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立冬之日的第二天,秦思琪便出現在塞外大牢。
現在,這座大牢內已經關押了絕大部分江湖高手。大家齊聚此地,成了那籠中之鳥,想張翅,奈何關羽。
牢內的生活還是很無聊的,大家整日無所事事,無非便是閒聊兩句,扯一下外面的情況。其實此地與世隔絕,衆人也不知外面正發生着什麼。無非就是根據自己的臆想猜測而已。
這一天下午,天樂和張白魚百無聊賴的曬太陽,看着快要垂落的夕陽,天樂伸出手,感受指尖飛過的風。
“冬天到了。”
張白魚順着天樂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夕陽下一架直升機轟轟隆隆而來,降落在大牢的停機坪上,秦思琪從飛機上下來,風將她的長髮揚起。
“她怎麼來了?”張白魚皺起眉頭問。
“誰知道呢,大概又有誰被抓住了吧,反正和我們沒什麼關係。”天樂無所謂說,很顯然對這件事漠不關心。
秦思琪走下飛機後,目光轉了一圈,便落在二人身上。然後不偏不倚,向二人走來。
“呵,好像還真是找我們的。”張白魚道。
秦思琪靠近二人,深吸一口氣,穩了穩呼吸:“出事了。”
天樂道:“出什麼事了,要找我們?”
秦思琪道:“有一個人,你應當知道,陳鯉又回來了。”
“什麼,他沒死!”天樂道了一聲,然後自顧自回答道:“是了,陸地仙人,本沒有那麼容易死的。
”
秦思琪目光轉了一圈,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換個地方談。”
三人結伴走向大牢的接待室,在路上,秦思琪簡單將發生的事情同天樂,張白魚說了。
“四方谷一戰,我們損兵折將,現在即便發動軍方的力量,也制不住他了。”
天樂聽到這話之後,皺起了眉頭。雖然被西鳳樓關在這裡,但是他並沒有半點幸災樂禍的心思。修行者一路行來,槍械都是最大的威脅。哪怕是置身神通境,可以用極高速的身法和預判避過子彈,但也不敢以血肉之軀硬接子彈。
這裡面其實有一種微妙的平衡在,修行者再強,擋不住官家集中力量的打擊,而官家想要打擊修行者,卻也必須付出一定的代價。雙方互有依仗,因此不會輕易動手。
一旦有一日,若官家可以輕鬆消滅修行者,或者說修行者可以抵抗官家的熱兵器,那這種平衡勢必會打破。
這種平衡一旦被打破,對於這片土地上每個人來說,都是一場災難。
現在,陳鯉的橫空出世,打破了這種平衡。人類能拿出的高科技殺傷性武器,對他來說已經發揮不了作用。
“陳鯉出世,是一場浩劫。”秦思琪道:“這場浩劫,不僅關乎我們,也關乎江湖,乃至和這片土地上的每個人有關。這一次,我希望兩家放下過往的糾葛,同心協力對付陳鯉。”
天樂沉吟片刻,然後道:“你說的道理我明白。但是,我沒有辦法。”
“軍方都發動了最強力量,依舊沒法子奈何他,你覺得西鳳樓和江湖兩家聯手,又有多少勝算呢。
”
秦思琪沉默,正在這個時候,天樂擡起頭來,目光擱在秦思琪身上,道:“秦組長,這次的事情,怕要完全寄託在一個人身上?”
“誰?”
秦思琪擡起頭,看到天樂灼灼的目光看着他,天樂開口道:“我說的那個人是誰,秦組長不明白嘛,秦組長自己心裡,應該已經想到了。”
秦思琪怔住,沉默沒有回答。天樂未出口的那個人是誰,秦思琪心中自然明白,甚至與說,在來之前秦思琪就想到了。
自從他出世以來,整個江湖就成了他一個人的舞臺,多少驚才絕豔的人物,也因爲他的出現而退出舞臺。在這方舞臺上,他星光熠熠,光彩奪目,無人可以比肩。斬北野九鬼,破盤龍,敗霸王,殺陳司晨……
一樁樁往事,看上去都是不可能完成的。然而這些事情,最終都被他完成了。
那個男人的名字,叫做葉歡。
不過,現在葉歡卻被自己擒住,關在西鳳樓中。
每當想起這一點,秦思琪內心都不可遏制涌現一種愉悅感。那個傳說般的男人被自己擒住,豈不是說明,自己比他更厲害些。
秦思琪當然很厲害,年紀輕輕,已經執掌一座偌大的西鳳樓。某種程度上,這個女人手中的權力堪稱通天。
但凡厲害的人,終究是有些驕傲的,她無法面對的窘迫是,自己親手抓了葉歡,最後還要親手放了他。
其實這件事,並不重要。身爲西鳳****組組長,秦思琪自然知道,何時該放下尊嚴。
真正的原因是,秦思琪的內心是有些驕傲的,她無法承認一件事,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在葉歡手中完成。
僅僅是不服而已,直到此時此刻,秦思琪還不願服輸。
想到這裡,秦思琪擡頭,道:“葉歡死了。”
“什麼!”天樂和張白魚同時失聲大叫。
秦思琪點頭:“在西鳳樓抓住他不久之後,便將他殺死了,秘密處決,我親自執行。”
天樂和張白魚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獨處了錯愕,心中卻也不知道,這件事究竟是真是假。
緩緩平復下眸子內的情緒,天樂攤開雙手,道:“那麼就真的沒辦法了。”
秦思琪心中如中了一劍,暗暗想着:“你們如何看重葉歡,難道這件事除了葉歡,就沒有人能做成嘛!”
秦思琪離開了塞外大牢,她剛走,張白魚就迫不及待的問道:“葉歡真的死了嘛?”
天樂搖搖頭,又點點頭,最後無可奈何道:“好人不長命,禍害留千年,但願……這個惡人還活着吧。”
張白魚扭頭看向窗外,心中也不知如何情緒,只是長長的嘆了口氣。
張白魚和天樂心情沉重,秦思琪的心情卻更加沉重。在一路返回西鳳樓的路上,她都在思索着這件事。
現場,陳鯉已經進入城市,大家的感覺就像是一個定時炸彈一般擱在每個人心中,一旦這個炸彈發生爆炸,將會造成怎樣的災難,根本無法想象。
秦思琪是有她的驕傲,她有她的不服,然而在萬千人命面前,這些東西卻也都不算什麼了。
葉歡自然沒死,他現在活得好好的,一日三餐,茶飯不誤,經過這些日子的調養,又胖了幾斤。
現在秦思琪心底已經浮動,無可奈何,也要請葉歡出手了。但是,想起葉大少的爲人,他會和自己善罷甘休嘛。葉大少可真的不是一個蒼生在我,我惦記蒼生的存在。他瑕疵必報,心胸狹隘,這次請他出山,怕不太容易。
最後,哪怕千辛萬苦,請了葉大少出山。葉大少就真的能夠對付陳鯉嘛?那可是陸地仙人,發動軍方精銳力量,也沒有辦法奈何的人物。
葉歡再強,也無非是一凡夫俗子,他真的有辦法嘛?
心中想來想去,糾結萬分,只感覺這樣也不對,那樣做,還是不對。秦思琪就懷着這樣複雜的心思,回到了西鳳樓。
權且試一試吧。
在回到西鳳樓的時候,秦思琪已經做好準備,低下頭顱,煩請葉大少出山。至於葉大少會如何小人得志的羞辱自己,那也就全部,隨他去吧。
晚上的西鳳樓,依舊燈火通明,因爲陳鯉的橫空出現,大家正在召開緊急會議。
在參加會議過程中,秦思琪顯得心不在焉。大家說出了一個個辦法,但秦思琪真心覺得,沒有什麼用處。
“咳咳!”秦思琪清了清嗓子,道:“大家不必再討論了,我心中已經有了辦法。”
“什麼辦法?”
“秦組長果然有注意!”
秦思琪嘆口氣道:“從來都說邪不勝正,但這時間的正,也未必能夠勝得了邪。最後的最後,還是要以暴制暴,這惡人自然還要惡人磨。這一次,我準備將一個惡人放出來。”
“誰!”有人問出一個字,而有人心底,已經想到了那個人的名字。
秦思琪開口,證實了大家的猜測:“葉歡。”
所有人都沉默了,大家自然知道抓住葉歡意味着什麼,也更明白放出葉歡,代表西鳳樓承認了什麼。
烏鴉道:“組長,那葉歡,也未必有法子啊?”
“權且試一試吧,死馬當作是活馬醫。”秦思琪道:“如果葉歡殺了陳鯉最好,如果殺不了……可能我們就都沒有活路了。”
呂仙之在一旁聽着心中感覺很不好受,在一直以來,他都將葉歡視作自己的敵人。沒有機會和葉歡交手一戰,他覺得畢生遺憾。
現在,秦思琪決定由葉歡出手,而想也沒想過自己,這就證明,在她心裡,根本沒將自己和葉歡相提並論。
呂仙之覺得,自己急需要一場勝利,證明自己不輸葉歡,甚至與說,要勝過他。
“秦組長,放虎易,擒虎難。這一次,讓我試一試,我若不行,再由葉歡出手。”
“你……”秦思琪目光落在呂仙之身上,搖了搖頭道:“你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