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門子弟,目光轉向燕國時,卻有人獨闢蹊徑,目光轉向北趙。
只因,與燕國大張旗鼓招募人才不同,北趙,邯鄲,趙柯也在小範圍內舉行求賢。
鑑於北趙沒有變法經驗,不久前,又經歷不少流血事件,趙柯行爲很小心謹慎,此刻,發佈求賢令,即使擬補世家門閥離去,北趙官員不足現象,也希望招募到有真才實學,助其變法,強盛北趙的人才。
不過,北趙再小事情,在天下學子中,也是大事,燕國再大的事情,在天下學子中,也是小事情。
畢竟,兩國地位決定了,十年內,若沒有意外發生,兩個地位依然不會改變,北趙即便不可稱霸,也是北方重要諸侯國家,軍事實力不容小覷。
因此,趙柯的求賢令發出,各家各派弟子聞訊紛紛前往。
與前往燕國,有真才實學的寒門不同,前往北趙的弟子,多爲各家各派集成大成者,均有治國安邦,翻手爲雲覆手爲雨的才華,可謂人才濟濟。
北趙國都邯鄲小路上,冬雪覆蓋,白雪皚皚,擡眼望去,天極之間白茫茫一片。
山間小路上,一人一騎,緩緩行進。
顧希文乃鬼谷弟子,出山後,沒有隨波逐流前往燕國,相反,騎着一匹瘦馬,冒着寒風冬雪,悠閒的前往北趙,準備一展抱負。
不過,來北趙前,他詳細閱覽過燕國新政策略,條理清楚,可行性極高,儼然超出當世各國政策。
顧希文很是佩服,曾經斷言,若不出意外,十年之後,燕國必然東山再起,恢復燕國昔日在北方榮耀,甚至稱王爭霸,不在話下。
接近着,顧希文又補充一句話,這個大爭時代,有他在,燕國翻不了天,妄圖重塑昔日輝煌,除非他死。
可見,他多麼狂妄自大,持才傲物。
來到北趙邯鄲,他不曾走進北趙繁華街市,相反,轉而繼續朝着山林間走去。
邯鄲附近,有處山峰,叫崖山,不高,也不雄偉,卻馳名遠揚,此處,便是顧希文目的地。
顧希文去崖山,並非領略崖山冬日風景,相反,他去找人,找那個讓崖山馳名遠揚的人。
冬末,北趙天氣異常寒冷,山川早被積蓄覆蓋,遠處看着山川白茫茫一片,山下有一茅屋,被積雪覆蓋,門前卻掃的乾乾淨淨,一位青衫中年人,坐在石桌前,石桌上擺放着古琴,中年人,不顧嚴寒,獨自彈唱,琴音激昂,彷彿要驅趕身邊嚴寒似地。
顧希文身形纖美,步履輕盈,風度翩翩,一身粗布棉襖,卻掩蓋不住身上儒雅氣息。
騎着瘦馬,輕輕走入林間,馬蹄踩在積雪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聽到山林中悠揚琴聲,微微搖頭,沉醉其中。
那琴聲,時而激盪,時而悠揚,時而緊促,時而舒緩,空谷炫音,美妙至極。
忽然,那青衣中年,雙手撫琴,手掌蓋在琴絃上,問道:“不知何方友人,竟不遠千里,冒着嚴寒風雪,不畏艱難險阻,在深冬前來探望我柳灼崖?”聲音在茅屋前傳出,雄渾充沛,慷鏘有力。
顧希文臉頰抹出淡淡笑容,下馬落地,踩在積雪上,把繮繩拴在門口馬樁上,拱手開口道:“柳兄,鬼谷顧希文,前來拜訪,柳兄好興致啊,久居深山,兩耳不聞窗外事!”
柳灼崖聽到來人聲音,笑呵呵道:“鬼谷弟子,顧希文?哈哈,顧賢弟,你終於出山了,可是準備陪我,隱居崖山,對弈撫琴啊!”
顧希文度步,來茅屋前,徑直坐在柳灼崖面前,道:“柳兄,好興致,不過,我此番前來,可不是陪你對弈撫琴,相反,想邀請你出山,隨我前往北趙,共同輔助趙柯,成就帝王霸業!”
顧希文來自鬼谷,眼前的柳灼崖卻來自兵家,擅長排兵佈陣,同時,精通各家所長,被譽爲諸侯國第一人。
像後世傳言那般,得鳳雛臥龍者,得天下,同樣諸侯列國中,也有傳言,得灼崖者得天下。
同時,兵家不像鬼谷,每代只出一名弟子,兵家賢才衆多,像宋國簡燁,燕國文季師,簡玉彥,楚國韓湘子等等,這些人與柳灼崖昔日同爲一門,朝夕相處。且各有所長,報復不同。
相比文季師等人,柳灼崖在兵家待得時間最長,離開的最晚,兵家韜略盡熟於胸,卻沒有爲任何國家效力,相反,兩年來,始終待在崖山茅屋。悉心研究百家所長,乃當時人傑。
“大世之爭,諸侯各國亂兵羣起,何談帝王霸業!”柳灼崖不認可顧希文說法,只是不顧兩人昔日交情,直言反駁。
顧希文飄逸儒雅,淺淺輕笑,對着柳灼崖淺笑道:“先師預測,六百年亂世,終要結束了!”
“哦!”柳灼崖不曾覺的意外,鬼谷詭秘,社會縱橫、自然地理、宇宙天地玄妙,其才無所不窺,諸門無所不入,六道無所不破,衆學無所不通。推算出天下大勢走向,也未嘗不可。“鬼谷經學,奧妙複雜,說是如此,便即使如此!”
看着柳灼崖風輕雲淡,不爲所動的樣子,顧希文自知,對方不相信自己言語,不相信先師推斷。
的確,推算之術,玄之又玄,奧妙之處,他也尚未領會,先師言諸國一統,卻也推算不出時間。
那麼,統一之事,又是謬論,是十年,二十年,還是五十年,或者百年呢?
自己的確沒有說服柳灼崖的依據,何況對方乃當時大才,絕非輕易可矇混過關。
“呵呵,柳兄,近日在研習那家學說?”顧希文不答反問。
柳灼崖神色淡然,道:“百家學術,各有所長,自是取其精華去其糟粕,取長補短,爲我所用了!”
顧希文優雅道:“百家學術,龐大繁雜,柳兄集百家所長,取長補短,可有建樹,我曾聽人言: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柳兄放棄所長,研習百家學術,這不是捨近求遠嗎?”
柳灼崖神色微愣,接着有點躊躇,百家學術龐大複雜,有些還互相矛盾,他研習兩年,僅法家學術,帝道、王道、霸道,就讓他腦中迷糊,更何談取長補短,取其精華去其糟粕呢?
見顧希文微笑着看着自己,柳灼崖反問:“如此,柳某倒要垂聽鬼谷的學問了。”
顧希文淡然道:“各家學派,殊途同歸,不外乎治國,談王道,言霸業,早背離了傳道授業解惑,是故,鬼谷亦不免俗。所學者,無不是研習歷史大勢,輔佐明君,稱王稱霸,統一大業。”
柳灼崖皺起眉頭,心中不認同顧希文言語,但對方說的也不無道理。“稱霸尚可,一統難行!”
“未必!”顧希文說的很堅定。
柳灼崖頗爲意外道:“北趙?趙國雖強,卻分崩離析,趙柯,有變法之心,圖強之志,可惜行事太過急躁,民心不穩,軍心不定,談何統一諸侯?”
“世上都說得柳灼崖者,得天下,柳兄怎麼卻看不起北趙?趙國傳國數百年,近百年來,皆是北方霸主,與楚國並稱南北雙雄,當前趙國分離,但北趙繼承趙國大部,趙柯素有雄心,趙恆王死前剷除趙國世家,給趙柯留下變法空間,又有舉世名將李牧,五十萬虎賁鐵騎天下誰人敢滅趙?”顧希文道。
“但是,宋國崛起,鄭樑變法,燕國兵鋒不弱,北趙被堵西北之地,縱然有五國聯軍伐宋,北趙亦是內憂外患。
不久前,趙國名將封子修入南趙,執掌南趙兵權,被趙帆拜爲大將軍,正在整頓軍務,五國伐宋時,便是南趙北上伐趙時,何況,五國伐宋,鄭國在楚國攻擊下,自顧不暇,晉國被燕人焚都,損失極大,又把燕宋聯軍打壓,北趙組織的五國伐宋,尚未開始,便胎死腹中,一旦宋國擊敗三國聯軍,北趙消弱,燕國趁機落井下石,難道不能亡國嗎?”柳灼崖試探問道。
顧希文搖頭道:“非也,北趙強於北方諸侯,百年霸業,積蓄多少底蘊,根本難以猜測,一旦趙柯變法,勢必強勢崛起,那時,北方再沒有諸侯國敢於北趙爭鋒!”
“機會稍縱即逝,北趙若不能抓住計劃,何談再次崛起,成就霸業!”柳灼崖不服。
柳灼崖也不是不了諸侯國形勢,相反,他非常瞭解,但目前來看,他看不到北趙重新統一的機會,更看不到對方稱霸,乃至統一諸侯列國的機會。
鄭樑宋虎視眈眈,三面環形,燕國不甘滅國,趁機推行新政,國土不強,但兵鋒不弱。目前,趙柯及北趙面臨的局勢,險象環生,稍有不慎,北趙陷入萬劫不復之地,趙柯成爲亡國之君。
除非北趙在接下來的五國伐宋中,獲得大勝,爭取喘息機會,不然,空談只會誤國,去北趙,也辜負了自己一身才華。
顧希文輕嘆,反問道:“柳兄,不看好北趙,爲何還留在崖山,莫非心有所屬,也準備去燕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