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同意!”
衆目睽睽之下,陳二郎站了起來。
葉歡心裡曾動過十萬八千個念頭要殺陳二郎,此刻也情不自禁的要爲陳二郎點贊。關鍵時刻,朋友兄弟,都是靠不住的,還得靠自己的敵人吶!
金老二怔了怔:“陳先生,男婚女嫁,你一個外人,怕是不好說什麼的?”
在衆人的目光之下,陳二郎笑笑,道:“今日我也不是掃諸位的興致。神仙眷侶,我也樂見其事。可是一家有女百家求,今天大家齊聚關中,所爲的便是金家的千金。若是金家不能令我們心悅誠服,怕不僅我,其他人心中也是不服的。”
葉歡真有與陳二郎磕頭結拜的意思,看陳二郎這堂而皇之一番話,句句在理。在衆人指指點點的目光下,面不改色,氣不長出,真是鎮定自若,有一種我不覺得自己丟人,好像我就真不丟人的架勢。
“我想在座除了陳先生之外,大多都是服葉先生的。”金老二道:“但我還是想多口問一句,陳先生如何才肯服。”
“金二爺。”陳二郎抱拳笑道:“大家都是接了金家的請柬來的。我記得金家請柬上有一句,金家的千金是天之驕女,對方須有遮天之勢,傾國之富,無雙之藝……”
“阿嚏!”
陳二郎還未說完,金老二正欲開口,突然之間,沒來由一聲重重的噴嚏,把大家的視線都吸引過去了。
大家扭過頭來,發現發聲的正是天樂。他大咧咧坐在那裡,拿過毛巾,粗略的捏了捏鼻涕。
就在衆目睽睽之下,天樂擦完鼻涕,然後擡起頭來:“誰一直在說話呢?”
衆人皆是愣了愣,陳二郎剛纔侃侃而談,見到這一幕也稍微停滯了一下,然後沖天樂抱拳笑道:“在下陳家陳二郎,見過天樂先生。
”
“陳二郎什麼的,是誰吶?”天樂道。
李青夢睜大眼睛,若說在場衆人,最惱陳二郎的,便是李青夢了。但也因爲太恨,所以李青夢對陳二郎的勢力最爲了解。陳家的勢力,是讓她窒息的存在。
但天樂這番模樣,好像陳二郎是什麼小貓小狗一般,眼睛裡根本沒容。
陳二郎縱然城府再深,此刻臉上也有些掛不住了,他咬着牙:“閣下……”
天樂站起來,穿過衆人,走到陳二郎身邊,先是拍拍他的肩膀,然後又抓了抓他的頭髮,無奈的搖搖頭:“小朋友……”
陳二郎的頭髮本來光潔板正,一根根的梳在腦後,顯得整個人都很精神,可被天樂隨手抓了抓,立刻毛毛糙糙,像京巴一般。
李青夢捂住嘴巴,她沒料到,天樂欺負人能欺負到這種程度。葉歡在她眼中,已經不是人脾氣,囂張跋扈,橫行霸道。但此刻和天樂一比,葉歡的脾氣實在不要太好。
此時此刻,李青夢也有些心疼陳二郎。不過想到當初死在他手中的幾個同事,心情纔有一種報復的快感。
現在李青夢,大概也明白些天樂這幫人的目的了。就好比一家孩子死撐着不結婚,便有家長或哄或騙的。現在的情況差不多,天樂就是想要逼着葉歡和金嬌嬌定親。
但是,不過爲了葉歡的婚事,出動隱龍寺這麼多高手,這幅陣容,實在太過隆重了,真的至於嘛?
天樂衝陳二郎笑笑:“你剛纔說什麼,無雙之藝,遮天之勢,傾國之富?”
陳二郎臉上黑一陣白一陣,面對天樂,他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
“你真會說話。”天樂搖搖頭,手又擡起來,向陳二郎頭頂抓去。
衆人目瞪口呆,天樂實在太過囂張,堂堂陳二郎,在其手中真如一個玩偶一般。
若是再被來這麼兩次,陳二郎可以在江湖中銷名了,他這一輩子,那還擡得起頭來。
手擱在半空中,向陳二郎頭頂落去,恰就在時候,陳二郎身後突然有一人站出來,手中刀向天樂手腕斬去。
刀若憑空出世,凜凜殺意彌賽開來,便是身旁衆人都是呼吸一滯。
天樂變招極快,拍出去的手掌在空中化作鷹爪勢,叼向這人手腕。
這人收刀回防,再斬天樂。眨眼之間,雙方已連過數招,最後天樂縱身退後,與對方拉開距離。
只見一個身穿灰黑色中山裝的中年人站在天樂面前,此人模樣普通,唯一引入矚目的,是眉心有一顆顯眼的黑痣。
剛纔他站在陳二郎身後,誰也沒有注意他。此刻拔刀站出來,身上的氣機綻放,再無人可忽視。
抱拳拱手,此人沉聲道:“在下劉牢之,見過天樂禪師。”
劉牢之三字出口,場上皆是倒抽一口涼氣,一片竊竊私語聲響起。
“他不是死了嗎?怎麼還活着!”
“這人也去了陳家,陳家到底拉攏了多少人。”
“他也出世了,天樂怕是這次也不好收手。”
李青夢困惑的睜大眼睛,悄悄問張白鳳:“三……師孃……姑娘……”
張白鳳目光擱在劉牢之身上,眉頭也微微顰起,聽到李青夢這話,擡起頭白了她一眼。
李青夢膽戰心驚,忐忑問:“……這劉牢之是什麼人吶,大家都好像有些怕他?”
張白鳳望着劉牢之所站的方向,緩緩道:“劉牢之是血刀門的傳人,當年他是個孤兒,被血刀門門主收養,之後,劉牢之屠盡血刀門滿門七十六口。”
“啊!”李青夢驚訝得差點咬住舌頭:“他爲何這麼做?”
張白鳳道:“劉牢之喜歡從小一起長大的師姐,可他師姐只將他當弟弟看待。他因情所傷,性情大變,在師姐成婚之日,大開殺戒,將血刀門滿門屠殺。後來都說,他也自盡在那一日,卻沒想到今日還活着,活到了陳家。”
李青夢聽罷倒抽一口涼氣,看向劉牢之的目光和衆人一樣,也多了幾分畏懼。
“那這麼說,這個人很厲害了?”
“血刀門的功法是飲血十三刀,這劉牢之因情所傷,入了魔道,反而得了飲血刀的精髓,二百年內,他是唯一一個將飲血刀練到第十二刀的。”張白鳳道:“天樂未到先天,想要勝他不易,生死相搏,或許還會丟了性命。”
“那你呢?”李青夢道:“你有沒有把握贏過他?”
“你說呢?”張白鳳擡起頭看着李青夢,接着漠然道:“十招之內,我沒有把握。二十招之內,我不會讓他再站着。”
李青夢一聽,對劉牢之也不如何畏懼了。劉牢之雖然恐怖,但很顯然,自己這一方的後臺更硬些。
她腳步往張白鳳身邊挪一挪,道:“那您這麼不出手幫忙呀?”
“幫什麼?”張白鳳冷哼一聲:“幫你師父再娶個師孃?”
“這……”
李青夢恍然大悟,明白了張白鳳不出手的原因。她將目光擱到場上,見劉牢之和天樂相對而站,但雙方都沒有動手。
陳二郎站出來道:“要證明自己有無雙之藝,可否先戰過劉先生再說!”
說着目光擱在葉歡身上,可憐葉歡被黑白二長老制着,莫說下場,便是說話都不能。
天樂大手一揮:“這一戰,我替師弟應下了。”
葉歡微微發怔,天樂這番開口,倒是出乎他的預料。以葉歡對天樂的瞭解,他最是貪生怕死,出風頭擺場面最是喜歡不過,但若說生死相搏,他肯定躲得遠遠的。
今天爲了讓自己娶金嬌嬌,他可真夠下本的。
可這是爲什麼,隱龍寺一幫人究竟打的什麼主意,爲什麼一定要讓自己娶金嬌嬌,這對他們有什麼好處。
天樂與劉牢之相對而戰,雪白僧衣無風自誤,臉上如同縈繞着一層玉白光輝,真如那大殿之上供奉的佛像一般。
天樂在江湖上號稱玉面情僧,可不是白稱的。也說不得有多少癡情怨婦,深閨少女與他瓜葛。
而這天樂仗着自己和尚身份,每惹了風流債,總是長嘆一聲:世上安得兩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小僧此生既已許佛,如何許卿。
然後拍拍屁股就走人了,只留下一堆怨婦,暗暗垂淚,心中卻一點也不怪他。
單單這一點,就是葉歡也恨他恨得牙癢癢。
自從他出現到現在,一番行爲囂張是囂張,但也不知征服了場上多少少女的心,平白的多少個媚眼飄過去,脈脈含情。
劉牢之不敢輕敵,手扣在刀上,目光謹慎的盯着天樂,尋找他身上的破綻之處。
天樂面不改色,伸手向後道:“張姑娘,請借劍一用!”
張白鳳連睬都沒睬她,目光直視前方,置若罔聞。
天樂哈哈大笑:“今日沒帶趁手兵刃,倒是不好與你動手。武德武癡!”
“師叔!”孿生子的武德武癡一起答應。
“我與他交手有些以大欺小,便由你二人與他過過招吧。”
“是!”
葉歡差點吐出一口淤血,你大爺的,我就知道這天樂不會真的動手,他那脾氣纔不會。
天樂施施然退下來,臉上一點也不覺得丟人,在葉歡身邊坐下後,還一本正經的指了指武德武癡二人。
“我這師侄二人,兄弟情深。他們對上一個人,也是二人,對上千軍萬馬,也是二人,倒也算不得以多欺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