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鳴九天是張白鳳的看家絕技,堪稱必殺。
張白鳳向來不使這招,因爲不值得,沒有遇到值得她出手的人。但是一旦出手,向來不落空。
話說,當年長白山一戰,葉歡胸前那一劍,便是中的張白鳳的鳳鳴九天。時至今日,葉歡胸口仍有長長的傷疤,想起那一劍,還是會潸然淚下。
這一刻,九天鳳鳴而起,張白鳳腳尖點竹梢,身子騰空而起,手握鳳歌天殺兩劍。在空中接連轉向,每一次轉向,速度變提升一倍不止,總共九次轉向,速度愈發迅疾……
最後,這一劍裹夾着絕對的速度,向薛君羨斬來。
雖薛君羨,不可輕敵也。
薛君羨急退,又退,一退再退……可即便如此,仍然沒有卸去張白鳳的速度。
“鳳姐,手下準點,別把我殺了!”葉歡大叫。
“好囡囡,有了情郎,就不要師叔了嗎!”薛君羨邊退邊道。
“都不要了!”張白鳳把臉一甩:“一塊兒殺了!”
呼!
恰在這個時候,一道黑影突然出現在張白鳳身後。
來無影,去無蹤,便是張白鳳都沒有察覺身後已經有一個大敵飄然而至。
這黑影嘎然趕到,輕輕一掌拍在張白鳳腦袋上。張白鳳眼前一黑,手中雙劍脫手,整個人向地上墜去。
這黑影抄起張白鳳,在揮手接住空中落下的那兩柄劍,衝薛君羨微微點頭,向着山頂衝去。
葉歡倒抽一口涼氣:“這位該不會就是……”
薛君羨哈哈一笑:“他是誰你不用管,你先跟我來!”
手提葉歡,薛君羨向一陣風一樣吹過山谷,竹林從兩端散開,葉歡暈暈乎乎,渾不知等待自己的是什麼。
砰!
葉歡被薛君羨重重的摔在地上,身下是一片粗糙的青石板,葉歡被摔得渾身痠疼。
忽的,一個大腦袋湊到葉歡面前,上三眼下三眼的盯着自己看。
葉歡被看得渾身發寒,見到這人一顆碩大腦袋,還未靠近葉歡,葉歡便聞到一股嗆鼻的酒味。
不問可知,這人定就是茅山裡的酒瘋沈太白。
葉歡拱拱手,恭敬道:“敢問可是沈前輩,小子這邊有禮了。”
沈太白裂開嘴,發出一聲怪笑:“好好好,你認得我。你就是葉歡!”
“正是小子,見過沈前輩。”
薛君羨呵呵笑了一陣,衝葉歡道:“小子,你看這裡景色如何?”
葉歡目光轉了一圈,發現自己此刻在山谷深處,身旁有兩座茅屋,大概是薛君羨和沈太白的住處。
從葉歡的角度看過去,只見濃濃郁鬱一片竹林,竹林頂部升起翠煙。另有各種不知名的野花,紅的,白的,綠的,紫的……百花綻放,別有一陣芬芳。
葉歡道:“這裡景色當真不錯,二位前輩在這裡隱居,修身養性,當真是一個好所在,怪不得我從二位身上看到一股飄然出塵,蓋世如仙的氣質。
”
薛君羨和沈太白對視一眼,呵呵笑了,似乎很滿意葉歡的評價。葉歡心頭暗暗打鼓,心道,多說兩句好話,也能讓他們放自己一馬。
薛君羨扭過頭來,道:“這裡風景不錯?”
“絕對不錯!”
“好所在?”
“真真的好所在!”葉歡斬釘截鐵。
薛君羨仰天哈哈大笑:“既然是個好所在,你看這裡做你的埋骨之地如何?”
“這……”葉歡話語停住,狠狠的一咬牙:“好,等小子百年之後,一定託後人將骨灰埋在此處。今日,再回!”
說罷,葉歡邁開雙腿,蹭蹭蹭就往外跑。
“你給我滾回來!”沈太白如同鬼魅一般出現在葉歡身後,一抓他衣領,把他抓回來,又甩在地上。
三個人呈三角形坐在一起,葉歡看看沈太白,再看看薛君羨,兩個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
葉歡渾身冒汗,心臟砰砰打鼓。他牙齒打顫道:“二位前輩,不,二位師叔,你們找小子何事啊?”
二人沒說話,先是笑了一陣。笑的葉歡心臟跳的越來越快。沈太白從身邊取出一柄刀,遞給葉歡道:“小子,你看這刀如何?”
葉歡接到在手,指肚摩挲過刀身,感覺到一陣透體而入的寒意。葉歡微微出神,睜大了眼睛,看到這柄刀筆直刀身,刀背厚而實,刀刃薄而利,雙面開槽,刀身是漆黑色,血槽卻是紅色,像是殺人的鮮血未褪色一般。
“當真是好刀吶!”葉歡吶吶道了一聲,仰起頭:“二位師叔,是想把這刀送給小子嘛!”
“正是要送給你吶!”薛君羨和沈太白一起開口,伸出手,兩雙手重重落在葉歡肩膀上。
“長者賜,莫敢辭,小子我就卻之不恭了。”葉歡哈哈大笑,然後笑容一收,立刻道:“前輩,再會!”
蹭蹭蹭,捧着刀就要跑。薛君羨抄起一顆石子,飛手打在葉歡膝蓋上。葉歡噗通一聲倒在地上。
扭過頭來,見薛君羨衝自己招招手:“回來,回來……”
葉歡捧着刀,蔫蔫的回來,坐到原來的地方,低着頭不敢說話。
薛君羨開口道:“這刀名曰殺生,是當年魔教教主的佩刀。現在你用這把刀自盡,不辱沒你吧?”
葉歡一顆心噗通摔成七八瓣,該來的終於來了。
沈太白見葉歡一直沒有說話,開口道:“怎麼,魔教教主趙西華的佩刀,當年他在陰石窟自刎,便用的就是這柄刀,你覺得辱沒你嘛?”
“不,不敢……”
“那你……”薛君羨和沈太白同時開口,眼睛看着葉歡:“那你爲什麼還不死呢?”
“這,這,這……”葉歡滿頭黑線,自己心裡也不明白,自己爲什麼還不死呢?不,不是,是自己爲什麼要死呢?
“刀刃加身,不得全屍,大概是你不想的。”沈太白一副瞭然的心態,從懷中取出一樣物事。
葉歡見是一個核桃大小的瓷瓶,沈太白淡淡道:“這是茅山獨門毒藥,神仙淚。只需入口一滴,便會腸穿肚爛,血肉崩裂而死。便是神仙見了,也會黯然落淚,無藥可救。”
薛君羨道:“你不願自盡,我們也體諒你,就用神仙淚自盡吧。”
“這,這,這……”葉歡結結巴巴,不能言語。
砰!
沈太白冷哼一聲,揮出一掌,重重擊在身邊一顆翠竹上。碗口大小的翠竹,在落掌處化爲齏粉,一顆參天翠竹,呼啦啦倒下。
“你覺得,這一掌,落在你身上如何?”沈太白道。
葉歡低着頭:“那小子怎麼活得了。”
“所以嘛……”薛君羨和顏悅色道:“我們是很開明的,你要麼用刀自裁,要麼服毒自盡,要麼是被我一掌拍死。我已經給你三條路選了,可你還猶豫不決,畏畏縮縮,這就不對了。你爲什麼到現在還不死呢?”
葉歡低着頭,半晌擡起頭來:“二位,我多口問一句,我爲什麼一定要死呢?”
“你當真不明白嘛?”薛君羨難以置信的問。
沈太白道:“兩年前,長白山頂,你如何羞辱我茅山弟子?!害的我茅山顏面盡無。這也罷了,我們到如此年紀,江湖上庸庸碌碌之徒的胡說八道,我們也不往心裡去。可鳳姐回到茅山後,卻是茶飯不思,日漸消瘦。這都是你這有口無心之徒害的,難道,你還不該死嘛?”
一句句的詢問,語氣漸漸冷冽,葉歡脊背越來越涼,冷汗早已把衣衫溼透。
薛君羨道:“這兩年來,我二人一直爲這件事煩憂,害的下棋也靜不下心來,喝酒也沒有味道。朝朝暮暮,想的便是如何殺你。可我二人不願下山,讓你多活了兩年。但你竟然主動跑到茅山上,這不是送死來了嗎?”
薛君羨和沈太白都望着葉歡,一副你爲什麼要來送死的表情。
薛君羨道:“要麼用刀自裁,要麼服毒自殺,要麼被我一掌拍死,你選一條吧?”
“二位,我多口問一句,我不選行不行?”
“不行!”二人斬釘截鐵,異口同聲道。
葉歡看着面前的殺生刀,神仙醉,再加上薛君羨一雙肉掌,愣在那裡半晌,不知道該說什麼。
突然,葉歡猛地站起來,大聲道:“我是隱龍寺下山弟子,我師父是憐花大師,我身後有整個佛門,我,我,我……”
說到最後,葉歡已經是潸然淚下,一擦眼淚道:“我不想死吶……”
薛君羨和沈太白無辜的看着他。薛君羨道:“你是隱龍寺下山弟子?”
“嗯哪。”
“你師父是憐花大師?”
“嗯吶。”
“是不是我們殺了你,他就會報復我們?”
“嗯。”葉歡堅定道:“不死不休的報復!”
沈太白輕咳兩聲,接過話頭,道:“你師父的確厲害,我們對他也有幾分畏懼,多口問一句,你師父現在在哪裡?”
“在長白山上隱龍寺。”
“不在這裡?”
“不在這裡。”
“那你還廢話什麼!”薛君羨和沈太白異口同聲道:“既然他不在這裡,我們怕他作甚,現在我們要你死,還有誰能攔得住!”
說罷,二人一起扭頭看着葉歡,雙目如電,口中爆喝:“小子,你爲什麼還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