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兒,但願,你永遠都不會有重回大楚的那一天。”
在離開水居回王府的路上,元熹公主回想着元鵬對他所說的話,原本就因離別之痛所倍感傷懷的她,如今又沉浸在了對高珩和整個燕王府命數的擔憂之中。
即使他對自己
卻還是忍不住去關心他,替他擔驚受怕,
況且元鵬這句話意味分明,倘若高珩奪嫡失敗,太子順利繼位,燕王府必將遭受滅頂之災。她既然已經嫁入王府,自然就是高珩的親眷之一。
即便靠着南楚公主的身份可以逃過一劫,也一定會被元鵬接回大楚。
這是她絕不想看到的。
彼時,高珩已經受周帝所託視察完禁衛軍,正與沈均一道騎馬回府。
人來人往的大街上,爲避免衝撞到他人,高珩刻意放慢了前進的速度,眼波流轉間,卻突然看見元熹公主正獨自一人鬱鬱寡歡地走在路上。
若是換作平時,他可能會裝作視而不見地走過,可如今見其神情黯然,似有心事,猶豫片刻,還是在她身前收住了繮繩。
感覺到面前突然投下一片陰影,元熹公主下意識地擡起了頭。
當目光接觸到馬上的高珩之時,原本黯淡無光的眼眸,驟然間光芒閃爍。
“殿下……”
“怎麼一個人在這兒?出什麼事了嗎?”
高珩先吩咐沈均回府,自己飛身下馬站在元熹公主跟前,眼中透着溫和的神采。
“我剛纔去見皇兄了。”
元熹公主抿了抿嘴,並不想對其隱瞞,卻又不知道還能再說些什麼,臉上委屈之色頓顯。
按理說眼前之人是她的,既然自己如今心中感傷,自然可以隨時躲到他懷裡傾訴哭泣,尋求溫暖和慰籍。
可惜面對高珩,元熹公主已經經歷過太多次拒絕和冷漠,整顆心早已千瘡百孔。
她不想再讓自己受傷了。
“我聽說了,你皇兄三日後便要啓程回楚國了。”
望着元熹公主眼中的隱忍之色,高珩深知她和元鵬兄妹情深,如今眼見就要遠隔千里,一轉身,便可能是此生不復相見。
再想到她一個姑娘家遠離故國遠嫁而來,雖然也曾因爲嫉妒而不擇手段,可對自己確實是一片癡心。
待元鵬走後,她所能依靠的,也只有自己這個並不愛他的夫君了。
就這樣想着,高珩眼神鬆動,心中不由生出幾絲憐惜之意。
“是啊,這一去,想必剩下的,就是一生的思念了。”
元熹公主悽然一笑,眼前浮現出諸多與元鵬在楚國的點點滴滴,語氣開始有些哽咽。
“小時候,我很不安分,總喜歡東奔西走,四處遊玩,不喜歡留在宮裡,不喜歡留在父王身邊,連師傅都罵我是野性子。可現在,卻再也回不去了。
她說着深吸一口氣藉以平復心緒,不讓眼淚從眼眶中滑落,這個時候,多希望高珩能夠對她深情地說出一句——
“你還有我。”
可惜,落入耳中的卻是——
“我雖然給不了你想要的,可我答應你,只要你在我身邊一日,我定會好好照顧你。”
而話音剛落,他便從元熹公主眼中,清晰地捕捉到了一抹濃重的失望。
可惜自己,根本給不了她希望。
“殿下明知道,我想聽的不是這一句。”
元熹公主咬着下脣從喉間擠出幾個字,放在身前的雙手緊緊地交纏在了一起。
“公主,時候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爲了不讓彼此再爲感情之事而鬧僵,高珩故作不知地打斷她的話,擡頭望了一眼天邊逐漸偏西的日頭。
沉吟片刻,便重新飛身上馬,然後在馬上朝她伸出了手。
看着高珩伸到眼前的,這隻骨骼分明且帶着溫度的手,元熹公主心頭一熱,將手放入了他的掌心之中。
街面上依舊人頭攢動,眼見高頭大馬之上,一對俊男美女共乘一騎,情意綿長,自是引來了不少人好奇和羨慕的目光。
少數認得高珩的人見馬上坐的不是程金枝,更是驚訝地瞪大眼睛,私下裡交頭接耳地議論起來。
但元熹公主並沒有理會任何人的目光,而是雙手緊緊環着高珩的腰,將頭輕靠在他的肩頭,雙眸微閉。
鼻尖所縈繞的木蘭花清香絲絲入扣,更是讓她心馳神往,如癡如醉。
這應該是她嫁入王府以來,最幸福的一段光景了。
而感覺到身後的那股深切的眷戀之情,高珩輕擰眉角,在心底無奈地嘆了口氣,卻不忍心表現出牴觸之意。
只是礙於人多眼雜,不想再惹風言風語,便加快了騎行的速度。
“殿下……”
然而與此同時,只聞身後的元熹公主卻突然用一種近乎懇求的語氣開口道。
“答應我,走慢一些,好嗎?”
面對元熹公主的懇切的請求,高珩沒有回答,可抓着繮繩的手卻漸漸放鬆了一些。
如果這個時候,背上靠着的人是程金枝,就是讓他停在半道上不退不進,他也欣然願意。
但看在元熹公主心中傷痛的份上,高珩還是放慢了速度。
而另一邊,被周帝召見的程金枝此刻已經安然出宮,正坐在馬車內趕回王府。
路過熱鬧的街市時,她像往常一樣掀開簾子朝外張望,而這一望,便看見了走在前面不遠處的元熹公主。
原本按照高珩平時騎行的速度,此刻早就到達王府,只因爲如元熹公主所願,他才刻意緩行。卻不曾想到,正好被程金枝撞了個正着。
“那位姑娘的的背影,和那個楚國公主好像啊。”
程金枝眯起眼睛盯了一會兒,便吩咐車伕加快速度往前趕去,在確認此人是元熹公主無疑之後,自然也很快就看到了坐在前面的高珩。
面對元熹公主如此親密的舉動,程金枝心中猛然一緊,就在即將被高珩所察覺之時,急忙一個甩手,迅速放下了車簾。
雖然明知元熹公主也是高珩的妻室,她此刻的這些舉動在外人眼中再正常不過。
可即便如此,程金枝還是覺得心裡醋罈子翻了一地,頓時酸氣熏天,酸味四溢。
原本就沉重憂慮的心情,此刻更是繁亂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