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這幾日相處,葉歡也感覺到,東方蘇蘇雖然外表傲慢,但內心其實只是個天真爛漫,心機簡單的姑娘罷了。
因此,臨別之前,葉歡纔會對東方蘇蘇說出這番話。
面對葉歡這句話,東方蘇蘇冷笑一聲,道:“是,他不是好人,難道你這趁火打劫,佔我便宜的混蛋就是好人了!”
葉歡一頭冷汗,咬牙切齒道:“我沒有!”
“哼!”東方蘇蘇不屑。
葉歡感覺頭皮都有些發麻,他咬着牙關道:“你可莫忘了,當時是誰捨生忘死,將你從虎狼窟中救出來的。”
這句話,倒是擊中了東方蘇蘇的軟肋。雖然當時葉歡是她唯一的希望,但是,那不過是垂死者的奢望而已,她也不相信葉歡真的會出現。而事實上,葉歡真的出現了。
這大出乎東方蘇蘇的預料,委實,她心中是有幾分感動的。
轉念一想,東方蘇蘇忽然冷哼一聲:“如果不是你,我怎麼會被人挾持,說來禍也是你惹出來的。”
“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你說那個是狗!”東方蘇蘇勃然大怒:“你還說我胸大無腦,腰粗腿短,你好好看看,本姑娘腿長一米二,那裡短了!”
挺身而起,雙手叉腰,葉歡一怔,就看到一姑娘筆直的站在自己面前,胸前豐滿因爲怒火而微微起伏。
東方蘇蘇也有些窘迫,如此一來,自己似乎特意表現看一般。
她冷哼一聲,坐了下來,將身子側到一邊去。
葉歡嘆口氣,道:“話盡於此,你小心些便是。”
東方蘇蘇撇撇嘴,道:“你可知道我從小經歷過什麼,若你知道,便也不會說這番話了。”
這一天是東方蘇蘇離開的前夜,小樓內,點了一二盞燈,卻不能將夜完全驅逐乾淨,桌上擺着一瓶葡萄酒,兩個高腳杯。
或許是酒迷了心,或許是夜瞞了人。二人都沒什麼睡意,葉歡多問了幾句,東方蘇蘇卻也多說了幾句,聊着聊着,東方蘇蘇也就說起了自己的往事。
東方蘇蘇的確是在華夏出生的,在她四五歲的記憶之前,她有一個美滿的家庭。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到還算的上幸福。
但變故來自於五歲那年的一場大火,一場偶然的大火燒燬了家中的一切,父親,母親,爺爺,奶奶,全部在火中喪生。
東方蘇蘇當天也在火場中,但她沒有事。
當大火熄滅,一個五歲的小女孩光着身子從火海中走出來後,她懵懂的小腦袋也已經知道,事情有些不一樣了。
事情,的確開始變得不一樣了。
一家五口,四人在火海喪生,只有一個小女孩詭異的活了下來。在華夏人的眼中,很容易將這個倖存下來的小女孩當做——災星。
‘災星’東方蘇蘇開始了顛沛流離的生活,姑姑,舅舅,姨媽……從一個親戚到另一個親戚家中,童年記憶裡,東方蘇蘇記得最深刻的,就是一雙雙嫌棄的眼神。
小孩子,是沒有什麼善惡觀的。
當所有人開始嫌棄她的時候,她不會去想是不是這個世界錯了,而是會去想,也許是自己做錯了,自己本該是被嫌棄的。
既然所有人都嫌棄自己,這個世界不歡迎自己,那麼自己爲何還要留在這個世界呢。
在一個夜裡,東方蘇蘇獨自走到野外,點燃了一堆火。
她咬緊牙關,獨自走進了火焰。
自然而然的,她沒有任何事。也就是那一刻起,東方蘇蘇察覺到,自己和這個世界的所有人都是不同的。
火焰對她來說,像是一種可以握在手中的工具,更像是可以交流的朋友。這種感覺說來十分玄奇,就好像給你一本英文原版書,對於不懂英文的人而言,可以看見書有多厚,裝幀有多精緻,而至於書中的內容,卻完全看不懂。而對於懂英文的人而言,卻能知道書中藏着一個精彩紛呈的故事。
東方蘇蘇是懂得火的語言的。至於她爲何會懂得,她自己也無法說清。這就像,鳥天生會飛,魚天生會游泳,東方蘇蘇天生懂得火。
在那一夜,東方蘇蘇尚不知道在自己身上發生的事情意味着什麼。對她來說唯一重要的事情就是,自己很冷,肚子很餓,這個世界很大,自己沒有家,不知道該去哪兒。
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雙手抱着膝蓋,在黑暗的荒野中,瑟瑟發抖。
這個時候,東方蘇蘇遇上了神父。
神父問她:“願不願意跟他走?”
那個時候,東方蘇蘇已經沒有地方去了。那個時候,任何一個人問她,願不願意跟他走?東方蘇蘇都會答應的。
只不過那天夜裡,出現的恰好是神父而已。
後來,東方蘇蘇才知道,神父本就是一個異人,也同時在全世界範圍內尋找異人。他看到新聞,知道有一個家庭,全家都喪生在火海,只有一個小女孩活了下來。覺得這件事有古怪,懷疑東方蘇蘇是異人,便找了過來。
暗中,神父一直在關注東方蘇蘇,在今夜,終於確認了她異人的身份。
別人知道這件事不知道會怎麼想,但對於東方蘇蘇來說,在自己一個人忍受孤獨,寒冷,飢餓,一人面對這世界的悽風苦雨時,有個人一直在暗中關注自己,這種感覺是足以溫暖的。
之後,東方蘇蘇就一直跟在神父身邊,輾轉各個國家學習語言,學習各種知識,戰鬥技巧。
素昧平生,但神父卻是東方蘇蘇相處最久的人。在她眼中,神父帶着自己離開,教會自己成才,給了自己一個歸宿,在她心底悄悄的,是將神父當成父親的。
這世上,會有人允許別人詆譭自己父親嘛?沒有的。也因此,當面對葉歡的話時,東方蘇蘇表現的憤怒,也就可以理解了。
葉歡聽完了東方蘇蘇的往事,微微皺起眉頭。他道:“蘇蘇姑娘,如此說來,他對你也不過是利用,想要利用你的能力。”
東方蘇蘇赫然將頭一擡,冷目道:“利用!被人利用也是因爲我有價值。如果不是他的‘利用’,我早已經拋屍郊外。”
“但是,你也有有個分辨,公司做事的法子,你也看到了。殺人如麻,毫無人性,有句話說,企業的總裁,會影響企業的企業文化。你覺得,你們公司的企業文化是如此的,那麼這個公司的老闆,會是好人嘛?”
東方蘇蘇一怔,隨即道:“好人又如何,壞人又如何,他與我有活命之情,養育之恩,便是他是個壞人又能怎樣!”
“那如果他讓你去做惡事呢?”
“我自然會去做。”
葉歡有些無語了,他揉了揉發酸的鼻子,忽然道:“你胸大無腦,有些是考慮不明白,也不是你的錯。或者,你應該靜下心來,仔細想想。比如說,你家當初爲什麼會發生火災,然後就那麼巧,神父發現了這件事。有沒有可能,火就是他……”
“你住口!”東方蘇蘇勃然大怒,站起來道:“你若再敢多說一個字,我立刻燒死你!”
葉歡撇撇嘴:“人吶,還是要聰明些,不能因爲,你希望事實不是這樣,就幻想事實真不是這樣。反正以我的性格,我是很懷疑他的。”
“混蛋,去死!”
掌心一團火焰明滅,揮手向葉歡砸來。葉歡嚇出一身冷汗,慌忙躲避。
打來鬧去的二人,其實這一刻,都不太明白自己的心思。
一意詆譭神父的葉歡,究竟是因爲真的覺得,神父不是一個好人,還是因爲,看到東方蘇蘇對神父一片敬重的份上,內心有些吃醋心理呢?
而勃然大怒的東方蘇蘇,究竟是爲了維護神父,還是因爲,葉歡所說的事情,是她絕不敢去想的。
而很多時候,事情就是如此,有些你不敢面對的事情,並不代表絕對不會發生。
東方蘇蘇也未必要殺死葉歡,所謂的燒死對方,不過也是嬉鬧的玩笑罷了。
打得乏了,二人也各自回房睡覺。現在東方蘇蘇清醒過來,葉歡再幻想着抱着東方蘇蘇身子入睡的事情,卻也是再不會成爲現實。
葉歡很早便沉入了夢想,當東方蘇蘇卻躺在房間中,碾轉反側。
葉歡的話,其實說進了她心裡。葉歡雖然是信口胡說,但未必不是事情的一種可能。
如果說,事情真是如此,那麼就太可怕了。而以公司做事的風格,並不是沒有可能辦出這種事。
太可怕了。
東方蘇蘇碾轉反側,一夜未眠,在天還沒有亮的時候,她就拉着行李箱走出了小樓,臨走前並沒有與葉歡打招呼。
心事重重,東方蘇蘇乘坐飛機,離開華夏,飛到了東瀛。
在東瀛他沒有任何停留,又坐上飛機,去了另外一個地方。她這次的目的地,是歐洲。
而次日天明,當葉歡醒來時,已經看不到東方蘇蘇的身影。
望着空蕩蕩的房間,葉歡搖搖頭,輕輕嘆息了一聲:“不告而別,非良人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