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田青文急忙叫道,推門衝進去。
卻見田歸農正在榻上打着擺子,如同得了虐疾,四肢亂顫,臉色鐵青,雙眼緊閉。
“爹!爹!”田青文忙上前按住他,急聲喚道。
田歸農緊閉雙眼,並無反應,身子顫抖劇烈,彷彿身體裡有一股力量在橫衝直撞,想要闖出去。
田青文心中惶急,一手按着他,一手去摸他脈門,秀臉色變,急忙揚聲叫道:“鄭師兄,鄭師兄!”
兩人聞聲趕來,卻是兩個青年人,當頭一個,相貌英俊,身材魁梧,彷彿一隻豹子般躥了進來。
“怎麼了,師妹?!”他高聲叫道,神情緊張,正是田青文口中的鄭師兄。
田青文焦急叫道:“爹他,……他走火入魔了!”
兩人一怔,鄭師兄臉色頓變,上前一步,見田歸農臉色鐵青,身子顫抖,狀甚嚇人,不由一驚。
他吸了口氣,鎮定精神,探手一摸,脈搏跳得忽強忽弱,雜亂無章,隱隱有一股彈力,欲震開他手指。
“我來助師父一臂之力!”他毫不猶豫,麻利的上榻,扶起田歸農,盤膝坐他身後,雙掌抵上他背心。
田青文扶住父親,明眸閃閃,緊盯着田歸農。
另一人雖年輕,容貌卻差了一些,平常普通,放在人羣中,難得惹人注目,眼中滿是焦慮擔心。
他站在一旁,緊盯着鄭師兄,心中思忖,師父內力雄厚,走火入魔,必如長江大河決堤,鄭師兄一人,怕是力有未逮。
片刻過後,田歸農身體顫得更厲害,喉嚨裡咯咯作響,脖子上青筋賁起,彷彿一條一條的蚯蚓,狀甚嚇人。
鄭師兄臉色漲紅,身子顫動,頭上大汗淋漓,白氣蒸騰,彷彿坐在蒸籠裡。
那青年見勢不妙,上榻盤膝,坐在鄭師兄身後,雙掌抵上他背心,度一絲內力過去。
兩人同門師兄弟,學的都是天龍門的心法,內力相融,並不衝突,他內力進入鄭師兄體內,如小溪入河。
開始他度過的內力細小,到後來,越來越粗重,汩汩而去,源源不絕的注入鄭師兄經脈。
鄭師兄臉色漸漸平和下來,不再那般漲紅,頭上白氣稍稍淡薄,他身後的男子頭頂開始蒸騰白氣,一絲一縷,慢慢變濃。
田青文看看父親,又看看二人,卻見父親脖子上的青筋漲得越發厲害,由小蚯蚓變成了粗蚯蚓,大是擔心。
她去摸田歸農的脈門,剛一摸上,手指便被一股力道彈開,竟握不住。
田青文心中惴惴,神色惶急,隱隱覺得不妙,看起來,爹爹的情形並未變好,怕是變得更糟了!
她正想讓二人停下,田歸農忽然一仰頭,“噗”的一聲,一道血箭噴出,射到牆上,牀頭的幃幔出了幾個小孔。
田歸農臉色煞白,軟軟倒下,如被抽去了骨頭,田青文扶不住。
鄭師兄雙臂平端,維持原狀,似是變成一座雕像,臉色漲紅如血,肌肉一塊一塊的跳動。
“爹!爹——!”田青文顧不得他,扶着田歸農,焦急叫着。
“噗!”一道血箭再次噴出,射到牆上,正好蓋住田歸農剛纔噴的那道血跡。
幃幔已經破爛成一個大洞,似被火燒過。
他跟另一個青年同時倒下去,躺在榻上不能動彈,睜大眼睛看着藻井,喘息粗重,一起一伏如風箱。
“爹——!”田青文趴在田歸農身上,忽然尖叫一聲,放聲大哭。
“師妹!師妹!”鄭師兄眼睛用力向上斜,想要看清田青文,焦急叫道:“師父怎麼啦?!”
“爹爹他……他已經沒氣啦!”田青文哭着叫道。
“師父他……師父他……”鄭師兄怔怔,喃喃自語:“怎麼會……怎麼會……,師——父——!”
他放聲大哭,聲震屋樑。
他身後男子掙扎着下了榻,臉色蒼白得沒一絲血色,他膝行榻前,上前探視田歸農,摸了摸他脈門,臉色大變,淚水頓時滑落。
“師——父——!”他痛哭失聲。
三人中氣皆足,哭聲震天,屋外很快有人圍上來,議論紛紛,指指點點,知道怕是有人客死異鄉了,心中憐憫,又覺有幾幸福,自己仍好好活着。
哭了半晌,鄭師兄忽然一動,身子能夠動彈,他耍頭猛的向牆上撞去,另一個青年眼疾手快,堪堪攔住。
鄭師兄掙扎着,大聲哭道:“是我害死了師父!是我害死了師父!……爲什麼不是我死?!我要下去伺候師父!”
那青年死死抱着他,流着淚勸道:“鄭師兄!怨不得你,師父本來就不成了!”
兩人鬧成一團,田青文忽然轉頭,瞪了他們一眼,冷笑一聲。
“師妹……”二人慢慢放開手,怔怔望着她。
田青文咬着下脣,秀麗的臉上滿是憤恨:“害死爹爹的,是苗人鳳,是那姓蕭的!”
田青文咬着牙,憤然道:“若不是他們,爹爹怎麼會拼命練功,怎麼會走火入魔?!”
“苗人鳳,蕭觀瀾,不殺你們,我誓不爲人!”鄭師兄咬牙切齒,猙獰如欲噬人,猛的一捶牀榻,喀嚓一聲,打斷了一截兒牀角。
田青文想着父親雄心勃勃而來,卻落得個客死他鄉的下場,看了看身子漸冷的田歸農,不禁悲愴,哀哀哭泣。
程靈素離開苗家,徑直騎馬回了白馬寺,連夜趕回了自己屋子,何玉姝一直跟着她。
開始時,程靈素不想讓她跟着,縱馬疾行,卻甩不掉何玉姝,何玉姝笑眯眯的道:“掌門有令,我不能不從,程姐姐莫要爲難我了罷。”
她楚楚動人,可憐巴巴的,程靈素明知她故意裝成如此,卻也難再硬起心腸,只好讓她跟着。
兩人本就熟悉,何玉姝又是溫婉的姓子,兩人相處融洽。
程靈素正要去開茅屋的門,轉頭一顧時,忽然頓住,緊咬着下脣,明亮的眼睛閃動,怒火閃爍。
“呀,花圃都踩爛了!”何玉姝轉頭一望,頓時叫道。
她自習龜蛇伏氣訣以來,內力大增,頗是深厚,雖是黑夜,仍能看清周圍十丈。
幾丈外的花圃一團糟,彷彿被數十人踐踏過,那些花花草草,爛成一團,伏在泥裡,難成模樣。
程靈素來到花圃前,慢慢蹲下,輕輕扶起幾株花,卻已經碎爛,花枝折斷,已經枯死。
這幾天炎炎烈曰,暴曬之下,一個時辰足以枯死。
程靈素白皙小手輕輕顫抖,她孤單一人,整曰裡擺弄這些花花草草,當成了有生命之物,驟然見它們遭此大難,心中悲傷難抑。
“程姐姐,會是誰?”何玉姝蹙着眉頭問。
她心中惱怒異常,形於之外,僅是蹙起修長眉毛,閃着不悅之色。
“死了就死了罷,總要死的。”程靈素搖頭,嘆息一聲,起身拍拍手,道:“走罷,進屋歇一歇,趕了一天的路,也累了!”
“程姐姐……?”何玉姝不解的望着她。
程靈素進了屋子,燈光緩緩亮起,小屋被柔和的燈光溢滿,何玉姝直接去廚房,燒了一壺水。
她已經習慣成自然,每到一處,必先燒水,給掌門沏茶,如今乍到這裡,不自覺的如此。
熱水很快燒開,兩人沏了一壺熱茶,在桌旁坐下,捧着茶盞閒聊。
何玉姝追問:“程姐姐,究竟是誰這般狠心?”
“應是孟家的人。”程靈素淡淡道。
“孟家?”何玉姝問。
程靈素點頭:“這旁邊有一個孟家莊,勢力極大,我師姐的兒子殺了他們兩個人,結下了大仇。”
“令師乃毒手藥王,他們不怕?”何玉姝明眸閃動。
程靈素搖頭,哼道:“家師在時,他們自然害怕,但如今家師已去,他們就沒有了顧忌!”
何玉姝大是不忿,一皺瓊鼻哼道:“欺軟怕硬!”
“算啦,誰都這般模樣。”程靈素嘴角噙着一絲冷笑,搖搖頭,拿起茶盞,抿一口。
“真是好茶,掌門一定喜歡!”何玉姝抿了一口,讚歎不已。
程靈素蹙了蹙細淡眉毛:“何妹妹,你口口聲聲,都是你家掌門,他有什麼好的?!”
何玉姝明眸睜大,驚詫的望着她。
她忽然轉頭望向窗外:“有人來啦!”
程靈素側耳傾聽,一片寂靜,偶爾傳來一聲夜梟之聲,再無別的聲音,蟲子們也已經歇下,不再鳴叫。
她望望何玉姝,何玉姝笑道:“是我多心啦,可能不是衝着咱們來的。”
片刻後,程靈素神情一變,隱隱的馬蹄聲傳來,聽其聲音,絕不止一匹馬。
馬馳極快,幾眨眼功夫,蹄聲轟轟,已經到了近前,速度減緩。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