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餘暉灑滿大地,草原披上蟬翼般的金紗,宛若蒙上一層神秘色彩。
簌簌涼風吹起,落日依然鮮紅鮮紅的,光芒似被掠去了似的,不再耀人眼目。
柳玄遠受到信使傳來的消息,戎族被成功解救,立刻率兵回黑旗關。
不堪柳玄遠搔擾之苦的鐵蒙部隊,站在瞭望臺上,看着井然有序,潮水似地後撤的部隊如蒙。
襲擊鐵蒙大營,燕京傷亡極少,鐵蒙部隊傷亡也不多,可惜對方似跗骨之蛆,讓數萬大軍抓狂,難受。這一刻,總算能緩口氣了。
暮色暗淡,殘陽如血,遠處如鑲金邊的落日,此時光芒四射,最後一絲殘陽,打在地上與暗淡黃草原融爲一體,金光璀璨,吞天沃日。
柳玄遠率軍入關,看到不少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的戎族人,老幼相扶,帶着各種生活物品,快速進入關內。
神色中,露出劫後餘生的喜悅!
解救戎族歸來的騎兵,已經井然有序屹立在關頭,獵獵寒風中,守衛黑旗關安危。
今日一戰,不少人獲得軍功,少則獎勵一隻羊,多則獎賞紋銀十兩,儼然超過平日裡,單純領軍餉報酬。
瞟了眼,關牆上列隊守兵,柳玄遠沒有在關內久留,快速安排好軍務,向着書房走去。
今日之戰,黑旗關不求取勝,只求在危難中解救戎族部落。畢竟,他還沒有收到來自朝堂解救戎族的消息,若兵力損失太多,不免被責罰。
然而,李奎卻適時打出燕軍威名,不但解救了戎族部落,還重創鐵蒙部隊,令狐藏擊殺耶律晟,這都超出意料之外。
燕京回信還沒有傳來,黑旗關軍報,他必須迅速傳回朝堂,具體作何打算,是不是擴大對博爾術部落打擊面積,還需要朝堂上,做出抉擇。
另外,戎族五萬多騎兵,數十萬百姓入關,接下來該怎麼處理,這些也不是他能夠定奪的,還需快速傳回消息。
寫完軍報,交給親兵,信使傳回燕京,柳玄遠鬆了口氣。
不久,李奎帶着慕容博文,令狐藏走進柳玄遠書房內,昔日仇人相見,難免有少許尷尬。但這次,柳玄遠主動搭救戎族,對慕容博文和令狐藏來說,這絕對救命之恩,恩重如山。
“柳將軍,大恩不言謝,你的恩情,部落上下沒齒難忘!”慕容博文上前,抓住柳玄遠雙手,激動的說,今年戎族日漸衰落,讓這個昔日草原上的英雄,越發遲暮。
先前發生耶律鐵蒙背叛,今又遭對方里應外合圍攻,慕容博文心力交瘁,以爲難逃一劫,誰知生死攸關之際,昔日死敵卻救他一命。
目睹部落勢力江河日下,昔日仇敵卻越來越強大,慕容博文心中很不是滋味。
留意着柳玄遠,他不禁想到遠在燕京的林楓,那個帶領燕國開疆闢土的少年皇帝。
慕容博文深知,部落衰敗與自己有莫大關係,一世英名,卻膝下無子,唯有一雙女兒。
縱然幼女天資過人,有手段,有謀略,終究不是男人身,在這亂世爭鋒的年代,拼不過如狼似虎的男人。
不管匈奴襲擊,還是鐵蒙叛亂,無不因爲戎族沒有繼承人,在他百年之後,部落可能分崩離析,正因看不到希望,忠於部落的人越來越少了。
深知繼承人問題,早該提上日程了,可惜長女亦嫁人,林楓身爲燕國皇帝,自是不會入贅部落。幼女又人比天高,自詡男人能夠馳騁天下,女子也可做到,對婚姻大事,絲毫沒有興趣。
況且,他暗中物色人選,部落內,堪當大任者唯有令狐藏,然令狐藏已有妻室,何況令狐藏僅能做守土之君,開疆闢土,他既沒有野心,又沒有壯志,難當大任。
“慕容族長,令狐將軍,李奎,全部坐下說。”柳玄遠一一問候,令人端上茶水招呼,絲毫不清楚慕容博文心裡活動。
喝了杯熱茶暖暖身子,慕容博文率先開口問道:“柳將軍,今日之事,是將軍事先料定,獨自決斷,還是嫣兒去了燕京,燕帝下令幫助?”
解救部落於危難,林楓下令解救,與柳玄遠擅作主張出兵解救,性質完全不同,對他來說亦很重要。
柳玄遠笑了笑,道:“族長放心,戎族之事,日前,我已差信使騎快馬送回京城,得到皇上回復,馮石虎,侯銘封兩位將軍帶十多萬部隊,及刀鋒戰士,正在救援,所以,今日之事,儘管我獨斷,但也與皇上心思不謀而合。
不管燕國與戎族以前關係怎麼樣,但德妃娘娘入燕,兩家自是姻親關係,況且皇上與娘娘關係極好,對戎族之事,絕不會坐視不理,讓娘娘心生不快。”
柳玄遠曉得,燕國出兵解救戎族,自是與慕容夢菲有關,但林楓兩年來,帶領燕國迅速發展,目光絕非這麼短淺,爲博妃子一笑,大動干戈。
燕國在北方,對東胡之戰取得勝利,今東胡分裂,正是燕國開疆闢土好時機,無論對博爾術代表的西山東胡王,還是龍城安提拉代表的東胡王,面對兵鋒,燕國絕不會心慈手軟。
步步蟬食,穩紮穩打,終會吞下整個北方!
“那就好!那就好,我還擔心,將軍獨自決斷,因此,牽連將軍。畢竟,一年前,我們還是死敵。嫣兒去京城,我始終擔心無法說服燕帝,今日聽聞將軍這麼說。實在慚愧啊!”
慕容博文相信幼女能力,對說服林楓出兵解救部落,答應遷移至胡林郡,卻沒有抱多大希望,他寧願相信北趙出兵,也不會相信燕國出兵,可惜,事情結果恰恰相反。
更不曾想,林楓會派出親信將領,率重兵來黑旗關,照着目前局勢來看,他是準備狠狠教訓鐵蒙,給博爾術點顏色瞧瞧。
慕容博文痛心疾首,似林楓這般少年英才,若肯爲部落效力,何愁部落不會壯大,何況林楓身爲戎族女婿,兩人同心同德,定會帶着戎族雄霸北方。
可惜了,實在可惜了,部落錯過這賢才,唯有眼睜睜看着燕國做大,部落逐漸衰亡下去。
看慕容博文心思沉重,似有所考慮,柳玄遠沉默片刻,道:“慕容族長,令狐將軍,當前你們進入關內,部落脫離險境,但我以爲鐵蒙不會輕易善罷甘休,所以,你們安排好族人,在朝廷援軍來之前,恐怕必須與在下死守黑旗關了。”
“這是自然,鐵蒙驕傲自滿,報復心極重,這次兵敗,定不會善擺甘休。”慕容博文道,今日若非柳玄遠搭救,部落恐怕在劫難逃,柳玄遠也不會招惹上鐵蒙。
說來真是可笑,去年冬,自己親率大軍希望攻克黑旗關,入燕搶奪,今日卻被叛將逼的走投無路,與昔日仇家共守黑旗關。
不過,慕容博文以爲黑旗關城高牆後,當初三十萬騎兵也沒能攻下黑旗關,鐵蒙憑藉十萬騎兵,攻下黑旗關幾乎沒有可能,柳玄遠這麼做,恐怕還是對自己不放心,擔心與鐵蒙有暗中通信,對燕國不利啊。
柳玄遠亦沒有客氣,及時做出佈防,安排戎族騎兵就位,方纔宴請慕容博文與令狐藏,順便派人給戎族百姓送去幾日口糧,暫時安排在黑旗關南面。
.....。。
草原上,晝夜溫差極大,步入寒冬,夜裡更冷,更蕭瑟。
遠處傳來狼的嚎叫,漆黑夜空下,忽忽冷風不停,星光冷冷凝望着大地,似乎再說,這會又是個不眠之夜。
夜已深,鐵蒙大營內依然燈火通明,火把點滿部落,全軍還沒有休息的跡象。
“準備好了嗎?”中軍大帳內,一衆將領全部聚集,鐵蒙坐在軟榻上,聲音略顯疲憊,又帶幾許興奮。
燕軍能設伏解救戎族,他鐵蒙也會徹夜奇襲黑旗關,雙方各憑手段,今日,黑旗關終究易手。
不然,難泄心頭之恨!
“妥當,隨時可以出發。”一個將領恭敬地回道。
“好!”鐵蒙仰望着頭頂星空,對今夜行動,充滿了期待。
“將軍!”先前說話將領看着鐵蒙專注的神色,欲言又止。對付戎族,乃兄弟相殘,親者痛,仇者快,他不想參與。
“還有何事?”鐵蒙神色不悅,帶着微薄怒火問道。
“黑旗關城高牆厚,去年大王率領大軍,氣勢如虹尚未攻克,今日我軍新敗,士氣低迷,夜襲黑旗關,恐怕.”親衛小心翼翼地問道。
耶律鐵蒙沉默了片刻,冷冷說道:“沒有什麼恐怕.,今夜必須奪下黑旗關,念在你跟我多年分上,這次我不殺你。下次再敢擾亂軍心,定斬不饒!”
“喏!”將軍臉色蒼白,暗暗深吸口氣。
鐵蒙背叛部落,兄弟們心中已頗有微辭,只是忌憚於他,敢怒不敢言。
今鐵蒙甘心做東胡鷹犬,讓兄弟們與族人自相殘殺,又去攻打那易守難攻的黑旗關,部落數萬兄弟,若再不做出抗爭,恐怕會在他帶領下,全部戰死沙場了。
想了想,將領隨着衆人,齊齊退出大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