陳嘯庭足夠了解,所以知道眼前這個年輕人是心狠手辣之輩。
這時,只聽陳嘯庭接着說道:“再有一個,如今城內白蓮教猖獗,何大人都被這些反賊刺殺,您可得注意保護好自己!”
“現如今到處都不太平,您還是不要到處走動,以免給那些反賊可乘之機!”
周文柱此時不由愣住,現在他分不清楚,陳嘯庭究竟是在提醒自己,還是在威脅自己。
難道自己不聽話,陳嘯庭就敢把自己弄死?周文柱心裡冒出了這樣荒謬的想法。
這確實很荒謬,畢竟雍西已經死了一位千戶,陳嘯庭又豈敢再弄死一位。
但是,看到陳嘯庭冰冷的眼睛,周文柱陷入了天人交戰,他實在把不準陳嘯庭的心思。
就在這時,陳嘯庭一手拍上了周文柱肩膀,然後道:“周大人,還是回去好生歇着吧……這段時間都不要隨便出來了!”
“可……”
周文柱話還沒說出口,陳嘯庭又輕輕拍了他肩膀一下,語氣變得森寒道:“去吧!”
周文柱悚然一驚,此時他不敢直視陳嘯庭,便下意識望向了大堂之內。
此時他的目光,卻是和裴輪三人剛好接上,這三人目光中已滿是殺氣。
方纔周文柱胸中的怒火,此時迅速被這殺氣澆滅,取而代之的是逐漸加強的恐懼。
周文柱此時知道,陳嘯庭方纔的那番話,既是警告也是威脅,沒有第三層意思。
“今日身體有恙,既然你們有要事商談,本官就不打擾了!”周文柱退後一步道。
說完這話,其他的場面話一句沒有,周文柱逃也似的離開了千戶大堂,自始至終沒跨進去過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