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徐徐,春枝搖曳,舞出大地萬紫千紅。
古樸的鐘聲星星點點響起,寺廟前趕集的人潮陸續消散,遠道而來的香客乘上自家車馬,順着歸途慢慢駛離。
趙閒靠在車轅上,用那把漂亮的匕首削着手中的樹枝,嫩綠的樹枝截爲一斷,樹心抽出留下樹皮,便做成了簡易的哨子。尋常農家小孩的把戲,在這娛樂項目及其稀少的寺廟,便成了打發時間唯一的樂趣了。
嘴中含着自制的哨子,輕輕吹起不知名的小曲,彷彿又回到以前偷跑到河邊洗澡,和狐朋狗友一起聊天打屁的場景。趙閒眼中微微恍惚,卻又暗暗搖頭:眼睛爲什麼這麼酸了,失去了一個家,上天現在不又補償給我一個嘛,有什麼好懷念的…
手臂被輕輕拍了下,將失神的趙閒自回憶中喚醒。他倏然回頭,瞧見來人臉上表情盡數收起,換上了如同以往的壞笑。
雖是驚鴻一瞥,那眼中的思念,卻盡數落在安夫人眼裡。寬鬆的長裙掩飾的腰肢,素色披肩襯托出雍容華色,她嘴角輕輕勾起,目光凝視着他:“怎麼,想家了?”
趙閒搖了搖頭,見周圍沒有外人,跳下馬車扶着她的胳膊,輕輕笑道:“有家人的地方纔叫家,你就在我身邊,我還能有什麼念想。”
安夫人身材嬌小,被趙閒扶着便似靠在他懷裡,擡手推開他稍許,成熟的臉色升起稍許暈紅,溫聲嗔道:“你又不止我一個家人。誰知道你把心放在那裡。”
夫人眉目如畫,那點似有似無的醋意更添幾分異彩,趙閒嘿嘿笑着牽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你摸摸,便知道我把心放在那裡了。”
小手微微一縮,卻沒有掙脫開來。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安夫人酥胸微微起伏。神色微冷,又夾雜着羞恥,哼道:“你近些日子越來越放肆,讓下人看見可怎麼得了,快點放手。”
趙閒搓了搓柔若無骨的玉手。才戀戀不捨放手,轉而問道:“碧柔了?我怎麼沒見她出來?”
夫人將手縮回袖子護在腹前,臉頰上顯出不悅之色:“那丫頭正在廟裡拜佛求籤,扭扭捏捏的非等我走了才肯尋和尚解籤,心事全部寫在臉上,我能不提前出來嘛。”
似有似無的瞪了他一眼。夫人憂怒之色更甚。上輩子造了什麼孽,老天爺要這樣懲罰我,他便是老天派來專門禍害我的嘛?
趙閒摸了摸鼻子。趁着馬車的掩護輕輕攔住她的身子,貼在耳邊道:“醉顏,你知道我是個很知足的人,其實了…”
夫人才不願聽他的解釋。上次在洪湖,碧柔哭的肝腸寸斷,她已經知道了碧柔的心意,現在又能做什麼了。
自他懷中掙出來,夫人撫了撫耳邊的髮絲,哼道:“你這小賊若是知足,天下就沒人貪心了。”
趙閒嘿嘿笑了笑。見她臉色不好看,也沒在這件事上多做糾纏,跳上馬車道:“這裡風大,你莫要受了涼,還是進來說話吧。我有些事情想對你說。”
安夫人見他目光壞壞的,還倒是他起來色心又想不分場合的亂來,她謹慎的掩住酥胸:“我不冷,有事這裡不能說嘛?非得進車裡去。”
“我又不會吃了你。”趙閒被她戒備的表情逗的哭笑不得,身體上的交流晚上有大把時間,我還沒急色到那個地步,。
見他眼中帶着嘲笑,夫人臉色微嗔,到真不相信他敢亂來,腳尖輕點地面便輕飄飄的飛到了車上,水袖輕揮便把他扇了進去…
武昌城中的徵北都督府,地處武昌繁華地段,是周邊數城縣的指揮中心,兵馬調動人士安排皆由此處發號施令。
暖日當空,早飯點剛過,古香古色的街面上便又充滿了行人,吆喝叫賣聲接連不斷。
都督府外黑甲士兵,高挺着胸膛目不斜視,常年經歷戰爭的他們絕非京中天之驕子御林軍可比,雖然裝備不如御林軍,身上氣勢卻有過之而無不及。
身着白袍意氣風發的嶽季恆,領着侍童阿蠻屁顛屁顛的從都督府裡出來,左右看了看,考慮着是去風月樓樂呵,還是去尋趙閒的麻煩。
便在這時,“咯噔!咯噔!”,馬蹄聲疾馳而來,打破了這安靜祥和的街面。
馬勢極猛,路過之處帶起一陣勁風,路人接連避讓,返身想要咒罵,看見馬上之人裝束,卻又連忙閉嘴讓開了道路。
嶽季恆轉目看去,?卻見馬上之人背後插着小旗,身着棗紅色公袍,從旗號上來看是京都而來的信使,懷中還緊緊抱着個長盒子,眼中充滿血絲謹慎的盯着路上行人。
他心中微奇,待那信使跳下馬來,上前吊兒郎當的道:“喲!京都來的,爲了什麼事請啊?”
信使緊緊護着懷中木盒,拿出一塊金牌,怒聲道:“快快閃開,京中密令,讓我去見嶽平陽將軍。”
看到銘刻這金龍的牌子,嶽季恆驚了下,旋即不屑道:“知道本公子是誰嗎?把密令交予我便是,你下去歇息吧!”
“聖上口諭,此乃軍機要密,私自探看阻撓着格殺勿論。”
信使說着就要抽刀,嶽季恆見狀立刻慫了,連忙擡擡手道:“好好!本公子不與你計較!進去把!”
待信使進入都督府後,他才皺了皺眉道:“應當是趙閒的請命批下來了,是時候爲那小子準備一杯壯行酒,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本公子這個心情啊!怎麼就這麼好了……”
嶽平陽搖着摺扇意氣風發的離去,街邊樓宇的飛檐上卻出現一女子,素衣如雪。青絲如墨,柳葉般的眸子裡閃着點點精光。
她白沙蒙面,輕點飛檐騰身而起,無聲無息的自半空劃過,落在都督府的院牆上,順着屋頂如美女蛇般靈活的滑道了主屋。
輕輕掀開瓦片,入眼看到屋裡站着兩人。信使恭恭敬敬的將手中視若生命的木盒放在桌案上後。才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連日來承受巨大壓力身心俱疲的他,竟然倒頭就暈了過去。
鬢角花白的嶽平陽,見此並不奇怪,傳遞公文爲了不出差錯信使本就不敢睡覺。安慰交差後暈倒的人不是一個兩個了。
他讓人把信使扶下去後,走到桌案前,打開包裹嚴密的木盒,入眼確實一塊黃絹,整整齊齊的疊在裡面,卻可以看出正反面都有字。而且一面的字跡赤紅,好似是用鮮血寫成的。
嶽平陽渾身微微一震,暗中覺得不對勁。連忙轉身將門窗關起,拿起黃絹展開細細觀看。
表情先是疑惑,旋即震驚,繼而轉爲憤怒。額頭青經暴起,身形健碩的他竟然隱隱發起抖來,連帶着身上的鎧甲都咵咵作響。
稍許,他狠狠的一掌拍在桌面上,氣喘如牛盯着那血字,悲聲道:“先帝啊!皇上啊!臣一生戎馬忠心耿耿,老來豈能做這種…”
說到這裡。他的聲音便漸漸哽咽,朝廷目前的行使他如何看不出來。
臥榻之畔豈容他人安睡,皇上身邊潛伏這安家這頭隨時可以變天的猛虎,下這道旨意,也是迫不得已啊!
“承蒙聖上不棄!臣,知曉了!”嶽平陽咬着牙說完這句話,指節咯咯作響,整個人彷彿蒼老的十年。
房頂上的蘇婉雲,臉色也是震驚無比,若非訓練有素,恐怕已經驚叫出聲。
天助北齊!大梁的新皇帝簡直燒壞了腦子,這不是給安家造反的理由嗎!
探聽到這等要密,蘇婉雲欣喜不已,趙閒突發奇想要潛入北齊,她還當做笑話聽聽,並不打算同意,因爲那是不可能成功的。現在她卻改變了主意。
只要拿到那塊血詔,待趙閒潛入北齊失敗撤退,結果發現退路被截斷,憋屈至死後,將這塊血詔交個安老爺子,大梁定然不攻自破。
這持續百年禍及萬生的戰爭,真的是要結束了,而這一切,僅僅只需要犧牲一個趙閒,這個她培養起來的棋子。
激動的心跳漸漸停了,蘇婉雲不知爲何,美眸中顯出前所未有的猶豫。
她是秘衛的統領之一,爲了能讓攻破大梁的防線,已經犧牲了太多太多,自己的徒弟,自己的師妹,甚至她自己。
現在曙光就在眼前,再犧牲一次,以前的所有就可以得到回報。
天下不在打仗,百姓不在受苦,沒有因戰亂失去父母的孤兒,沒有老無所依的寡母。
她,師妹,怡君,便可剝去現在的身份,回到家鄉成爲北齊的功臣,甚至可以找回曾經的親人,給這半生的漂泊劃上一個句號。
只需要犧牲一個人…
呼吸有些急促,蘇婉雲壓制不住心中的情緒,銀牙幾乎將下脣咬破。
漸漸的,雙眸朦朧,冰冷的似乎不食人間煙火的她,落下了幾滴滾燙的淚水,滴落在瓦片上。是激動?是悲傷?沒人知道…
“什麼?”安夫人柳眉倒豎,小手輕輕一拍桌子,溫怒道:“你要潛入北齊伏擊皇帝的儀仗?腦子燒糊塗了不成?那和送死有區別嘛?”
安大小姐還沒回來,夫人盤坐在小几前,氣沖沖的瞪着趙閒,若非現在不能輕易動怒,她定然會動手。美人薄怒,成熟的她臉上紅撲撲的到更好看了。
車中花香撲鼻,小几上的花瓶裡插在幾隻新折的桃花。趙閒用那般精緻的匕首削着水果,樂呵呵的道:“不要這麼激動,我福大命大,有朝廷的接應,輕易怎麼會死了。”
“那也不行。”安夫人深知朝廷的不可靠,她臉頰微微發白,又氣又怒的道:“你,你都要當爹的人了,還不知道爲自己着想,立的功勞再大又如何?坐上國公爺的位子已經賞無可賞。你卻還不滿足,這些冒險的事情有意義嘛?”
安夫人很少用妻子的身份和趙閒說話,轉過頭去不在搭理趙閒,摸了摸微微隆起的腹部,她眼中淚光晶瑩。
每個懷春少女,都希望自己的男人頂天立地,是項羽那般的大英雄。可在妻子心中,有誰會希望丈夫用性命去頂天立地一次了?
趙閒扳着她的肩膀。將她拉過來嘿嘿笑道:“當然有意義了!只要這次成功,天下便再無戰事。我打完這一次仗,就可以回常州,隱居下來繼續當我的小鐵匠,那裡沒人認識你。你可以光明正大的做我的老婆,和怡君手拉手逛街帶孩子都沒有關係,那種生活不好嗎?”
安夫人聽道此話,心中莫名的一疼。事到如今,你如何還做的回那個小鐵匠?都是我不好,當初就不該把你認出來。
可是不認出來。又如何遇到你了?她幽幽一嘆,轉過頭來淚光婉轉的看着趙閒:“你太天真,這是不可能成功的。若想要功成身退得冒這麼大的風險。我寧可做你的國公夫人,外人閒話讓他們說去吧!”
趙閒擡手擦了擦她臉頰上的淚珠,搖頭笑道:“好了好了,等朝廷的批文下來了再說。現在勸我又沒意義。”
安夫人勸不動,只好淡淡哼了一聲,扶着微微隆起的肚子,臉色頗爲不悅。
趙閒搖頭苦笑,拿起顆紅棗送到她嘴巴,輕輕勸道:“來張嘴,多笑笑。不然就不好看了,懷孕期間老生悶氣,會印象胎兒發育的。”
這又是什麼歪道理?安夫人整日聽他的話,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都快悶死了。看着趙閒獻殷勤的摸樣,她滿不情願的張口香口,那想趙閒手上一鬆,紅棗順着脖頸掉進寬鬆的領口,滑落到了豐腴白皙的酥乳間。
“呀!”安夫人臉色頓時大紅,剛剛的悶氣也生不下去了,連忙想拉開衣襟將紅棗拿出來,瞧見趙閒色眯眯的目光又是頓悟,氣怒道:“你這沒心沒肺的混人,故意的是不是,壞死了。”
“失誤失誤。”趙閒厚顏無恥的笑了笑,輕輕拉的她的衣領,伸手賊兮兮的道:“來我幫你拿出來,哎呀!好像被夾住了,我手太冰,用嘴給你叼出來吧。”拉開衣襟,兩團雪白豐腴便映入眼簾,幾乎掙脫了荷綠鴛鴦胸圍子的束縛。
“你要死啊!”
安夫人又羞又急,推着趙閒的腦袋卻防不住他的手,三兩下胸襟便散開凌亂開來,被趙閒摁倒在了小几上。
車中突然一亮,簾子被人掀開了。
“啊!”
伴隨着異口同聲的兩道尖叫,安夫人驚慌的合上衣襟,還未看清來人便擋住了臉,語無倫次的道:“那什麼,碧柔,不是你想的那樣的,我,我……”
趙閒也嚇了一跳,暗道完了完了,轉過頭來卻瞧見一道素衣如雪的背影。她香肩微顫,溫怒道:“師妹,你越來越沒規矩,竟與男子在馬車中,白日、白日宣……哼!”
蘇婉雲跺了跺腳,臉都不知往哪裡放了,她哪想到趕來就瞧見趙閒把臉埋在師妹懷裡啃來啃去,弄的她心驚肉跳的,就此離開也不是,留下來也不是。
“蘇師姐?”安夫人心裡怦怦直跳,從指縫間看清來人,反倒是鬆了口氣。急忙將胸前散落的衣服合好,她臉色櫻紅如血,偏過頭輕道:“蘇師姐,你怎麼來了?也不提前通知我一聲。”雖然故作鎮定,她臉上卻以尷尬居多,忍不住又瞪了趙閒幾眼。
趙閒摸了摸鼻子,忙打圓場道:“蘇姐姐,既然來了就進來坐坐,剛纔都是幻覺,我只是在看柳姐脖子上的玉佩漂不漂亮。來來來,喝茶、喝茶……”
蘇婉雲提着手上的長劍比了比,恨不得擡手削死這個色魔。將劍重重拍着安几上,蘇婉雲柳眉微冷,溫怒道:“師妹,你都多大了?還如怡君那小孩子一般放浪形骸,真是、真是……”
安夫人本來羞澀難當,指望壞人好事的蘇大師姐趕快閃開,沒想到她竟然進來坐下,還出言教育她。
安夫人心中不悅,羞色便淡了幾分,轉而蹙眉道:“師姐,看你年齡長我幾歲,才叫你一聲師姐的,我的事情何須你來指點,我喜歡與他白日亂來,就算拉着怡君一起亂來也是我的私事,與你有什麼關係?”
“噗!咳咳…”趙閒剛喝下的茶水全噴了出去,嗆的是面色通紅。我天,柳姐潑辣起來果然彪悍,不過我喜歡,拉着怡君一起亂來,嘖嘖嘖…這事我都只敢想想…
“你…”蘇婉雲臉色頓時冷了下來,兩位成熟的美人目光交戰幾番,倒是蘇婉雲先敗下陣來,哼了一聲:“隨你,我管不了這些閒事。”
安夫人淡淡哼了一聲,這次罷休,不過想到剛纔的話,她連頓時又紅了幾分,暗道:我失心瘋了不成,這些話都說的出來…
蘇婉雲心中也唯有苦笑,當年逼着她嫁入安家,已經對不起她,現如今除了遷就着她,也別無他法了。
趙閒輕輕笑着湊到安夫人身邊,將茶水遞給他道:“醉顏,你剛纔說的,是不是真的……”
“什麼?”安夫人一臉茫然,完全不知所云。
我天,轉臉就不認人,這演技略狠啊!趙閒對惡意賣萌的夫人徹底拜服
他正想提醒幾句,蘇婉雲倒是先看不下去了,纖指敲敲桌面,開口道:“趙閒,我有些事情告知與你。”
安夫人暗暗鬆了口氣,推了推趙閒湊過來的身子:“蘇師姐有要事找你相商,快去聽着。”
趙閒瞧她臉兒嫣紅,也不在咄咄逼人了,回過身來看向低頭品茶的蘇大姐,問道:“什麼事情?”
蘇婉雲眸子微微一閃,開口道:“朝廷的公文已經回來,同意你攜軍潛入北齊,擇日啓程。”
“什麼?!”安夫人勃然大怒,氣的連頭上步搖的顫了幾下,拍着桌子道:“你怎麼放任這種事情發生?潛入北齊…那不是送死嘛?”
“師妹!”蘇婉雲目光微寒,冷顏道:“我自有我的打算,這些事情不歸你管,你還想插手我的事情不成?”
“我…”安夫人又急又氣,這次是真的發火了,酥胸急劇起伏,不知如何是好。
趙閒並不意外,撫了撫安夫人的後背讓她放鬆點,又問道:“那就好,待會我就去挑兵馬,準備出發吧!早去早回。”
蘇婉雲眼中閃過幾絲複雜,輕輕點頭道:“是啊,早去早回,我近些日子會去北齊探查情況,如果有機會,我會通知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