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席三默點頭同意,掙扎數天的霍離,終於要破繭成蝶,要走出噩夢了,等到他自織的痛苦結束後,他就能完全清醒,就能真真切切地看到她的存在。
所以這不是一件壞事,所以席三默纔沒有繼續勸他!
“爸,霍離的蛻變就差這一步了,我想在這裡陪他。一會兒該下雪了,外面很冷,你們先回汽車上等着吧。我相信,今晚等來的一定是好消息!”不知道霍離的蛻變會需要多長時間,兩老年紀大了,受不起凍,她一個人候着就可以了。
霍大山沒有意見,因爲霍離的解藥只有一顆,那就是席三默,所以他果斷地拉着宮睿德回汽車上,在背後替席三默保駕護航。
席三默一個人悄悄地繼續跟上,霍離還沉寂在無邊的痛苦中,沒有發現她的跟蹤,一直走到蕭不凡的墓前,才停止腳步。
他跪在墓碑前,嗷嗷地哭着罵着:“蕭不凡,你這個混蛋,誰讓你死的,誰給你死的權利了,你是我的人,沒有我的准許,你憑什麼去死。你以爲你死了,你就能一死了之嗎?我要把你挖出來,挫骨揚灰,讓你死了也不得安生。”
罵完,他就死勁地錘打着墓碑,錘了許久,然後頭一耷*拉,額頭頂着墓碑又嗷嗷的放聲痛哭,哭了很久,才又斷斷續續說道。
“蕭不凡,你知道吧,默兒回來了,她回來陪我了。她一定是放心不下我,所以才千里迢迢地趕回來安撫我。”
“她存在的那麼真實,再也不是泡影,我可以抱到她,可以親吻她,還可以吃到她做的美食,真的很開心,也很幸福,心中的遺憾彌補了許多。蕭不凡,我還親口告訴了她,我愛她,她很開心,也告訴我,她很愛我。”
“爲什麼相愛的兩個人,不能天長地久呢?爲什麼相愛的兩個人,要陰陽相隔呢?一定是我做的惡事太多,纔會受這種報應。可報應就報應吧,報應在我身上,讓我死就行了,爲什麼要針對默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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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兒還那麼年輕,她還有很多很多的心願沒完成,爸爸也還等着她學業有成時,和她比拼醫術呢。她還想去法國看望媽媽,她們已經很久沒見面了,好幾次我都聽到她在夢裡叫,媽媽!”
“蕭不凡,我知道我不夠堅強,我知道你陪着我很累,所以恨不能早早甩開我。可是蕭不凡,你知道嗎,你死了之後,我也睡了,一直睡到現在默兒叫我醒來。”
“我真的是很愛她,也真的很貪心的不想讓她離開,可是我不能輸給你,憑什麼我的女人,要你一直默默的犧牲,所以我還是放開了她的手,讓她回去屬於自己的地方,蕭不凡,我是不是做得很棒啊?”
“我送她離開,還答應了她,要好好的堅強的活着,不再渾渾噩噩,不再漫無目的。其實我心裡一直都很清楚,只是不想承受而已,關閉心門確實活得很輕鬆,但我以後不會再那樣做了,因爲默兒會擔心的。”
“所以你見到她的時候,一定要再替我抱抱她,因爲剛纔我很沒用的,明明心裡那麼渴望能再抱抱她,可是又不敢,甚至連看她一眼都不敢。我怕一碰到她溫軟的身體,一看見她頑皮的小*臉,我又會捨不得讓她走。”
“蕭不凡,你也知道,自認識默兒後,都是默兒在爲我犧牲,現在終於有機會讓我爲她做事情,我又
爲什麼不去做呢?你不可以嫉妒我,我這樣做也是爲了你,因爲默兒說,只要我幫她,她就可以救活你和洛姍姍,還有我的寶貝女兒。”
“蕭不凡,其實我真的不想你死,你都不知道你死了,我有多傷心,所以有讓你復活的機會,我也是一定要做的。洛姍姍,再替我向她道歉,默兒以後也拜託你照顧了,多幫幫她,讓她少受點罪。”
……
說呀說,霍離靠在蕭不凡的墓碑上,說了很多很多,席三默站在他的身後三米遠的地方,淚流滿面。
雪,醞釀了一天,終於從天而降,連着天地一片的白,像鵝毛,也像灑在陽間的冥幣,一片兩片三四片……
隨着時間的推移,雪越下越大,地上很快就積聚了一層薄薄的白雪。溫度也隨之轉低,只有零下十三度,席三默站在雪地裡,一動不動的等着,凍得瑟瑟發抖,牙齒磕磕地打架。
霍離,好了沒有,蛻變結束了沒有,好冷啊,好冷……
席三默瞅着霍離的後背,視線都在晃動,可霍離根本沒有離開的意思,他也不覺得冷,靠在墓碑上嗚啦哇啦地哭着,還海闊天空地東拉西扯。
雪,落在他頭髮上厚厚一層,他沒有感覺。蓋在他身上像一層白色的被子,他也無所謂。
霍大山怕席三默凍壞了,讓她先回車裡暖暖身,她卻執着的不答應,因爲她想在霍離清醒轉身的時候,一眼就能看見她,一眼就能接受她的存在事實。
宮睿德知道席三默的決心,於是讓人回去抱了兩牀大被子過來,把席三默從頭到腳裹得嚴嚴實實,但席三默還是冷,冷的嘴脣一直髮抖。
她求天求地,求霍離快點結束,快點轉身看到她,快點帶她回暖和的家!
但是霍離感應不到,他依舊靠在墓碑上,故意找話題東聊西扯,他不想回家,更不想在晚上回家,會很傷感很心酸的。
所以他一直說呀說呀,沒完沒了,說得累了,他就靠在那裡睡一會兒,睡醒了接着說,雪,在他身上蓋了厚厚一層,他不覺得冷,還有什麼比此時的心更冷呢!
“霍離,回家了,好冷,我要冷死了,回家吧,霍離……”紛揚的大雪沒了腳面,裹着被子的席三默凍得大腦都開始有點迷糊,她望着霍離在晨光下逐漸清晰的背影,哆哆嗦嗦的輕聲嘀咕着。
霍離沒有聽見,時哭時笑,時而抹一把淚,或者團一個雪球砸到蕭不凡的墓碑上,一直到天色大亮,大雪停止時,他才收了收腳,有要起身離開的意思。
心病還得心藥醫,席三默給了心藥,他的心病也就落了落。心中的包袱和悲傷雖然還存在,但已經可以承擔了。
所以歷經數日煎熬的霍離,終於活了過來,帶着席三默殷切的希望完全清醒,以後的他一定會好好地爲席三默活着,不再讓她有絲毫的牽掛。
但是不能騙自己的,那就是清醒之後的心中,仍是十分的空虛,沒着沒落,一點也不知道以後該怎麼辦,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蕭不凡,我走了,好好地照顧默兒,有時間再來看你們!”霍離站起身,身上的雪隨之一團團掉落,他沒有去席三默的墳前,怕忍不住又做出讓席三默失望的事情。
緩緩的,僵硬的,霍離開始轉身。
席三默見他終於要轉身,眼睛瞪得比桔子還大,心裡也團着濃濃的緊張,不知道霍離能不能看到她,不知道霍離看到她,又是什麼心情什麼反應。
霍離緩緩地轉身,無神的眸光掃過眼前的白,掃往身後時,他一眼看見雪地裡矗着一個白色的雪人。
只是,雪人的臉長得好像他的默兒,那雙睜着大大的眼睛幽怨地望着他,和默兒生前幾乎是如出一轍。
瞳眸,瞬間放大,霍離完全驚呆了,幻覺,一定是幻覺,一定是太想念席三默,放不下席三默纔會出現這種幻覺。
他閉上眼睛,心卻已經不受控制的狂跳起來。
席三默緊緊地盯着他,同樣是大氣不敢出,但見他震驚之後閉上眼睛,她又全部明白了。
她的霍離醒了,也看見了她,他在緩衝大腦空間,給自己最後的確認。
好,害我凍了一夜,我就再成全你一回!
席三默使出渾身的力氣,用着凍僵的嘴脣,一字一句,擲地有聲地惱道。
“霍離,你這個混蛋,我爲了你,千辛萬苦地跑回來,連死都不敢死。我生生受着那麼多的痛苦,就是爲了要回來見你,就是爲了要實現曾經許諾給你的諾言,不管什麼時候不管發生什麼事情,我都要堅挺的爲你活下來。”
“我爲了你活下來,可你這個混蛋,卻對我視而不見,打傷我不算,還一直苦苦地逼迫着我,你不知道我身體有多虛弱,有多需要靜養麼?”
淚,從霍離緊閉的眼中滾落下來,他的雙手緊緊地握成了拳頭,在寒風中顫抖不停。
席三默接着說:“霍離,你不要不承認,你不要說你病了,什麼都不記得。昨天的事,你還記得吧,你明知道要下雪,還硬是要把我拉出來,害我在這裡站了一夜,一直等你轉身轉身。”
“你知道晚上氣溫多少度嗎?零度十三度,你以爲我的鐵打造的嗎?你以爲我沒血沒肉沒溫度嗎?零下十三度,你害我站了一夜,我是不是沒死在皇甫諾的手上,又要死在你的手上?”
“是不是我凍死了,你才能真正的不再折騰我。霍離,你這個混蛋,你還站在那裡做什麼,還不快點過來抱着我取暖。我要是今天凍死了,你不要再哭,哭了,我也不理你……再不理你了……”
淚,也同樣滑下了席三默的臉龐,她一字一哽咽終於把話全部說完了,霍離會懂的,會懂她的邏輯,會懂她的提醒。
霍離當然懂得,熱淚滾滾而出,原來這個雪人不是幻覺,原來默兒這些日子真的存在,原來抱着親吻的人兒不是美夢,而是真的沒死,真的活着回來了。
爲了他,活着回來了!!!
自欺欺人,自我閉塞,苦了自己,也苦了默兒。
默兒,我的默兒啊……
霍離睜開驚喜又複雜的眼睛,三米開外的距離,席三默已經抖去了身上的被子,露出了那件大紅色的羽絨服,正是昨天他們一起穿上的。
他記得,他記得!
真好,真好,沒有死,真的是活着回來了!
再也不想等待,他飛身跳下,疾速地衝過去,將席三默緊緊地摟在懷裡,然後抱着她的臉,瘋狂激動的親個不停:“默兒,我的默兒,是真的是你,原來是真的你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