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立即撤退!”毫無還手之力的僞朝軍節節敗退,無法收攏敗軍的王晉只好氣極敗壞地下令撤退了,他也是沒有辦法,再不撤退,估計自己也得撂這了。
僞朝軍在北疆軍隊的追殺中倉惶後撤,北疆軍氣勢大盛,自後窮追不捨,雙方前鋒、後營人馬緊緊咬住,直到衝到一條七八丈寬的大河旁,王晉見情況緊急,置後軍還有四五千人沒有渡河於不顧,果斷命令炸橋。
炮營搬來了火藥筒,朝廷的火藥威力雖然不大,但好在當初有錢,積累頗多,用量倒是十足。在一聲巨響中,剛剛逃上橋來的士兵和灰石瓦土一齊飛上半空,逃過河的僞朝軍在慶幸自己逃生之餘,眼見王晉如此絕情,又不免有種兔死狐悲之感。
雲錚乃是元帥,沒奈何親自領這中軍,但走得實在已經夠快了,可是沿途只見到無數死屍,因爲僞朝軍在如此危急的時刻,逃地更快。待他衝到那座斷橋河邊,才見大軍爲河所阻,僞朝軍已經逃之夭夭了。
雲錚當時就有些發怒,喝道:“爲何不渡河去追?”
前鋒大將雲凇急急上前跪報:“報元帥,河水湍急冰冷,方纔末將派人試過,縱然只是輕裝過河,中間最深處身材較矮的士兵也會被水淹沒沖走,而且咱們的前鋒軍隊以火器爲主,涉水而過戰力大減難以對敵。末將已派人就近砍伐樹木搭設浮橋了”。
雲錚聞言這才恍然,他對戰略一事自問天下無敵,大戰術上也很有一套,但這種具體的行軍紮營之類,卻反而不甚熟練。副元帥雲逸馳馬奔至雲錚面前,笑道:“少帥虎駕親征,真是勢如破竹。僞朝逆賊望風而逃,根本不堪一擊呀”。
雲錚其實也有些得意洋洋,道:“我北疆天兵所至,魍魍魎魎自然不敢輕掠其鋒。”
雲逸嘿嘿笑道:“此番南下,少帥可真要立那不世之功了,到時候生擒林旭小兒,看看他這個無君無父的畜生那時候是何臉色。”
其實雲錚知道,整個南下大軍的信心現在都膨脹得太快了點,其實要不是雲錚早知道可以偷渡過來,在這裡佈下精銳軍隊,又調海軍戰勝僞朝水師,同時出兵之前根據僞朝兵特點大量使用火器並配備了對摧毀士兵意志極其作用的手雷,此戰焉能如此順利?
當然,最根本的原因是:僞朝軍——特別是王晉這個京畿宿衛軍副都指、前軍副帥實在太廢柴了。
不一會兒,砍伐樹木的士兵扛着一具具簡陋的浮橋衝到河邊,雲凇專門挑選身材高大結實的士兵下河託橋,可是此時已經是十二月份,又在北方,河水冰澈入骨,那些強壯的士兵入水片刻也激的嘴脣發紫,臉色蒼白,站在水中搖搖晃晃,弄得士兵們不敢渡河。
雲錚見狀心中一動,忽地跳下馬來大步奔去,躍進河中高呼道:“再下來一些,以手相結,把橋託得穩穩的,追上王晉,本帥再大排慶功宴犒賞三軍”。
雲逸等人雖知雲錚武藝通神,但也還是驚呆了,他可是一軍主帥,主憂臣辱,帥憂難道將就不辱?立刻失聲叫道:“元帥,水流湍急冰冷,您快上來”。
“不要廢話,你們下來!”
雲錚此刻是雲家軍必勝之心的寄託所在,又是大帥嫡子,雲逸真怕雲錚有任何閃失,急忙一躍下馬,匆匆淌進河裡,攙住了雲錚的手臂,把浮橋擔在肩上,說道:“元帥,末將在這裡託橋,您快上岸去!”。
“不,本帥乃是一軍主帥,你們現在覺得本帥不宜親自持戟上陣,那本帥就在這裡爲我北疆官兵吶喊助威!”
雲凇、雲冰、秦衝以及一干燕京諸將一見少帥下水,哪裡還敢怠慢,衆將領一齊奔下河去,把浮橋牢牢托起,向岸上高聲大喝道:“少帥爲三軍將士扶橋,還不快快過河,奮勇殺敵?”
那些本來凍得瑟瑟縮縮的士兵見自家少帥如此,不禁大受鼓舞,紛紛下河扶橋,轉瞬間二十餘架浮橋在河面上升起,士兵們紅着雙眼飛快地渡過河去,象一隻只野獸般嗷嗷叫着向遠方追去。
腳底下那是踩的少帥的肩膀啊,別看這些士兵大多不識幾個字,平素有些人也的確痞氣十足,好象什麼都不在乎,可是現如今少帥爲他架扶梯,一雙腳從少帥肩膀上踩過去,這些大頭兵們一個個胸中血氣翻涌:拼了,值了!就他媽地讓人剁成肉泥,這輩子也值了。
堅持了一陣兒,雲錚自己倒是沒事,但估計武藝差他不少的諸將恐怕已經肢體凍得漸漸發麻時,雲錚終於招呼衆將和他從水裡出來了,隨軍的白衣衛們連忙把少帥請進車子,換衣服、烘暖爐,雲錚正換着衣服,雲逸匆匆走來,掀開簾兒鑽了進來。
他也剛換上套衣服,這小子武功雖然不錯,但內力自然不能跟雲錚這個變態相比,此刻臉色還是鐵青發白,嘴脣泛着紫紅色,見了雲錚就說道:“少帥,僅憑扶梯難渡重物,末將已着上沿河岸上下尋找漁舟搭建浮橋了。方纔找到一戶本地人家,據說沿河岸下去,十來裡地的地方還有一座橋,不過從那兒過了橋得繞過一座山嶺才能回到官道上來。末將已讓一位指揮使集中各營騎兵,從那裡先行了”。
“好!不管如何,此戰的要點就是要打出威風來,打得他落花流水,沒有喘息之機!”雲錚這時也沒心思烤火了,再說他也不冷,一掀轎簾兒站在車轅上眺目觀望全軍過河。
軍中將士排成二十多列縱隊正在有條不紊地渡河,一見雲錚現身於雲鷹戰旗之下,近處兩隊官兵最先高呼道:“少帥!少帥!雲鷹永翔!”
繼而全軍歡呼萬歲,聲如排山倒海,一時氣壯山河。
“少帥,這大軍,的確是虎狼之師啊。少帥以身作則、恩待士兵,全軍上下受此激勵,漫說我軍優於僞朝叛軍,就算不如,少帥現在的軍隊也是以一當十,無人可擋啊!”雲逸感慨地道。
雲錚聽得高興起來,他直起腰背,扶着旗杆昂首挺胸於三軍面前,面帶微笑,威風凜然,過了一會兒,他悄悄扭頭向雲逸問道:“飛揚,你感覺到了麼?”
“呃?感覺什麼?”雲逸莫名其妙。
雲錚立即不悅,說道:“你難道沒有感覺到,一股濃郁的王霸之氣正鋪天蓋地的向你襲來?”
雲逸一翻白眼,徹底無語了……
剛洗了個澡的雲錚又挺起胸,昂起頭,迎着凜冽的寒風,自我陶醉地道:“稟天地純剛之精,鍾河嶽清淑之華,才高一世,氣蓋千古,智足以通天下之變,勇足以奪三軍之帥。有泰山壁立之像,有鳳凰高翔之趣。璨璨如峰頭之玉,顥顥如水面之月。本帥自我而觀之,實千古未有之名將也,飛揚以爲如何?”
雲逸一聽,拜了下去:“少帥英明,少帥的確是千古未有之名將,千古未有啊……人家誰能自己這麼說呢?”
僞朝叛軍炸了橋,又逃了一陣,正想停下喘口氣兒,忽地後方北疆官兵又追殺上來,更可怕的是,那些官軍趵開蹶子跑的飛快,只有一個大兵衝在前頭也敢舞着大槍往人堆裡殺。
僞朝軍又驚又奇,既沒想到官兵這麼快渡河過來,更沒想到這官兵變的這麼悍不畏死……不對,準確地說,是變的這麼想衝上來送死。被人追的毫無顏面的僞朝軍正想圍上去幹掉這個‘瘋子’,只見陸陸續續又有更多的‘瘋子’追了上來。
常言道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僞朝軍本來就是敗兵,軍心還沒收拾起來,哪有勇氣停下和人拼命,只得抖擻精神繼續馬拉松賽跑。僞朝軍一路敗,北疆的官兵一路追,僞朝軍根本沒有心思反抗,一路上遣屍無數。
幸好僞朝軍過河後已經歇了一陣,氣力已經有所恢復,而云家軍的官兵卻是一口氣兒追上來的,而且他們揹負的物資比遺棄了一切礙事東西的僞朝軍要多得多,所以雖然把僞朝軍追得落花流水,到後來彼此也漸漸拉開了距離。
僞朝軍逃到東村凹時,總算擺脫了雲家軍官兵的追擊,他們停下來粗淺一點人數,這倉促一戰傷亡逃逸無數,竟然損失了兩萬人馬。更慘的是僞帝登基爲帝后任命給王晉的兩個副手龐林、趙德江全部戰死。
龐林是被火炮炸死的,趙德江卻是中了手雷爆炸射出的鋼珠飛針,當時就疼的他原地表演起‘旱地拔蔥’來,趙大將軍正上上下下地蹦着,就被雲家軍火槍兵一陣亂槍打成了篩子。
王晉眼見如此慘狀,不禁悲從中來,放聲大哭,哭得涕泗橫流,一旁衆將和謀士等人自然苦勸不止,也有些原本忠於都指林堅的人則默不作聲,只是也忍不住一個個垂頭喪氣。
這天下,真的沒指望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