憐花大師自然有憐花大師的事要做。
西北一處偏僻小鎮,按一線二線城市數下來,這裡大概能算是第七線。
小鎮不大,卻很熱鬧,每逢初一十五,十里八鄉的人,都會來小鎮上趕集。
在小鎮周圍生活的人都知道,鎮上有一家豬肉鋪,肉鋪裡有一個屠夫。
屠夫叫什麼名字,沒有人知道,就連姓什麼,大家也不知道,於是大家都用屠夫這兩個字稱呼他。
屠夫在小鎮上已經很久了,鎮上的每個小孩子都知道他。等小孩子成了老人,屠夫依舊在鎮上,好像從未變老一般。
大家都記得,屠夫的年紀已很大,有和所有屠夫一樣的肥胖身材。
屠夫在豬肉鋪裡,豬肉鋪裡也不僅僅賣豬肉。殺雞屠狗的事情,也經常做。
咚咚咚
兩把殺豬刀上下飛舞,將案板上的豬肉剁成肉餡。小鎮最有名的小寡婦站在肉鋪前,s型的曲線,有一種成熟味道。
屠夫咽口吐沫,貪婪的看着小寡婦胸前聳動的白肉。
“屠夫,你可莫剁了手指頭!”
“切不着,切不着,俺的刀法很好,當年殺人的,現在殺豬,那會錯的了。”
小寡婦咯咯笑了,一笑花枝亂顫,胸前抖擻得更厲害了。
“殺人,呵呵,你不被人殺就不錯了。
”
鎮上的人都知道,屠夫愛吹牛,這幾乎是和他好色一樣出名的事情。大家經常可以見到,屠夫忙完了一天的活計,會煮一些下水,一邊喝酒,一邊吹着那些不着邊的事情。
“當年,我可是大大有名,喝過最烈的酒,騎過最美的女人。”
“……我兩把殺豬刀,從南街殺到北街,從北街殺到南街……三天三夜吶。”
大家愛吃屠夫的免費下水,如此也就得捏着鼻子,聽他絮叨。
往往聽得不耐煩了,就會奚落上兩句:“喂,屠夫,我怎麼聽說你在前村偷狗,被人打得鞋都掉了……”
“上次偷看人洗澡,不是被打裂了耳朵嘛……”
衆人呵呵笑笑,屠夫這個時候往往會灌上一口酒,吶吶的說:“你們那裡知道,你們那裡知道……”
和吹牛一樣出名的,是屠夫的好色。每當小寡婦來買肉時,他都會多給一兩二兩,口花花佔些便宜。有些不懷好意的人,背地裡就說:以肉換肉。
據說,屠夫和這年輕貌美的小寡婦有一腿,還有人說,他和鎮上的很多寡婦都有一腿。這些年在鎮上,大姑娘小媳婦,被他呼嚕的不少。
但據說只是據說,究竟是不是真的,誰也沒有親眼見過。
今天是十五,正是趕集的日子,小鎮和每個平日的十五一樣熱鬧。
咚咚咚……
急促的腳步聲,從南邊跑過來一個姑娘。
二十歲左右的年紀,身上穿着一套髒兮兮的牛仔服,一邊跑,一邊往後看,顯得十分恐懼。
她跑到十字路口,左右看看,突然一頭扎進了路邊的豬肉鋪。
屠夫正在和小寡婦逗咳嗽,見到這姑娘,愣了愣。
“大叔,我是城裡的大學生,被人販子拐了,求求您,救救我!”
說着,小姑娘一頭鑽進了案板下的櫃子裡。
幾乎是她剛剛躲好,就有四個人從南邊過來。都是二三十歲的男人,光着脊樑,看上去凶神惡煞。
看到這四人,街上的所有人都自動散開一條路。大家認得,這四人是生活在鎮上的張家後生,一門四狗,是鎮上有名的惡霸。這四人在鎮上爲非作歹,窮橫窮橫的……
所謂窮橫窮橫的,就是說他們一家四兄弟,又窮又橫!張老大今年都四十了,還打着光棍,下面兄弟三個,也都沒娶媳婦。
張老大站在十字路口中間,轉了一圈,目光擱在屠夫身上,道:“老頭,看到一個女人跑過沒有?”
躲在案板下的女大學生擡起頭,求助似的衝他搖了搖頭。
屠夫往後退了一步,似乎生怕張家後生把注意力擱在自己身上。
“快點說,見到沒有!”張老大喊道:“要是知道不告訴我們,嘿嘿,小心爺爺扒了你的皮!”
“她,她在這裡……”屠夫一指案板下面,開口道。
一瞬間,女孩眼中的光彩熄滅,像是死灰一般。
她名叫林楚人,的確是城裡的大學生,今年剛讀大一。
只聽說此地山清水秀,民風淳樸,就一個人來這裡旅遊。誰知道,這裡山清水秀是真的,民風淳樸卻未必。
剛進山,就被張家老大盯上了,騙回家去,要給他們兄弟四個當老婆。好不容易跑出來,本想求助這個肥頭大耳,外表憨憨的屠夫,卻是沒想到,這屠夫竟然如此懦弱。
張老大走到肉鋪裡,居高臨下看着林楚人,嘿嘿笑道:“小娘們,還想跑!你跑了,誰給我生兒子!”
說着,伸出黑乎乎的大手,向林楚人身上抓去。
林楚人絕望的閉上眼睛,一顆心已經墜入萬丈谷底。
“啊,什麼人,放開老子!”
一聲痛呼響起,林楚人一怔,下意識睜開眼睛。她眼睛裡首先看到的,只是一條胳膊,再繼續看,方纔看到面前出現了一個人,伸手抓住了張老大的手腕,攔在自己面前。
只見此人身材高大,足有一米八幾的身高,身上一套精緻的羊毛西服,頭頂一頂咖啡色的紳士帽。
最後,林楚人的視線才落在這人臉上。一看之下,潛意識中,不僅有些失望。
這人的年紀太大了。下巴上一縷鬍鬚,已經花白,臉上也有了深深淺淺的皺紋。
不過,林楚人卻判斷不出他的年紀,看花白的鬍鬚,足有**十歲,但身上的精氣神,卻像是才五六十歲一般。
張老大的視線也落在這人身上,一咬牙道:“老頭,找死嘛!”
說着,舉起鉢子大的拳頭,向老者臉上砸去。
老人嘆口氣,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林楚人不僅有些擔心,口中下意識叫出來:“小心!”
接下來發生的一幕,令她怔住了。只見老者伸出乾瘦的手掌,接住了這隻拳頭,緊跟着手腕一翻,猛然發力,竟然將張老大擱着肉鋪的櫥窗丟了出去。
“什麼!”林楚人的眼睛瞪直了。
張老大落在地上,頓時像一個癩皮狗一樣,努力往上爬也爬不起來。
接着,張家的老二老三老四,一窩蜂的向老者衝過來。
老者雖然鬍子一大把,卻打出了虎虎生威的架勢。不多時,將三個精壯的男人全部打翻在地。
此刻,老者方纔垂下頭,輕輕摘下頭頂的紳士帽,衝林楚人道:“阿彌陀佛,小娃娃,沒事了!”
林楚人困惑的睜大眼睛,只見這老者是個光頭,頭頂有六個結疤。再加上他剛纔說的那句佛號,難道說……這英俊的老人,原來是個和尚。
“原來是你!”這個時候,一直縮在牆角的屠夫突然開口。
“不是我還能是誰。”老和尚將紳士帽扣在頭頂,衝着屠夫道:“老屠夫,幾十年不見了,你是越來越不中用,也越來越欠揍了!”
這一身西服,模樣英俊,身手利落的老和尚,自然不是旁個,正是葉歡的師父憐花大師。
看清楚他模樣,屠夫臉上頓時露出驚恐的表情,哇呀一聲,抄起桌上的兩把殺豬刀,向老和尚撲來。
“啊呀,要人命了,殺人吶!”
和尚單腿挑起面前的凳子,揮手向屠夫頭頂砸去。誰知道,屠夫出手,卻只是佯攻,一個前撲的姿勢,頓時後退。
緊跟着抄起肉架上的半扇豬,揮手砸向老和尚,兩條腿如按了彈簧一般,向外衝去。
一旁的小寡婦驚愕的睜大眼睛,半扇豬肉足有一二百斤,屠夫一大把年紀,竟然能揮手丟起來!
和尚也竄出了肉鋪外,兩個人一人拿一條木凳,一人拿兩把殺豬刀,打成一團。
一邊打,屠夫一邊還窮兇極惡的叫道:“搞什麼,躲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你也找得着,要人命啊!”
“我都九十九了,你能讓我過完一百歲生日好不好!”
“你他孃的在隱龍寺作威作福,老子守着這個破豬肉攤,就連這你都不肯放過我!”
老和尚不發一言,手中的木凳越舞越急,屠夫已經漸漸不支。
可即便如此,卻也把鎮上趕集的人嚇壞了。只見屠夫兩把殺豬刀,舞的水潑不進,登高伏地,比年輕人還要利落百倍。
這這這……
所有人目瞪口呆,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心中如同悶雷一般顫抖。
這是那個愛佔大姑娘小媳婦便宜的好色屠夫嗎!這是那個投了一條狗,被人追了十里地的屠夫嘛!這是那個被大家笑話成慫貨的屠夫嘛!
望着這驚世駭俗的一幕,大家不由得想起屠夫曾經說過的話。
想當初,我喝過最烈的酒,騎過最美的女人。
想當初,我兩把殺豬刀,從南街殺到北街,從北街殺到南街,三天三夜吶!
難道說,這一切並不是屠夫在吹牛。而是,真的!
所有人,不約而同的掐了掐胳膊,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