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
一見夏潯,肖敬堂和妻子便抹着眼淚迎上來。
夏潯額頭已沁出汗來,可還得強作鎮定,如果他也慌了,這一大家人可就六神無主了:“別急,肖叔,小荻不會有事的,快跟我說說,小荻是怎麼失蹤的?”
肖管事噙淚道:“我剛剛打聽過,今兒傍晚,小荻和王員外家的丫頭夏荷還有趙郎中家的閨女抱着小狗在巷子裡玩,等到天黑,夏荷她們才和她分手,也就這麼會兒功夫,因爲小荻她娘正好出門去尋她,撞見夏荷,問過了她的所在,去那裡尋她時,便已不見了蹤影。”
肖家娘子泣不成聲地迎上來,跪倒在夏潯腳下,哭道:“少爺,少爺,您千萬想辦法找到小荻呀,我那丫頭要是落到歹人手裡,這一輩子可就完了呀,我的女兒呀,我那可憐的女兒呀……”
肖敬堂一把扯過女人,喝道:“別哭了,讓少爺靜一靜。”
夏潯思索良久不得,一擡眼,就見肖氏夫『婦』正眼巴巴地望着自己,便問道:“已經派了人手去找麼?”
肖管事忙不迭點頭道:“已經打發了府中的家丁出去尋找了,知府衙門也報備了,可是……一點消息都沒有。”
這時彭梓祺也風風火火地跑進來,一進門她就從下人那裡聽說了經過,夏潯知道自己今晚去“鏡花水榭”的事令她很不滿,他出門前彭姑娘就閃開了,所以也沒問她從哪兒冒出來的,只道:“彭公子,小荻失蹤了,不曉得是不是人販子做的事,你有沒有辦法?”
彭梓祺和小荻這個毫無機心的丫頭很對脾氣,聽說她失蹤了,彭梓祺也非常着急,立即道:“你們繼續找,我回家一趟,請家裡派人幫忙。”
夏潯道:“現在天『色』已晚,你還來得及出城嗎?”
彭梓祺道:“距閉城還有點時間,我騎馬去,或許來得及趕回。”
夏潯一聽,忙讓二愣子去給彭梓祺備馬,片刻之後,彭梓祺翻身上馬,風馳電掣地離去。
夏潯安慰肖管事夫『婦』道:“彭公子家的勢力十分龐大,在這青州城裡,衙差巡捕們辦不成的事、查不到的消息,彭家一樣有辦法。如果走失了人連彭家都找不到,那放眼整個青州也就休想有第二人能找得出來了,彭公子既肯幫忙,那就沒問題了。”
肖家娘子半信半疑地道:“真是這樣嗎?彭家……有這麼大的本事?”
“當然,肖嬸兒,我的話你還信不過嗎?你先回去休息吧,這事急也急不來的。翠雲,你陪肖嬸兒回房去……”
肖家娘子欲言又止,終究不敢違拗少爺的意思,只得向夏潯施了一禮,由翠雲扶着走到門口,又依依不捨地回頭,眼淚汪汪地對自己的男人用哀求的語氣道:“當家的……”
“我知道,我知道,小荻也是我的親生女兒,我能不急嗎?你先回去吧,一個『婦』道人家,別跟着添『亂』。”
肖管事故作冷靜地打發了婆娘出去,馬上垮下臉來,哭兮兮地對夏潯道:“少爺,怎麼辦啊……”
“給我準備燈籠,我出去找她。”
夏潯只說了這一句話,嗓子忽然有點發哽。
肖荻被梆在房柱上,有些驚訝地看着面前這個男人,她不認識他,綁匪麼?可他看起來一副老實巴交的樣子。她嘴裡的布團已經被取下來了,只是看到掖在這男人腰間的牛耳尖刀,她很明智地沒有用她那驚人的大嗓門喊救命。
她是被裝在車子裡運出來的,不知道現在何方,只從時間上判斷,離開自己的家應該不是很遠,也許明天少爺就會拿錢來贖她的,這讓她安心不少。
眼前這個人是一箇中年人,長着一副非常憨厚老實的相貌,穿一身打補丁的青粗布直掇,襟角掖在腰帶裡,他臉上的皺紋像刀削斧刻的一般,紋路很深。尤其是在燈光下,那皺紋更深了,以致他的臉『色』顯得有些苦。
劉旭把燈放在桌上,掀開炕蓆,從炕洞裡『摸』出一口箱子,輕輕放在桌上,『摸』挲了幾下,打開,燈光映得箱中銀光閃閃,不知放了些什麼東西。
然後他轉過身,對肖荻說道:“我有些事想問你,你要老老實實地回答我,不得有一絲隱瞞。”
肖荻乖巧地應道:“大叔要問我什麼事?”
她很聰明,叫聲大叔,扮乖乖小女孩,或許會讓他生起些惻隱之心吧,那麼在少爺救自己回去之前,就能少受一些苦頭,肖荻如是想。
劉旭陰沉沉地道:“我想知道你家少爺自從卸石棚寨回來,所有的一切言行,但凡你聽到的、看到的,不得有一字遺漏,統統告訴我。”
肖荻訝然道:“你問這些幹什麼,難道你不是綁匪嗎?”
劉旭黑着臉道:“我很象綁匪嗎?”
肖荻忽然又驚道:“啊!我明白了,你……你就是想要殺死我家少爺的那個刺客,那個大惡人,是不是?”
劉旭無語,半晌才長長地吁了口氣,沉聲喝道:“你現在可以說了,從頭說起。”
小荻道:“人家只是一個小丫環,怎麼可能知道少爺的事。”
“小姑娘細皮嫩肉的,不要吃了苦頭再乖乖求饒,你說不說?”
劉旭陰笑着轉身,從箱子裡拿出一枝明晃晃的銀針,針尖鋒利,半寸之後是傘骨狀的分岔,尾部卻很粗,可以很輕鬆地拈在手裡。劉旭抓起小荻的手臂,將那銀針慢慢探向她的細皮嫩肉,眼中『露』出冷酷的神『色』。
鋒利的針尖一解她的手臂,肖荻馬上叫道:“我說,我說,少爺……少爺那天從卸石棚寨回來,先去衝了個澡,然後就去吃飯,吃過晚飯又在院子裡散了會步,緊接着就去睡覺了。”
“第二天呢?”
“第二天,少爺起牀,梳洗打扮,然後讓我陪着上街,在小飯館兒吃過午飯,回到府裡時一身大汗,他就去沐浴,緊接着你就闖進來刺殺我家少爺,卻只殺了張十三,你逃掉了,少爺和我去了府衙……”
劉旭額頭青筋暴起,低吼道:“我不是要你說這些。”
小荻可憐兮兮地道:“我……我只知道這些……”
劉旭呼呼地喘了幾口大氣,冷哼道:“你是他的貼身丫環,縱然他有意避着你,也不可能不『露』半點蛛絲馬跡。你既然不知道該說什麼,那換我來問,你來答。”
“好啊好啊,要不人家真不知道該說什麼……大叔……”
看到劉旭要殺人的目光,小荻的聲音越來越小,終於閉嘴。
劉旭哼道:“你們府上有一座冰窖吧?”
“是啊,你怎麼知道?你問冰窖幹什麼?你不會那麼沒出息,連冰窖都想搶吧,我只聽說……”
“閉嘴!”
劉旭被她聒噪的腦瓜仁兒直痛:“是我問你還是你問我?”
小荻怯生生地道:“你……”
“嗯,知道就好,你們少爺知不知道這處冰窖的存在?”
小荻像看一個白癡似的看着他,很同情地解釋道:“少爺自己府裡的東西,你說我們少爺知不知道?”
劉旭一窒,惱羞成怒地道:“你只要回答是還是不是,知道還是不知道!”
“是……是啊,少爺知道。”
劉旭一拍額頭,感覺有點發昏,他當年在詔獄裡面,多少王公大臣都審過,現在卻被一個小姑娘弄得頭暈,令他頗有一種無力感,難道是多年不再詔獄用刑了,審訊的功夫有點退步?
他平靜了一下情緒,捋清了自己的思路,這才繼續說道:“你家少爺從卸石棚寨回來那天,洗了澡、用過晚餐,都去過哪些地方?冰窖的所在去沒去過?我打聽過了,楊府的冰窖是由你掌管的,鑰匙是否一直在你身上?第二天你和你們少爺從外面回來,是否直接去的浴室?中間你可曾離開過他,大概多長時間?”
劉旭雖然在錦衣衛裡面是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可是就憑他問的這幾句話,立即就顯示出了比治安衙門的官員巡檢們高明多多的素質。小荻不知道他問這些幹什麼,卻直覺地感到他問的這些必然對少爺非常不利,不期然的,她便想起了少爺那晚悄悄潛入冰窖的詭異舉動。
少爺當時爲什麼要去冰窖,而且偷偷『摸』『摸』的,不對勁呀。這個人爲什麼一直在問這些事情?他在打什麼壞主意?不行,我不能說!
劉旭看她有些走神,不由提高了嗓門,怒道:“聽清沒有?說!”
“啊!少爺……少爺哪兒也沒去呀,他就在後花園裡走了走。冰窖一直由我管着,鑰匙一直在我身上,從來不曾離身,少爺第二天和我逛街回來,熱的一身大汗,他……他是和我一起去的浴室,自始至終不曾離開過。”
小荻慌張地回答,劉旭盯着她微微有些飄忽的眼神,冷笑道:“你說謊!”
“我沒有!”
“小姑娘,和我鬥,你太嫩了些,告訴我真相,把你所知道的統統說出來,我馬上放你走。不然的話,你會吃很多苦頭。”
“大叔,人家說的都是實話……唔……”
小荻話未說完,嘴裡就被塞了一團破布,劉旭又舉起了那根式樣古怪的銀針,陰惻惻地道:“看來不給你點苦頭,你是不肯招了,禁受不住肯招供時,你就點一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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