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4 搭着戲棚子唱大戲
晃晃悠悠的到了京都之時,已是太陽光正毒的中午,千琉璃買了一頂草帽,不但遮住了灼熱的陽光,還能掩蓋容貌,免得被人察覺出她的身份,畢竟,在京都,見過她的人雖少,但也不是沒有。
濮陽睿端坐在高頭大馬上,臉色早已退去了蒼白羸弱,風輕雲淡的溫潤氣質,溫文爾雅的笑容,很輕易便贏得了圍觀百姓的好感。
剛進京都,他就召出了守在城門口的睿王府的侍衛,濮陽逸以他太招蜂引蝶爲名,拒絕跟他走在一起,聲稱先讓他進宮回稟皇帝,然後再隨他一同覲見。
濮陽睿幾次反抗都被濮陽逸鎮壓了下次,兵分三路,濮陽睿進宮,青影先行一步進入王府,把那兩個僞裝的千琉璃和濮陽灝換回真正的容貌,他則熟門熟路的穿過京都的小街小巷,十分低調的慢慢接近寧王府。
可青影剛去不久就突然折回來了,臉色沉重,“王妃,寧王府好像被人包圍了。”
“因何緣故?”千琉璃瞥了濮陽逸一眼,眼色沉沉。
“似乎是因爲王妃的病傳染給了寧王爺,皇上下旨,圈禁寧王府,免得傳染病擴散,危及京都安全。”假扮千琉璃的人有沒有傳染病青影一清二楚,正因爲明眼人都看的出來這是一場有預謀的詭計,但風聲是寧王爺先放出來的,皇上下旨包圍王府,便顯得理所當然。
千琉璃也是想到了這點,皇帝中了毒,寧王府被包圍的水泄不通,而前兩天濮陽睿則被打發去了錦城請伴月公子出山救治,等於京都的天完全是被皇后一黨所控制的,那是否,這幾天,京都發生了什麼超乎掌控的事兒?
“王妃,奴婢剛剛聽守在寧王府附近的暗衛說,在一刻鐘前皇后娘娘和蘇妃娘娘已經去琉璃苑了,說關心王妃病情,想親自去瞧瞧。”青影又慎重的道。
千琉璃簡直想笑了,傳染病顧名思義可是能傳染給別人的病症,皇上下旨圈禁寧王府就是爲了怕病傳出,而皇后和蘇妃去打着瞧病的由頭去琉璃苑一探究竟,就算是要做戲,也要做全套吧?是個瞎子就看的出來兩人是別有用心了。
“那兩人不是易容成我和瓜娃子的容貌嗎?應該看不出來吧?”千琉璃有些不確定的問道。
“一般人是看不出來,但在江湖上行走的武林人或者對易容術深諳此道的是能察覺的。”青影道。
“那怎麼辦?”千琉璃看向濮陽逸,用手戳了他一下,“快想辦法。”
“一刻鐘的時間她們還趕不到琉璃苑,我帶你們進去就是。”濮陽逸臉上並沒有任何或驚或怒的情緒,容色平靜,輕描淡寫的道,“皇后今天帶了兩個五皇弟府中的門客,那兩人武功不弱,也能看穿一個人是否易容,皇后應該是從蘇清絕那得到了消息,只是蘇清絕前兩天被我拖住了,傳達的比較晚,纔剛好讓我們趕上。”
“那你還廢話?快點的。”千琉璃雙腿一跳,身子直接掛在濮陽逸的背上,催促道,“揹我和瓜娃子進去。”
濮陽逸沉靜的目光在看她時頓時帶了點點的無奈,使壞的故意一託她的身子,右手直接提起濮陽灝的衣襟,像提着一隻小雞仔似的,猝不及防被抓住的濮陽灝頓時想掙脫他的魔爪,嘴裡直嚷嚷道,“放開我,你個心懷不軌的小人。”
千琉璃纏着濮陽逸的脖頸,憐憫的看着被氣的小臉紅通通的瓜娃子,想着她幸好是濮陽逸的女人,而是他的女兒,不然還不知道怎麼被他折騰呢。
果然是有異性沒人性的男人。
“等天黑了,你自己在潛進琉璃苑。”濮陽逸不理會濮陽灝小胳膊小腿的掙扎,只淡淡的對青影說了一句,隨後身形如煙的閃過她的眼前,頃刻間便已消失。
留下青影滿臉敬佩的看着他離去的方向,輕功如此高絕,不愧是名揚天下的伴月公子,不止醫術冠絕天下,就連武功也甚少有人出其左右。
周圍景色呼嘯,千琉璃又一次的暈乎了,眼前一片白茫茫,什麼也看不清,抽空看了濮陽灝一眼,他比自己還不濟,臉色凌亂,就差翻白眼了,一張精緻又秀氣的小臉全然沒有了之前的美感,髮絲被狂風吹的四處飄散,也不敢掙脫了,手臂緊緊的抱着濮陽逸,生怕他一個不小心就把自己給摔下去。
“瞧你們兩這點兒出息。”濮陽逸從天而降落在琉璃苑一處相對於較人煙稀少的地方,千琉璃捂着肚子乾嘔了一會後,纔打量起四周的景色。
琉璃苑作爲王府正妃的場所,院落是很大的,小花園,屋舍,還有廢棄的不曾使用過的柴房等都佔據了很大的面積,這個地方她沒來過,但不遠處隱隱可以看見她住的正屋,整理了一下身上被風吹亂的羅裙,扶正了頭上的髮簪,又幫瓜娃子打理了一番,纔算勉強妥帖。
“吃下這兩顆藥。”濮陽逸手心裡躺着兩粒紅色的藥丸,“會暫時會你們感染類似於時疫的病,但裡面也包含了解藥,兩個時辰後解藥會和疾病抵消。”
千琉璃毫不猶豫的接過,然後放在嘴裡吞下,濮陽灝見她吃下了,猶豫了半響,才慢吞吞的學着她的樣子,將藥丸吞嚥入腹。
“我等會兒就來看你。”濮陽逸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直走在轉兩個彎就到了你的房間。”
千琉璃眨了眨眼,示意她明白了,濮陽逸輕笑一聲,隨即足尖輕盈一點,轉瞬便劃過天際,湖藍色的衣袂帶起優美的弧度,讓人移不開眼睛。
“寶貝兒子,要裝病了知道嗎?”千琉璃蹲下身體,注視着濮陽灝的雙眼,認真的道,“你皇祖母可不是好相處的人,這次是特意來找我們麻煩來了,禍從口生,多說多錯,你就一個勁兒的裝痛苦就可以了,實在不行在地上打個滾,賣個萌,流個眼淚什麼的,總之,撒潑耍賴,死皮賴臉,不管是上上之計,還是下下策,全部都用上。”
她眼中透漏出的嚴肅不是作僞,濮陽灝縱使年紀小,也明白了事情的重要性,小大人模樣的點點頭,細聲細氣的道,“好的,母妃,兒子知道了。”
從一個稱呼就能看的出來這孩子的靈慧程度,千琉璃會心一笑,摸了摸他的頭,牽着他的小手往琉璃苑快速的走去。
寧王府是京都最大的府邸,濮陽逸之前說過的這句話絕非信口開河,因爲府裡女人的爆棚,王府需要不斷的擴充面積才建造房屋以供那些女人居住,從王府正門走到琉璃苑,別說一刻鐘,就是半個小時也不一定能抵達,畢竟,皇宮裡出來的女人,哪個不講究儀表和步步生蓮?
只是爲難的是她怎麼通過琉璃苑那些下人丫鬟的眼光明正大的進入房間?人多是非多,誰院子裡沒有幾個奸細?更別說整個王府大部分都是別人派來的細作了,千琉璃有些頭痛,都說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濮陽逸也太不稱職了,把她扔在這裡,就不管她的死活了,萬一皇后來了,還來不及換回身份,豈不是會出現兩個寧王妃和兩個小王爺?
她從懷裡掏出許多亂七八糟的瓶子,小型的觀音瓶,圓形的葫蘆瓶,形狀不一,大小不一,濮陽灝見她像變戲法一樣的拿出如此多的瓶子,頓時好奇的問道,“母妃從哪裡得來的?”
“從伴月公子那裡順手牽羊順來的。”千琉璃笑眯眯的分別打開瓶子的木塞,鼻尖聳了聳,細細的辨別裡面的藥物成分,雖然她不懂得配藥,但勝在有一顆還夠用的腦袋,醫術翻的多了,只要不是太珍稀的藥材她這鼻子一聞就清楚了。
“母妃偷東西!”濮陽灝瞪着一雙圓溜溜的鳳眸,不可置信的道,語氣似乎還有一絲失望。
“這叫順,不要偷。”千琉璃一本正經的反駁道,“偷者,竊也,如果伴月公子知道我想順他的東西卻依舊讓我拿走了,那就代表他是自願的,此舉動不叫偷竊,而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給一個願拿,明白嗎?”
“母妃的意思是那小人故意給你的?”濮陽逸擰着眉頭思索,頓了頓,他又道,“兒子明白了,他一定要想借此機會來獻殷勤,好等母妃和父王感情不好的時候他便來破壞,好歹毒的心思!”話落,他還憤憤的揮了一下小拳頭,自以爲摸到了事實的核心。
千琉璃囧啊,一頭黑線的看着她那寶貝兒子,這思維模式是不是開啓的太全面了?
“既然那小人不懷好意,那母妃就更不能要他的東西了,俗話說,吃人的嘴短,那小人就是打的如此壞心眼的主意,想拆散母妃和父王,兒子不會讓他如意的!”濮陽灝已經充分的把伴月公子濮陽逸假想成十惡不赦的第三者,心裡已經存了對他敬而遠之的念頭。
“嘴短不短的我不知道,但是你再說下去,咱們娘兩就要被發現了。”千琉璃一拉他的手,飛快的往前跑,“孃親已經找到了迷藥,你等下幫忙吹一吹,迷倒那些礙事的丫鬟。”話落,拿過一個小瓶子往他手裡一塞,“就像吹蒲公英一樣。”
“蒲公英是什麼?”邁着兩條小細腿的濮陽灝費力的握住瓶子。
“你十萬個爲什麼啊,等會兒再給你解釋。”千琉璃講解道,“把瓶蓋打開,然後倒出裡面的粉末,用嘴一吹,就行了。”
濮陽灝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眼看前方就是正屋,偶爾也會有兩個丫鬟出沒,千琉璃貓着腰躲在花叢裡,見眼前人影閃過,便利索的倒了點迷藥的粉末在手心裡,對準兩人,輕吹一口氣,然後眼疾手快的捂住自己和濮陽灝的口鼻。
一陣風吹過,粉末吹落在那兩個丫鬟的周身空間內,不過一眨眼的功夫,那兩人就暈了過去。
濮陽灝眼睛晶亮的看着那兩個暈倒的丫鬟,感覺到千琉璃捂着他的手離開,就立即有樣學樣的吹着迷藥的粉末。
可薑還是老的辣,這句話永遠不會過時,濮陽灝鼓足了腮幫子,想使勁吹一口,卻因吸氣太多,忍不住打了個噴嚏,不慎之下他自己便吸入了迷藥的粉末,頓時很乾脆利落的暈倒了,手裡的迷藥灑了一地。
幸虧千琉璃警醒的屏息凝神,才躲過了這一遭無妄之災,雙眼無奈的看着躺在地上暈過去的濮陽灝,表示她這寶貝兒子也並不是天生就會任何事兒的。
這可遭了,她又要迷倒琉璃苑的丫鬟,還要帶着濮陽灝跑進內室,壓力何止山大,這山簡直是喜馬拉雅山。
正左右爲難,突然身旁落下一人,她忙轉身去看,見是青影,立即鬆了口氣,“快幫忙把我和瓜娃子送到房間內。”
“小姐,這都是寧王爺安排的人,您和小王爺就算是大搖大擺的進去,也不會有人說什麼的,還有,那兩個僞裝成您和小王爺容貌的人已經離開了。”青影見她灰頭土臉的,濮陽灝又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不由驚詫道。
“不早說。”千琉璃訕訕的摸了摸鼻子,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指手畫腳的道,“你抱瓜娃子。”
青影立即把濮陽灝抱了起來,千琉璃果真如她所說,提着裙襬,邁着八字腳,晃悠悠的公然走出花叢,一點兒掩飾都沒有。
青影看的嘴角抽搐,她是說過可以大搖大擺的進去,但小姐你如此張揚,臉上學滿了‘老孃我又殺回來了’的得意神色,會不會太目中無人了?
院子裡各司其職的丫鬟們果然把她當做透明人一般,若無其事的繼續忙着手裡的活計,千琉璃悠哉的走着,不時的瞥一瞥那些對她視若無睹全當沒看見她的丫鬟們。
似乎她服了隱身草似的,這些丫鬟臉上不但沒半點兒驚訝,還依舊淡定的忙碌,把她當成了比空氣還透明的存在。
千琉璃玩心大起,主動晃到一個正修剪花枝的丫鬟面前,用手在她眼前揮了揮,“你看不見我嗎?”
抱着濮陽灝的青影一臉石化的表情,見過心大的,沒見過如此沒心沒肺的。
那丫鬟依然目不斜視,手持着一把大花剪,清清冷冷的剪掉一截旁逸斜出的花枝,彷彿沒看到眼前正搖擺的小手。
“真是變態啊。”千琉璃看着她寵辱不驚,眼神不變的模樣,由衷的感慨了一句。
青影別過頭,如此行事毫無章法又恣意亂來的王妃,她已經不能直視了。
這幾個丫頭都太無聊了,千琉璃打了個哈欠,這兩天的趕路差點沒把她老腰給折斷了,步履晃盪的進了房間,剛掀起珠簾,腦內就傳來一陣眩暈,緊接着就吐了一口血,但身上卻並沒有傳來疼痛的信號,想來這是濮陽逸的藥起作用了。
暈過去的濮陽灝也如她一般,嘴角溢出一抹鮮血,駭的青影面色劇變,愣愣的抱着他不知該如何是好。
“沒關係,就這樣吧,把他放在牀上。”千琉璃解圍道,“是伴月公子給我們服下了一枚可以暫時顯出病狀的藥丸,他嘴角的血跡也不要擦。”剛好兩番的趕路使得她和濮陽灝臉上都有些蒼白,天然的妝容,值得擁有。
青影這才定了神,穩了穩身形,腳步沉穩的進了內室,房間裡空無一人,千琉璃環顧了四周一圈,屋內的設施和裝扮都一如她離開之前,不曾有半點改變,和記憶裡的印象重合,她無法忽略自己心頭劃過的那一縷悸動和安心。
像是遊子歸家,又似迷途的旅人找到了歸屬,心口有一股股暖流匯聚,千琉璃眼神恍惚,她在這裡不過待了幾日,而離開也沒有太長的時間,但此時心裡的感覺和第一次來這個房間之時的感受已經不一樣了。
“小姐?”青影見她失神,不由提醒道,“皇后快來了,小姐還是準備一下吧。”
“嗯。”千琉璃猛地注意到青影不知何時已經換上了王府婢女的服飾,她收了眼中的恍惚,手腳麻利的褪去身上的羅裙,又扯掉了頭上的朱釵玉簪,打散頭髮,穿着一件月白色的裡衣,冷玉般的顏色更襯托的她肌膚白透,似一眼就能看清的透明,一雙霞光璀璨的眸子也漸漸變得渾濁起來,如閃亮的星辰被蒙上了一層灰,霧濛濛的,叫人看不太真切。
千琉璃照一下鏡子,被銅鏡內的自己嚇了一跳,皮膚白是白,但跟秋風掃落葉似的一般悽慘,跟女鬼沒什麼兩樣了,而她最引以自豪的一雙眼睛像戴了質量最差的美瞳,渾濁不堪,人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這窗戶都關上了,心靈自然也看不到了。
青影則趁着在她打量自己的時候,快速的關上門窗,又從懷裡掏出一包藥粉,灑在香爐裡,點燃後,屋裡頓時升騰起一陣艾葉的味道,還有許多不知名的氣味,千琉璃嗅了嗅,氣味太雜亂,加上她鼻子突然變得不靈敏了,什麼也沒聞出來,耳朵似乎也不好使了,甚至還有些幻聽的感覺。
垂下眼簾,千琉璃懨懨的挪到牀上去,無精打采的脫掉了濮陽灝的錦袍,感受他身體有些發顫,額頭還冒着些許的冷汗,忍不住的在心裡怒罵濮陽逸,弄虛作假這種事兒,敷衍下不就行了,至於弄的跟真的沒什麼差別麼?
她可憐的喜之郎,千琉璃用袖子擦了擦他臉上沁出來的汗珠,身體無力的躺在他旁邊,也開始冒虛汗。
青影取過乾燥的毛巾沾溼,覆在兩人的額頭上。
千琉璃的意識已經有些不太清楚了,渾身軟綿綿的,但也不是很難受,只是沒什麼精神罷了。
敲門的聲音響起,青影忙去開門,接過一丫鬟手中的湯藥,扶着千琉璃,勉強餵了她幾口,又在濮陽灝脣上蘸了點藥汁,才把藥碗順手擱在小几上。
整間屋子密不透風,濃濃的藥味和各種藥草燃燒的氣味混合,使得房間裡的味道濃重又讓人壓抑,青影幫兩人掩好了棉被,又放下繡着水仙花的牀幔,這時,屋外一聲震耳欲聾的,“皇后娘娘駕到,蘇妃娘娘駕到。”的高喊聲響起,她從懷裡掏了掏,掏出她方纔路過小廚房拿的一小節辣椒,狠心的往眼眶的四周塗了幾下,頓時眼淚汪汪的。
青影跪在牀邊,手裡端着一碗湯藥,抹着眼淚哀求道,“王妃,小王爺,快醒醒,該吃藥了…”
千琉璃暗暗嗤笑一聲,沒想到她這戲掩的也挺好,哭的情真意切,讓人聞者傷心,見者流淚。
房間的門被推開,青影一副收了驚嚇的姿態連忙起身上前走了幾步,跪倒在門不遠處,“奴婢參見皇后娘娘,蘇妃娘娘,請皇后娘娘饒恕奴婢未曾遠迎之罪!”
屋子內的空氣剛涌進皇后和蘇妃的鼻端內,兩人就不約而同的皺起了秀麗的眉,皇后還好,還能故作矜持的鎮定自若,而蘇妃就沒那麼大涵養了,拿起絹帕捂住口鼻,嬌聲道,“這什麼味道,難聞死了。”
青影顫抖着肩膀,瑟縮的跪在地上,低垂的頭快碰到地板了。
“這是怎麼回事兒?你說!”皇后氣勢威嚴,保養的不太成功的臉蛋顯示出淡淡的紋絡,和她身邊站着的光彩照人的蘇妃一比,頓時黯然失色。
“回稟皇后娘娘,奴婢叫不醒王妃,可先前太醫說過,這湯藥必須每日都要服用,否則便會撐不過去,王妃不醒便無法服藥,奴婢擔心…擔心…”說到最後,青影已是泣不成聲。
“寧王妃真的有你說的如此嚴重?”皇后眸光沉沉,顯然青影聲淚俱下的這一套並沒有讓她相信。
“奴婢說的都是實話,請皇后娘娘明鑑。”青影伏地哭泣。
“你讓開,本宮和蘇妃去看看寧王妃。”不驗證一番,如何辨別真假?皇后打定主意要闖一遭。
青影柔順的往後跪了跪。
皇后和蘇妃帶着幾個宮女嬤嬤走近牀旁,青影眼尾處的餘光一掃,赫然發現寧王府的月側妃也在其內,她眼中帶着幸災樂禍和看好戲的愉悅笑意,似乎覺得即將千琉璃的把戲要被戳破,而她則會頂替千琉璃的位置成爲下一任的寧王妃。
越接近牀,一股濃的化不開的藥味撲鼻而來,饒是皇后冷靜自持,也有些受不住了,對身邊的一個宮女使了個眼色,那宮女頓時心領神會,掀起了掩蓋住牀內情形的牀幔。
映入眼簾的是千琉璃煞白的臉孔,眉目清晰的透着虛弱之色,長長濃密的睫毛伏在眼瞼上,越發讓人覺得她臉部的肌膚白的清透,細細一看,額頭上的汗珠源源不斷的沁出來,打溼了貼在臉頰上的幾縷鬢髮,黑色的髮絲託着透明的膚色,黑白分明,對比十分強烈,這樣的神色哪裡是一個正常人擁有的。
而躺在她身邊的濮陽灝亦是如此,小臉慘白,紅潤的小嘴失去了血色,甚至還微微有些乾燥起皮,虛弱的似乎風一吹就會消失無蹤,他長的本就粉雕玉琢的,如今這蒼白孱弱的模樣更能勾起人的保護欲。
只是今日來的是皇后,是野心勃勃的陰謀家,她自然不會愛心氾濫,目光如炬的在千琉璃和濮陽灝的臉上游移,眸內含了一絲驚疑不定的光彩,探究的意味呼之欲出。
“寧王妃好大的架子,皇后娘娘都來親自屈尊降貴的來瞧你了,你還死賴着不肯睜眼,還要裝到何時。”作爲皇后身邊第一號擋箭牌的蘇妃尖酸刻薄的開口了,她收到的確切消息,寧王妃明明沒病,卻裝作如此模樣,不知打什麼主意。
千琉璃心跳有些加快,她摸不準皇后和蘇妃到底知不知道她離京去錦城的事兒,但只要沒有確切的證據,就算知道了又如何?憑着一張嘴再說的天花亂墜,沒有實打實的證據,都是不管用的。
“蘇妃別惱,太醫既然都診斷了寧王妃患了不知名的傳染病,那想必是十拿九穩的,不過太醫院那幫子人,光會拿俸銀,醫術也漸漸不怎麼好了,本宮身邊有兩名醫術不錯的女官,就讓她們幫林王妃好生把脈一番,看看太醫的話是否名副其實。”皇后從千琉璃臉上沒看出什麼破綻,便心生一計。
“娘娘身邊的醫女自然是極好的。”蘇妃頓時轉換了一張小臉,忙不得的奉承道。
皇后只是淡淡一笑,對她右手旁的兩個女子掃了一眼,那兩人福了福身,跪在牀前,從棉被裡抽出千琉璃的一隻手臂,兩人分別診脈了一次,才慢悠悠的起身回稟道,“回皇后娘娘的話,寧王妃的病症很奇特,的確是類似於時疫一般的病,只是也許這段日子太醫開的方子緩解了病情,寧王妃的身體過不了兩個月便會大好了。”
千琉璃暗自沉思,這估計就是濮陽逸的精妙算計了,既不能把她的病裝的太狠,否則什麼時候痊癒便是個嚴重的問題,但也不能太輕了,不然豈不是有裝模作樣之嫌?
蘇妃一聽到時疫兩個字已經嚇的身子發抖了,幾乎是全無理智的轉身就往外跑,驚慌失措的道,“時疫…時疫…”時疫有多可怕,每個人都很清楚,傳染率極高,又沒有有效的治療方法,活過來的機率不超過三成。
她是看準了千琉璃裝病纔敢如此膽大的來一探究竟,若是傳來的消息有誤,寧王妃是真的感染了時疫,那她豈不是要被連累了?萬一她也傳染了時疫?那…。蘇妃簡直不敢往下想,不顧皇后在她背後小聲呵斥就踉踉蹌蹌的跑了出去。
皇后暗罵了一句不中用,面上卻不顯一絲波瀾,只平靜的道,“可確認過了?不會誤診?”
“奴婢可以保證。”那兩名醫女信誓旦旦。
皇后點點頭,這兩人是她培養多年的心腹,自然不會背叛她,也不會說些謊話來欺騙她,那就說明躺在牀上的寧王妃和小王爺的確感染了時疫,心中微微一慌,但想到來之前她已經做下了預防的措施,即使是真的面對上有時疫的人,也不會被傳染。
來看好戲的月側妃早就驚呆了,連蘇妃驚惶跑出去的動靜都沒能把她從驚嚇中喚醒,愣了好半響,才滿目慌張的驚呼了一聲,也顧不上和皇后行告退禮,就魂飛魄散的跑出了房門。
在屋子外,蘇妃和月側妃兩人對視一眼,眼中頗有幾分劫後餘生的感覺。
皇后目光直直的注視着千琉璃,突然一揮手,站在她左邊的兩個人立即學着方纔兩名醫女的樣子跪在牀前,只是這兩人並不是把脈,而是把手直接伸向了千琉璃的臉,順着她面部的輪廓一寸寸的摩挲。
牀上的人兒似乎有些不適的皺了皺眉,然後慢悠悠的睜開一雙混混沌沌的眸子,皇后瞳孔一縮,不動聲色的打量着她。
“走開…”千琉璃想擡手打開在她臉上亂動的爪子,但奈何‘有心無力’,嘴裡發出一聲細小的聲音,如貓兒般的柔弱。
“寧王妃醒了?”皇后關切的開口。
千琉璃迷糊的看着她,吶吶的道,“這是哪裡…拿開你的髒手…”撫摸她臉頰的分明是男人的手,手指粗糙,還帶着厚厚的繭子,有心理潔癖的千琉璃覺得自己似乎快要忍不住了,莫名其妙的被兩個臭男人摸臉,她殺了這兩人的心都有。
“寧王妃別介意,這是本宮的兩個女官,在爲你瞧病。”皇后溫和笑道。
他媽的瞧病有摸人臉的嗎?千琉璃憤怒的在心裡罵道,胸腔裡像積了一團火再燒,她忍的已經超過了自己的極限,尤其是那手,沒從她臉頰上摸出什麼痕跡,便想順着弧度觸上她的脖頸。
千琉璃發誓,只要這兩個人臭男人再稍微往下移動一點,她就是暴露自己裝病也事實也要殺了他們!
“母后想幹什麼?”一聲在千琉璃聽來,不蒂於天籟之音的聲音響起,緊接着‘奴婢給寧王爺請安’的嗓音也接連開口。
千琉璃咬了咬嘴脣,有些想哭,她不是不顧大局,也知道若她破了功對寧王府的打擊會有多大,可她就是受不了被陌生人撫摸,尤其還是臉部的位置,雖然她行事一貫放蕩不羈,和陌生男人調笑也是信手拈來,但她從來都沒有和其他的男人有過親密的舉動,發乎情止於禮,從來沒有出格過。
如今被陌生男人一上手摸她,她就覺得委屈的緊,尤其這還是在自己的王府裡,就被人這樣上杆子欺負。
她很想吼一句,“老孃沒有戴人皮面具,你就是摸遍了我全身也是找不到的。”
寧琪推着濮陽逸的情形進入衆人的視線內,濮陽逸眸光一掃,瞥見那兩個不男不女的宮女打扮的人正將那手放在他女人的臉上,頓時有些不能淡定了,即便心裡怒火瀰漫,但聲音卻一如既往的清潤淡然,“勞煩那兩位女官…不對,男官放開手。”
此話一出,千琉璃險些大笑,心中的委屈也消散了許多,而皇后則有些臉色發青,後宮裡的女人身邊不能有男子服侍,而濮陽逸則半點也不替她遮掩的點破了那兩人身爲男子的事實,豈不是在明晃晃的打她的臉麼?
若此事傳出去,輕則一個淫穢之罪,重則一國之後在宮裡養男人,給天子戴綠帽子,即使她聲望再大,勢力再深,也堵不住悠悠之口。
場面有些尷尬,千琉璃眼中笑意深深,皇后氣的胸口起伏,暗自盤算如何讓此事不流傳出去,今日她本不想帶這兩人進來,但礙不住墨兒的請求,便大膽一試,若寧王妃真是假扮的,一頂欺君之罪的帽子扣在濮陽逸腦袋上,寧王府就保不了。
可還沒查出什麼線索,濮陽逸就趕到了,還拆穿了那兩人的身份。
濮陽逸似乎絲毫也感覺不到屋內氣息的轉變,一雙鳳眸寒意密佈的看着依舊放在千琉璃臉頰旁的那兩隻手,一字一頓的道,“放開!”
那兩人一驚,下意識的收回了手,有些不知所措。
“王爺,王妃感染了時疫,您快走吧。”這時,跑出去的月側妃突然一臉捨身取義的表情衝進來,誠懇的看着濮陽逸道,“王爺注意身體,還是離王妃遠些爲妙。”
“難道月側妃不知道,本王早已和王妃患了相同的病症麼?”濮陽逸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對她的想法心中瞭然,“不過剛纔伴月公子來過,說本王根本就不是什麼傳染病,只不過是宮中太醫無能。”頓了頓,他又看向皇后身邊的兩名醫女,“母妃跟前伺候的醫女看來也沒什麼本事,連傳染病都分不清楚,實在愚笨,不如…殺了,兒臣再給母后送兩個醫術高的可好?”
聞言,皇后眉心一跳,一句話脫口而出,“可是睿兒給皇上尋來的名醫伴月公子?”
“正是,兒臣和伴月公子有一點交情,恰好寧王府有一味他需要的藥材,他便來尋了我,順便給兒臣把了脈。”濮陽逸眉目似月,清逸俊秀,說話的聲音也很是溫和,和他塑造的形象並沒有出入,“王妃和兒臣患的病不過是類似於時疫一般的病症,其實並不會傳染。”
皇后惱怒的瞪了一眼跪在她腳下瑟瑟發抖的那兩名醫女,都怪她們醫術淺薄,連是不是傳染病都分不清楚。
伴月公子的名聲可比皇家的太醫院要響亮的多,他說不是便自然不會是信口開河。
沒抓到寧王妃被偷樑換柱的把柄,反而被濮陽逸將了一軍,即便是皇后心性冷靜,此時也有些鎮不住場面了,月側妃一臉驚詫和遺憾,蘇妃則拿眼小心的覷着濮陽逸,眼底閃過一絲迷戀之色。
躺在牀上挺屍的千琉璃倒是心情最愉悅的那一個,故作歡快的驚喜道,“原來不是傳染病,妾身可嚇壞了,多虧了那位伴月公子,不然妾身可就只能等死了。”
濮陽逸笑了笑,附和道,“王妃說的不錯,的確該多謝伴月公子,那等會兒王妃記得備下一份厚禮,可要好好答謝他。”
千琉璃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覺得他這話聽起來怎那般的有歧義呢,嘀咕了一聲,閉上了嘴,現在是皇后和濮陽逸交鋒的時刻,像她這等小炮灰,還是老老實實看戲吧,萬一殃及了她這條弱小的池魚,就慘兮兮了。
“伴月公子不先進宮去給皇上瞧病,反而先來了寧王妃,還真讓人忍不住的想推敲呢。”皇后慢慢的開口了。
“即使是名醫,也需要準備藥材的,如果藥材不完全,那即使他進了宮也是無用的,母后覺得兒子說的對麼?”濮陽逸像是沒聽清她話裡的險惡用意,淡淡的反駁。
“難道皇宮沒有的,寧王府就有?”皇后一身大紅色鳳袍,顯得格外莊重有氣勢,聲音更是凌厲,“難道王府比皇宮還要好麼?”
千琉璃聽她這話說的,只差直接說濮陽逸有篡位的心了。
“百姓家還有耕田的牛馬,而皇宮卻沒有,可見有些小東西,皇宮也是尋不到的。”濮陽逸神色清淡,語氣卻含了一絲絲的冷意,“即使是天子居住的地方,也不可能概括了天下所有的物件,難道,母后不如此認爲嗎?”
千琉璃在心裡給他喝彩,明明把人家的每個問題都給堵了回去,末了,還要詢問一下對方的意見,這不是活生生的嘲諷麼?
濮陽逸,也太…太會給人使絆子了。
------題外話------
最近在看海賊王,表示很憂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