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榮心裡驚奇,這洛老頭,搞什麼鬼,我是來見你的,可不是來見你女兒的,你就算要拉皮條也不要這麼明目張膽啊,本公子可是正經人。
“原來洛小姐也在這裡啊。”林晚榮笑着道:“不是洛大人叫我來的麼?可怎麼沒見着人呢?”
洛凝點點頭道:“爹方纔到大堤下查探去了,還請林大哥稍待片刻。”
林晚榮點點頭,向四處望了一眼。原來洛敏約他來的這地方,竟然是下關江堤。此時已到冬季,正是長江的枯水季節,江水退下去了許多,但兩岸的黃土與稀泥,依稀可見洪水肆虐的痕跡。
數千名平民百姓,捋起袖子,卷着褲腿,穿過淤泥,朝岸上搬運着泥沙。另有數千人,手執各樣挖掘工具,向大堤填土,將大堤加固加寬。
這情景讓林晚榮一下子就想到了前世經常看到的修水利。他是生長在漢江邊的,對這水利的重要性有着清醒的認識。望着眼前的情景,他心裡突然涌起一種親切的感覺。這些普通的老百姓,他們穿的樸素,吃的糟糠,可在林晚榮眼裡,這纔是親人,他們比那些什麼狗屁才子才女親切了無數倍。
只是眼下大提上人數雖不少,但是工具落後,效率低下,若要將這堤壩再加高,還不知道要經歷多少時日呢。林晚榮看地也有些心焦。
這個洛老頭。叫我來這裡,是爲了做什麼呢?不是要我捐銀子吧?媽的,這老頭倒是奸猾的很,看準了老子脈門。
見洛凝還在旁邊站着,林晚榮道:“洛小姐,你知道洛大人他叫我來做什麼嗎?”
洛凝神秘一笑道:“待會兒爹爹就會和你談了。”
林晚榮見她笑得十分神秘,便知她定然知情。不過看她那得意的樣子,問了也白問,這小妞定然不會說的。
他嘆了口氣,也不去與洛凝說話了,徑自走上大堤。凝重的土地傳來的厚實感覺讓他心懷有些激動起來。我是長江邊地孩子啊,他眼眶有些溼潤起來。
洛凝見他神色激動,急忙輕輕問道:“林大哥,你沒事吧?”
林晚榮吸了下鼻子。笑道:“沒事,就是風大了,有點難受。對了,洛小姐,你又在這裡做什麼呢?”
“我和書社的同仁們一起來的。”洛凝指了指遠處的高坡上,那裡擺着長長的一排桌子,桌上擺着一整張長長地宣紙。金陵書社的才子才女們正在揮毫潑墨,看那樣子,似乎在繪一副整體畫卷。
搬運泥沙的壯丁便從這書幾邊不斷走過,這羣公子小姐,竟是視而未見。
那人羣之中。有一女子看起來甚是惹眼,穿着一套暗紅色的公服,顯得嬌俏玲瓏,正是那個婉盈小姐。這小娘們,又在辦公時間偷跑出來了,真是浪費了老子地糧食。不過她穿上火紅的捕快服,還真有幾分說不出的野性。林晚榮暗自品評道。
他也看見了候躍白和於文坡兩人。他二人正運筆如飛,周圍傳來一陣叫好聲,那個婉盈站在候躍白身旁,不斷的鼓掌。眼中滿是崇拜之色。
媽的,老百姓揮汗如雨爲這堤防出人出力,護衛的是你們這些富貴官家的利益,你們卻還有這閒情逸致到這裡作畫爲樂,真他娘地白吃了糧食。林晚榮重重的哼了聲,骨子裡的那種平民情節讓他實在看不得如此場面,腳步輕邁,便要離去。
洛凝卻似是知道他心事般,急忙叫道:“林大哥,你莫要誤會,我們並不是來遊玩的。”
林晚榮笑了笑道:“洛小姐,你們做什麼,與我有干係麼?”
洛凝道:“林大哥,還記得那日你對我說過的慈善拍賣會嗎,效果十分之好,大家興致也很高。近幾日這河防之銀將要用盡,爹爹愁眉不展,我便想起你說地法兒,若是將我們書社的人一起拉來,做一副整體河防畫卷,然後賣了出去,豈不是也能爲這河防之事出力?”
平心而論,這個洛凝不嬌氣,有志向,在這個時代的女子中算是十分難得了。只是做事太理想化,大概也是因爲她從來沒有體會過平民生活吧。
洛凝見林晚榮不說話,以爲他不相信自己的話,忍不住嘆了口氣道:“林大哥,你跟我過去一看便知。”
林晚榮笑道:“我信與不信,卻也沒什麼關係了。”
洛凝卻是來了倔脾氣,竟拉着他袖子,直接往書社而去。與這洛凝認識有些日子了,卻還沒見過她如此失態的時候,想來這次林晚榮的態度確實深深的刺激了她。
見這丫頭性格倔強,林晚榮心裡也是忍不住的好笑,便道:“洛小姐,你這樣拉住我,莫要叫人誤會了。”
洛凝倔道:“我與你清清白白,問心無愧,怕什麼誤會?”既然你不怕,我就更不怕了,當下便任她拉住自己袖子,往那書社走去。
衆人見洛凝拉了林晚榮過來,神色卻是不同。候躍白臉色不好看,那個叫婉盈的女子卻是怒火沖沖,問道:“你這人來做什麼?”
林晚榮心裡十分的惱火,媽地,你以爲我想往你們這兒湊啊,若不是被人強拉過來,老子哪裡有功夫鳥你?見這個小妞語氣不善,他嘿嘿道:“這是哪裡來的公人,巡邏怎麼都上了這堤防了,實在是叫人佩服。咦,對了,婉盈小姐,你那白馬呢?”
婉盈道:“你尋我白馬做什麼?”
林晚榮道:“也沒什麼。就是我家小黑有點想她了。”
這話似是啞謎,便只有她二人聽得明白,婉盈小姐又羞又怒,知道與他說話,自己佔不了便宜,便哼了一聲,不去理他了。
林晚榮深深地吸了口氣。站在這羣“高雅”的人中間,,他覺得十分的不自在,老子好好的做個家丁,怎麼會和這羣人搞在一起?還真是莫名其妙了。
候躍白昨日受了林晚榮的氣。方纔又遠遠的見着了洛凝的動作,心裡更是難平,他當然不會在美女面前丟了風度,便對洛凝道:“洛小姐。你看看我這副江山遠眺圖如何?”
那圖上遠遠望去,青山巍峨,淡淡如墨,若隱若現。待到近處,一灣深潭,碧波盪漾,松柏翠綠。層峰環繞,嫋嫋煙霧,緩緩升騰,確實很有些景象。這個候躍白不愧是金陵第一才子,筆法用墨皆是老到。
洛凝點頭讚道:“候公子筆法犀利。用墨獨到,這遠眺圖確實非凡。”
候躍白有些得意地望了林晚榮一眼,謙道:“洛小姐謬讚了。”
洛凝卻是沒有理他,對林晚榮道:“林大哥,你以爲如何?”
林晚榮那獨特的鉛筆她是親眼見過的,聽說那便是專爲畫畫準備的,她自然知道林晚榮是此中行家了。
林晚榮見那個候躍白趾高氣昂的樣子,無奈地搖搖頭,道:“山是好山,河是好河。”他說了八個字。卻是住口不說了。
婉盈小姐是候躍白的忠實崇拜者,聞言立即道:“林三,你這是什麼意思?”
候躍白傲道:“林三,你莫不是以爲這畫有什麼問題不成?”
洛凝見林晚榮不願意回答,只得道:“林大哥,還請你指教一番。”
“只見筆墨,未見山河。”林晚榮淡淡答道。
洛凝美目一亮,醒悟過來道:“林大哥,我明白了。你是說候公子作畫時過於注重技巧,反而忽視了這山河的本質純樸自然,對嗎?”
候躍白臉色鐵青,他自己知道自己事,爲了畫這河山圖,他極盡技巧之能事,筆法絢麗,手法用了無數,卻被這個林三一語中的。偏這話卻是洛凝說出,他不敢反駁,只得狠狠瞪了林晚榮一眼,輕道:“唯口舌耳。”
媽地,本來還想給你小子留點面子,沒想到你這麼不識擡舉,林晚榮嘿嘿一笑道:“洛小姐,你只說對了一半。這山河之風,比拼的是人的氣質與閱歷。若無覽盡天下之雄心,又哪能領略到這山河的壯美與遼闊?畫山畫水,難畫河山,古往今來,流傳下來的河山圖又有幾副?便是這個道理了。”
這候躍白也真夠倒黴的,本來用盡全身上下本事畫這河山圖,卻是想討洛凝歡心,哪裡知道遇到了林三這個剋星,這幾句話,句句是理,說起來人人都明白,他根本就沒有反駁的機會。
倒是那個婉盈哼了一聲道:“你說得好聽,這山河圖自然難畫,候公子能畫到這個程度,已經是天下少有地了。”
洛凝對林晚榮的話深有感悟,,心裡一動,拉住他走到另一幅畫前,對林晚榮道:“林大哥,你再看看這副如何?”
這張畫的是這江堤之上,修建水利的情形。畫中是一個衣衫襤褸的老者,肩上扛着泥袋,正要往下填去,眼神卻是注視着滾滾地江水,眼中閃過濃濃的憂心之色。
這畫像筆法細膩,惟妙惟肖,人物的神情動作皆是十分逼真,特別是這老者對江水氾濫的憂慮之情,更是躍然紙上,栩栩如生。
從諸人的眼光可以看出,大家對這畫像皆是十分的推崇,從人物的神情、動作以及所包含的寓意,皆是十分深刻,可以說是一副上佳之作。
洛凝緊張的看着林晚榮,等待着他的答覆。
林晚榮看着那畫像微微一笑,他地意見簡單而又直接,只說了兩個字:“敗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