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芊影落腳的地方叫做富安鎮,這是她後來才知道的。善心收留她的掌櫃姓張,經營着這家小小的客棧維持生計。
自幼嬌生慣養的林芊影,十指不沾陽春水,在後廚幫忙的最初幾天裡,不是打碎了碗,就是掀翻了桌。原本就狹小的廚房被她弄得亂七八糟。
掌勺的廚師是一個大胖子,面對這樣一個只會幫倒忙的小姑娘顯得很無奈,言語之間也流露出了嫌棄和厭惡。
林芊影頗感委屈,卻也無可奈何,誰讓她真的做了讓人討厭的事情人。
在後廚幫忙的還有另外一個婦女,身板結實,做起事情來乾淨利落。她夫家姓李,大夥兒都叫她李嫂。
每一次林芊影做錯了事,李嫂從來沒有聲色俱厲的指責過她,總是笑呵呵的幫着她一起善後,手把手的教她應該怎麼做。
這是林芊影離家之後交到的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朋友。對於李嫂的幫助和寬容,她心存感激,也很努力的去學着做一個合格的幫工。
她終於體會到了普通百姓謀生的艱辛。
林芊影每天天不亮就要起來跟着胖子廚師去市場買菜,回來之後要在冰涼刺骨的冷水之中清洗菜和肉,時不時的還有碗筷以及客人要求她洗的衣服。
短短半個月的時間,林芊影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原本就單薄的身軀顯得更加纖細。一雙蔥蘢玉手凍得通紅,手上長滿了紅色的凍瘡。
即使如此,林芊影從來沒有叫過一聲苦,喊過一聲累。
日子雖然過得艱難,可是很充實。每天從早上到晚上,她幾乎沒有休息的時間,她需要用這種高強度的勞動讓自己沒有精力去回憶和思考。
能夠依靠雙手養活自己,這是林芊影最自豪的事情。
“芊影啊,你幫忙把這些菜洗了,我來洗碗。”李嫂彷彿有永遠使不完的力氣,走到水井邊放下一大盆的碗筷,在這寒冷的冬天裡也是滿頭大汗。
“來了。”林芊影放下手上的活,搬了兩張小板凳到水井邊,跟李嫂面對着面坐下幹活。
林芊影的動作依然很慢,李嫂看着她恬靜的模樣,笑着問道:“芊影啊,你以前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吧。”
李嫂一直都覺得林芊影不是那種小門小戶出來的丫頭,她雖然活潑好的,可是身上依舊有着大家閨秀的氣質。
林芊影笑而不答,她淪落到今天這樣的地步,怎麼還好意思提起孃家和曾經的夫家呢?這時,她看到掌櫃的面露喜色,穿戴整齊朝着門口走去。
“咦?掌櫃的今天怎麼這麼高興啊?他去哪裡啊?”
“他呀,能不高興嗎?去接他兒子去了唄。”李嫂努努嘴巴滿臉的不屑。
林芊影有些驚訝,她一直以爲掌櫃的就是孤家寡人。“他有兒子啊?爲什麼我從來沒有見過?”
李嫂朝四周張望了一番,見四下無人,便壓低聲音湊到林芊影的耳邊說道:“掌櫃的兒子兩年前因爲強暴民女被官府抓起來了,他上下打點花了
不少銀子,總算保住了一條小命。不過蹲大牢也得蹲好多年呢。”
“這不,我聽南來北往的客人們說,前些日子皇上重病臥牀不起,被一個叫蜈蚣老人的世外高人的藥給治好了。皇上一高興就大赦天下。掌櫃的兒子也在特赦範圍之內,今天就出獄了。”
林芊影的心中涌起了那段傷心的過往,低下頭去繼續幹活,只聽李嫂還在她的面前繼續絮叨道:“聽說蜈蚣老人沒有露面,那藥還是郡馬爺獻上去的呢。聽說皇上現在張貼皇榜,到處都在找蜈蚣老人呢。”
林芊影手上的動作頓了頓,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皇上找蜈蚣老人幹什麼?”
“幹什麼?當然是怕死了。聽人說蜈蚣老人醫術高明,皇上年紀大了,當然想要找一個神醫留在身邊,以保自己長命百歲了。”
林芊影說不清此刻的心中是一種什麼樣的滋味兒,她知道蜈蚣老人隱居蜈蚣嶺多年,一直都是希望能夠安靜的度過晚年。
如果不是因爲她的出現和打擾,他依然是蜈蚣嶺上逍遙世外的一個傳奇。如今他身受重傷,卻不知道流落在何方。
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但是直到現在,她都不明白爲什麼蜈蚣老人要對她這麼好。
“芊影,李嫂可是好心提醒你,等掌櫃的那個兔崽子回來,你可要小心一些。那小子好色成性,你又那麼漂亮,可別被佔了便宜。”
“啊?哦!”林芊影沉浸在自己的回憶裡,對於李嫂善意的提醒淡淡的迴應了一聲。
傍晚的時候,林芊影看到掌櫃的帶着一個年紀跟她相仿的年輕人回來了。
那個年輕人個子高的,身材偏瘦了一些,懶洋洋的跟在掌櫃的後。
“把這些飯菜拿到掌櫃的房裡去,”胖廚師把最後一盤炒菜從鍋裡盛出來,擺上托盤吩咐林芊影道。
林芊影不敢怠慢,拿着托盤朝着掌櫃的房中走去。
掌櫃的心疼自己兒子在獄中所受的苦,特意吩咐廚房做了一大桌子的飯菜。他一直在嘮叨着要兒子以後用心做人,腳踏實地。他兒子顯得很不耐煩,在獄中的日子,他最難受的是見不到女人。
“掌櫃的,飯菜好了。”林芊影小心翼翼的把飯菜擺到桌子上,掌櫃的兒子回頭看到如此清麗脫俗的美人,不由得吞了吞口水。
直到林芊影離開,他的眼睛始終在她身上打轉。
掌櫃的微微搖頭,他早就知道自己兒子的個性,在他的肩膀上重重的拍了一下,問道:“這個姑娘怎麼樣?”
“爹,你從哪兒找來這個賽天仙似的的姑娘?要是能跟她睡一晚上,折壽十年我也心甘情願啊。”
“小毅,別胡說八道,你要是真心喜歡她,爹幫你說媒,名正言順娶了人家,你看怎麼樣?”
“娶她?人家能願意嗎?”張小毅知道自己的名聲不好,這麼美麗的姑娘怎麼可能願意跟他呢?
“這個你別管,不過你要答應我,成家之後要好好修身養性,別再出去
胡作非爲了,我這把老骨頭已經經不起你折騰了。”
“沒問題,爹你要是給我娶那麼漂亮的一個媳婦兒,我還用得着去外面找嗎?”
“行了,吃吧。”掌櫃的在收留林芊影的時候就已經有了打算。張小毅將來即使出獄了,也不會有清白人家的姑娘願意嫁進來。他看得出來,林芊影是個知書達理,出自大戶人家的女孩。
他喜歡這個姑娘,所以才留下她,準備給自己的兒子當媳婦兒。
然而這一切林芊影並不知道,她只是天真的以爲遇到了好心腸的人,僅此而已。
林芊影將托盤放回廚房,從蒸籠裡拿出一個尚且溫熱的包子,一邊吃着一邊朝着自己的房間走去。每天那麼多的活,已經讓她差不多整個人都虛脫了。
她合衣仰躺在了牀上,望着屋頂靜靜的發呆,忽然,眼角的餘光看到一個黑色的影子從窗戶前一閃而過。
這樣的情景她很熟悉,她幾乎可以斷定剛纔有一個武林高手從她的屋前經過。
林芊影覺得有些奇怪,安福鎮只是一個地處偏僻的小鎮,在這個地方會有高手來嗎?而且還來得那麼鬼鬼祟祟。
她起身推開窗戶朝外看過去,四周一片漆黑,只有後院獨立的那一間廂房裡燈火通明。
剛纔那個人,是衝着這裡的客人來的嗎?
林芊影猶豫了一下,惦着腳尖慢慢的朝着廂房靠近。
外面下着很大的血,林芊影透過窗戶的縫隙,看到廂房之中有五個男人,其中四個站着的應該是隨從,坐在中間的年輕人器宇軒昂,風度翩翩,舉手投足之間散發着一股與生俱來的王者之風。
“公子,屬下四處打探過,前些日子有人說在這裡見過蜈蚣老人,看來只是訛傳罷了。”
“是啊,公子,咱們出來已經有大半個月的時間了,再不回去只怕老爺會擔心的。”
年輕公子起身輕嘆一聲,他也很清楚目前的處境,找到蜈蚣老人勢在必行,其中的內幕和苦衷,他根本就沒有辦法跟外人訴說。
蜈蚣老人?
林芊影愣住了,原來這些人是衝着蜈蚣老人來的。
“誰?”
被發現了嗎?林芊影嚇了一跳,她看到兩個漢子從窗戶跳了出來,幾道劍光交錯,只見一個黑衣勁裝的年輕男人跟那兩個漢子打了起來。
隨後,在屋內的年輕公子和另外兩個隨從也走了出來。
林芊影有些不知所措,她偷聽別人講話已經是不應該了,最重要的是被人發現了。糟糕,她要怎麼解釋呢?
就在她忐忑不安的時候嗎,她擡起頭來看到後來出現的黑衣勁裝男子,居然是冷如風。她長大嘴巴想要叫他,卻又怕他分心。更重要的是,她根本就不想任何相識的人知道她在這裡。
林芊影下意識的想要逃避,轉身準備逃離的時候撞上了一個結實的胸膛。
“好痛!”林芊影撫摸着額頭,踉蹌了幾步差點兒摔倒在雪地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