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幽深的閨房內沒有燭火,漸漸被野蠻所籠罩。
久等不見人來,心中睏乏之下,竟然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半夢半醒間,忽的感到鼻子微癢,輕輕柔柔的,好似是有人,用髮絲故意挑逗着他。
趙閒清醒了過來,睜開眼睛,周圍卻已經黑乎乎一片,朦朦朧朧的只看清面前女子的輪廓。
這是沈雨的閨房,除了她還會有誰?趙閒心中也沒有太過遲疑,色從心起,擡手就把面前之人的手抓住,拉到在繡牀上壞笑道:“怎麼?想趁我睡着佔我便宜啊?”
只聽懷中之人發出‘唔’的輕呼,身子輕輕顫了下,窘迫的想要坐起來。
趙閒見她反抗不是很強烈,膽子漸漸大了起來,賊手順着纖腰滑下,在彈性十足的臀丘輕揉着,嘿嘿道:“沈雨姑娘,這可是你的閨房,大晚上不睡覺,你還想去哪裡?”
話剛出口,便感覺懷中的玉人身體猛地僵住,半推半就的旖旎蕩然無存。
完了,認錯人了。趙閒暗道不妙,將手伸到酥胸上感覺了下,不大不小一隻手剛好把握。
他臉色尷尬起來,訕訕笑道:“蘇姐姐!你怎麼來了!不好意思,剛纔天太黑沒看清。”
蘇婉雲緊咬銀牙滿目怨憤,見這小賊在胸口丈量了下便認出了自己,她心中更是羞怒交加,打開他的賊手冷聲道:“放開我!”
趙閒臉色苦悶,依舊抱着她厚着臉皮道:“我放手你跑了怎麼辦,杭州人生地不熟,向我這樣的花樣美男很容易被人盯上,沒有蘇姐姐這樣成熟睿智的人護駕。我可是連門都不敢出。你答應師妹保護她的好相公,怎麼可以讓我置於危險之中了。”
被沒穿上衣的他的緊緊抱住,蘇婉雲只覺火熱的氣息撲面而來,從小到大也沒與男子這樣親近過,肌膚碰到他的地方都繃的緊緊。
心中窘迫。蘇婉雲美眸中卻盡是羞惱,故作鎮定冷冷迴應道:“有你的沈雨姑娘朝夕相伴,還要我這不相干的人作甚?我要走了,免得大人趙閒公子你的好事。”
聽見她話語間的怨意,趙閒唯有苦笑,拉住她的手嘻嘻道:“蘇姐姐。你也會吃醋啊!我還以爲你會永遠冷冰冰的了。”
蘇婉雲先是一愣,復又輕輕白了他一眼:“我又不是死人,怎麼會永遠冷冰冰的?”
說的也是,死人才永遠冷冰冰的了。趙閒連連點頭,打趣道:“是啊!蘇姐姐不僅熱乎乎,還軟綿綿的。這手感,這彈性……”
感覺到酥胸上作怪的大手,蘇婉雲的沉穩再也保持不住,羞嗔的推開趙閒,站在牀邊銀牙緊咬怒視着他。這個登徒子,稍不注意便被他佔了便宜,做人怎麼能這般無恥…
知曉她臉皮薄。趙閒只好意猶未盡的收手。左右看了看,整棟閣樓冷冷清清,沈雨不知去了那裡。
綿綿小雨洗涮着窗臺,淡淡的微光只能看清物體的輪廓,白衣如雪的蘇姐姐站在幽靜的閣樓中,輕飄飄到有幾分倩女幽魂的味道。
她不說話,連呼吸都微不可聞。趙閒還真有點慎得慌,起身將衣物穿起,笑着問道:“蘇姐姐,柳姑娘她們安置好了吧?”
蘇婉雲武藝不俗。夜間也可視物。看到趙閒穿衣服的摸樣,竟然不好意思直視,偏過頭淡淡道:“已經在城中的客棧暫時住下,現在滿城都在通緝你,當儘快找到那位墨竹神醫。指揮柳煙兒後速速離去。若是身份暴露,後果不堪設想。”
趙閒輕輕搖頭:“事情比想象的要麻煩,我短時期能沒法回去。”
“嗯?!”蘇婉雲目中微疑,冷笑道:“怎麼?還有其他狐狸精在杭州,你捨不得走?”
往日冷靜沉穩不苟言笑的蘇姐姐,被怡君帶着也開始喜歡吃吃飛醋。
趙閒對此唯有苦笑,將賢王與東瀛結盟的事情說了一遍。
沒想到的是,蘇婉雲臉色驟變,冷冰冰的隱雲密佈,哼道:“不行!決不能讓南洋東瀛諸國聯合,現如今韃子盤踞北方,冬天物資不足極爲難熬,來年開春必定會大舉進攻邊塞。東瀛等國此時乘虛而入吞併江南一帶,便是料定吾皇獨抗草原強敵,無力顧及他們,若是讓他們得逞在江南站穩腳跟,恐怕又會像大梁立國之初那般,一朝不滅,遺禍百年。”
蘇婉雲說道極爲認真,星雅也是尊稱爲吾皇,忘了自己早非秘衛的大統領。
趙閒見她極爲擔憂,禁不住輕聲嘆道:“蘇姐姐,你對北齊朝廷還是很忠心啊!。”
蘇婉雲聞言微微愣住,稍許便明白趙閒的意思,低頭幽幽嘆道:“我出身密衛,自小便有朝廷培養長大,唯一的宗旨便是助陛下收復天下。現如今天下一統,密衛卻失去了陛下的信任,我們這些自幼把秘衛當做家的探子,全部變成了漫無目的不知何去何從的孤兒。
我其實還不算什麼,秘衛成立之初,便有人背井離鄉來的大梁,戴上面具成爲永世不能見光的暗探。父傳子子傳孫,就如同常州凌家那般,高祖之時來到常州,傳承至今仍然履行着自己的職責。他們散步在大梁給地,有農夫、家丁、工匠、鄉紳,現如今秘衛被取締,他們用不了多久便會被遺忘,兢兢業業爲朝廷貢獻一切,到頭來連最基本的肯定都沒有,他們對陛下不忠心嘛?可是那有如何,陛下看不到,什麼都是空談。”蘇婉雲輕聲訴說,竟有些懷才不遇的惆悵。
作爲臥底潛伏一生,到頭來子孫連自己祖先的來歷都不知道,確實有些可憐,趙閒摸了摸鼻子,輕笑道:“蘇姐姐,你別這麼傷感。星雅她不是糊塗的女子,接手大梁需要大梁靠得住又熟悉這裡情況的人,早晚會想起他們的。”
蘇婉雲幽幽嘆了聲,回身道:“都過去了,提這些也沒有意義。還是想想如何去阻止賢王吧。”
趙閒輕輕點頭,兩聲討論半天,還是覺得先去賢王府看看情況。
與沈雨相遇,總不能不告而別。趙閒下來閣樓來到一層,卻不見沈雨的蹤跡,只在桌上看到紙條一張。上面寫着賢王今夜宴請大梁舊臣,她也在受邀之人當真,醒了之後速速離去,莫要被她爹爹發現蹤跡。
想必是看到自己睡着,纔沒有通知我吧!趙閒輕輕笑着,將紙條收了起來。緩步的出門而去。
杭州城中的賢王府,雖然輕雨飄飄,此時卻燈火通明,門前停留無數車馬,閒散的家丁坐在房檐茶鋪下,等着主人家從王府中出來。
昏黃的燈籠映襯精緻的角樓,給高牆灑下一片朦朧的光。遠遠望去,那深紅的高強像嵌在黑夜中一樣。
坐落在林園中的樓宇,露出一個個琉璃瓦頂,恰似一座金色的島嶼。華麗的樓閣被池水環繞,浮萍滿地,碧綠而明淨。那飛檐上的兩隻瑞獸,金鱗金甲,活靈活現,似欲騰空飛去。
忽的兩道影子輕飄飄的晃過,如兩隻輕盈的蝴蝶一閃即逝。侍衛還倒是眼花,揉揉眼睛便沒放在心上。
耳邊冷風瑟瑟,趙閒可不會縱雲梯等輕功,低頭看了看頓時頭皮發麻,抱緊蘇婉雲的小腰。由她帶着掠過飛檐圍牆,進入王府之內。
“你緊張什麼,又摔不死你。”蘇婉雲見他緊張的摸樣,露出幾絲玩味的笑容,或許也沒想到天不怕地不怕的趙閒會恐高吧。
趙閒頓時無語,摔不死也會殘啊!不怕死和故意作死是有區別的,他訕訕笑了幾下,並沒有解釋。
沒有驚動侍衛,一路悄悄前行。此時王府主廳之內正擺着酒宴,談笑聲不絕於耳,還有幾位歌女在珠簾後彈琴,幽幽樂音環繞其間。殿中裝飾華麗,椽柱雕刻着瑞獸,栩栩如生,地下鋪着燦燦金磚,金光閃閃,殿中擺着數副檀木桌椅,古色古香,氣派十足。
殿中的人數不少,爲首一位身着錦黃色衣袍的威嚴男子,自然就是賢王了。與他有過一面之緣,趙閒印象並不深,現在見到,還是可以認出來。
與賢王同坐一席的,竟然有幾個熟面孔。靠左的是一個麪皮甚白的男子,嘴脣上方蓄着一撇小鬍子,眼中閃着兇光,正四處打量,臉上現出一抹貪婪之色。大大咧咧與賢王並作,態度囂張之極,桌上其他人大都虛意奉承,臉色都不太好看,唯有賢王面帶笑容甚是平靜。
此人真是東瀛使節武田信昌,趙閒開春時作爲大梁朝臣引接過他,卻沒想到此時再次見面。大梁丞相徐銘與沈凌山也在其列,比較意外的是沈雨同樣坐在其間。
酒過三巡,武田信昌小鬍子也抖了起來,尖細的眼神不時瞟向身着宮裝的沈雨皇后,摸摸下巴。大大咧咧的對賢王道:“我的,東瀛天皇陛下第二子,英勇無敵的大和武士。這位美麗的小姐,是不是你滴女兒?”
沈雨甜甜微笑,很有禮貌的行了一禮,差點將武田信昌的眼珠子勾下來。沈凌山不喜不怒,生性孤僻的他,並不願和這曾經的番邦使臣交涉,只是微微擡手道:“武田閣下,她並非王爺所出…”
話音未落,武田信昌便板着臉,怒斥道:“你滴,什麼東西?我與賢王說話!輪得到你插嘴?”
桌面上頓時冷了下來,沈凌山眼角微微一跳,望向了武田信昌。沈凌山曾經官拜兵部尚書,位列六閣之首與三公齊名,布衣出生的他,絕非是靠阿諛奉承爬上來的。即便先帝再世,也對他禮待有加,何時被人如此對待過。
面對這一個小拇指都能摁死的傢伙,沈凌山略微擡手,卻被沈雨偷偷壓了下來。
賢王見此面帶微笑,威嚴有度的道:“武田王子,這位大人,是我大梁的兵部尚書沈凌山沈侯爺,年少時他可是少有的文武全才,仗劍遊學博得‘白衣劍仙’的名號。駐守金陵更是立下赫赫戰功。”
武田信昌面帶不屑,瞧着沈凌山的蒼茫白髮,恥笑都:“只有我們東瀛的武士,纔是最強的勇士,這個糟老頭子地。不行!若是有本事,可敢與本王子過上兩招。”
“這…”賢王臉色微微有些尷尬,沈凌山的武藝朝中何人不知,別說武田信昌,在場所有人一起上也是給他送菜的。
賢王爲防意外,只好阻止道:“沈大人年事已高。武田王子年輕力壯,這比武還是罷了。”他端起酒杯來,想要將此事壓下去。
武田信昌略微思量,與個糟老頭子過招確實沒意思,便大大咧咧的端起酒杯,準備一飲而盡。
便在此時。沈雨卻傻傻的開口,咯咯笑道:“武田王子,你逾禮了!”
聞聽此言,殿中一直這邊動向的高官將軍,都是愣了一愣。沈雨心機頗深,在外人面前從不展露自己真實的一面,即便成爲了建始帝的皇后。衆人對她唯一的看法也只是花瓶。
上次趙閒如京後,京中便傳出她被趙閒強行那啥,擄進府中的事情。
堂堂皇后被反賊侮辱,衆大臣心中也頗有怨氣,現如今這皇后不知怎麼的自己逃了回來,他們礙於沈凌山的情面都對此事避之不談,也沒有太過重視她。
女人果然是不能上酒桌的,也不知賢王打着什麼心思,將她安排到了主桌上接待東瀛的使臣。現在賢王與武田王子說話,她怎麼能嬉笑着插嘴了?
衆人都是眉頭緊蹙。賢王也是莫名其妙。武田信昌起初目光都集中在沈雨身上,見她開口與自己說話,立刻換上和睦的嘴臉:“這位小姐,我的,東瀛天皇陛下的二皇子。不知。那裡逾禮了?”
沈雨似乎感覺到了周圍人異樣的目光,臉兒微紅弱弱的低下頭,咬着下脣好似很害怕。
這分媚人羞態,即便賢王也是微微失神,看着豬哥般的武田王子,他頗爲大肚的擺手道:“無妨,有話直說便是。”
沈雨輕輕頷首,開口道:“武田王子,您是東瀛的使臣,與賢王共飲當把酒杯置於其下才是。方纔您的酒杯明顯高出賢王三分,這不是逾禮了嘛。”她笑眯眯的看着武田信昌,摸樣甚是天真。
沈雨這句看似‘無心’的話,讓廳中靜的掉根針都聽的見,衆人目光齊齊望向了賢王,繼而又竊竊私語。
這句話看似只是指酒杯的高低,意思卻指賢王與武田信昌的主次關係。
賢王畢竟是王爺,待復國之後就是新的大梁皇帝,即便結兄弟之盟,也因當和東瀛天皇平輩相待,這個武田王子怎麼也沒資格讓他敬酒。
可是賢王想與東瀛結盟,得處處討好東瀛,這點小問題,他視而不見也就過去了,那裡想到沈雨給提道了桌面上來。
在場這麼多老臣將帥,他總不能厚着臉皮以晚輩下屬的身份討好武田信昌,當下眉頭輕蹙,端着酒杯不知該如何是好。
“八嘎!”武田信昌見到賢王猶豫,酒杯頓時拍在了桌面上,氣沖沖的道:“你們的,大梁已經滅了!沒有我們天皇的幫助,你滴,連個王爺都不是!而我是東瀛天皇陛下貨真價實的二皇子,你滴,要是不聽我們天皇陛下的話,我們東瀛的武士,改日就可以攻入這杭州城,你們全部死啦死啦滴!”
全場頓時譁然,不少性格暴躁的武將都站起身來,氣怒的望向武田信昌。賢王連頓時變成了豬肝色,呼吸粗重壓抑許久,才咬牙道:“武田王子,本王誠心與東瀛天皇陛下結盟……”
“哼!什麼結盟!”武田信昌打斷他的話:“是我東瀛保護你們這些殘兵敗將,作爲報酬你們將松江府割讓給我們。每年進貢金銀兩船,牛馬千匹,美人百名。否則,我們東瀛的武士,可以將你們統統丟進海里,自己打下這些地盤。”
“啪!”賢王勃然大怒,猛地一掌拍在桌面上,咬牙許久,怒目而視沒有說話。在場老臣也大都臉色不快,虎落平陽被犬欺,沒想到有朝一日,會被這番邦蠻夷壓在頭上。
武田王子絲毫不關心賢王的臉色,大大咧咧的道:“很快,我的軍隊就會登岸,往杭州趕來。你們滴,乘早搬出這王府。”他憤憤往外走去,絲毫不留情面。
殿外亭廊之下,趙閒看到這一幕,也分外錯愕,打量着沈雨嘴角那絲冷冷的笑容,禁不住暗暗感嘆:“好聰明的小妞,三言兩語便挑撥了賢王與武田信昌的關係。”
蘇婉雲在樑柱後看着,輕輕搖頭道:“賢王別無選擇,恐怕還是回答武田信昌的要求,如此一來,反而助長的東瀛的氣焰。”
趙閒頗爲無奈的往了她一眼,笑着道:“蘇姐姐,你怎麼就這樣笨了!”
蘇婉雲臉色微冷,還想斥他幾句,卻見趙閒從廊間起身,從暗處跟隨着武田信昌的腳步走了過去。
“又搞什麼鬼?”她目中微疑,還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偷偷跟了過去……
華燈初上,武田信昌回到了賢王精心佈置的客房。
在曾經的宗主國大臣面前狠狠逞了威風,他小辮子都快翹到了頭頂,心情頗爲舒暢。
正要把部下叫來,商量如何謀取最大的油水,忽的聽見背後傳來輕響。
他心中疑惑,本能的回頭看了一下,卻“呀!”的近乎一聲,後退了幾步,不可思議的指着面前高大的男子:“趙…趙…”
“趙閒!”趙閒將門帶上,笑嘻嘻的上前:“武大王子,好久不見啊。”
“哼!”武田信昌勃然大怒,雖不知趙閒爲何在這裡,他還是氣勢洶洶的道:“你滴!這個大騙子!那個‘阿卡四七’,根本就不可能造出來!我要賢王,砍了你的腦袋!”
‘阿卡四七’,趙閒愣了半晌,忽的纔想起曾經忽悠他的事情,當下連連搖頭笑道:“逗你們天皇玩兒的!你們還真信啊!”
“八嘎!”武田信昌氣從心生,因爲那勞民傷財一無是處的‘阿卡四七’,他差點被天皇扔進海里餵魚。
看着趙閒手無寸鐵,他氣急的拔出腰刀,跳起來來哇哇叫道:“我滴!今天就宰了你這個……!”正說着,忽的聲音一啞,被生生截斷,後半個字是從嗓子裡噴出來的,沙啞中帶着血沫。
武田信昌二目圓睜,不可思議的看着自後勁插入喉嚨鑽出的劍尖,張張罪蠕動幾下,眼中便失去了神采。
趙閒跳開幾步躲過鮮血,擡起頭來,對着臉色淡然的蘇姐姐道:“賢王放出豪言,寧可做亡國英豪,也不願臣服與東瀛委曲求全,當場斬殺東瀛二皇子武田信昌,以表明表明決心。”
他看着地上仍然在躊躇的身體,眉輕笑道:“蘇姐姐,麻煩你把這個消息和他的人頭,帶到東瀛來我朝的軍隊之中。餘下的事情,讓賢王自己去解釋!”
蘇婉雲意外的看了他幾眼,稍許,才輕輕搖頭道:“你還真是陰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