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老耿頭兒女爲他準備陰婚,而且對方是他早逝的未婚妻,大家極爲驚奇。
陰婚,也叫冥婚,是爲死去的人找配偶。有的少男少女在定婚後,未等迎娶過門就因故雙亡。老人們認爲,如果不替他們完婚,他們的鬼魂就會作怪,使家宅不安。因此,一定要爲他們舉行一個陰婚儀式。
最後將他們埋在一起,成爲夫妻,併骨合葬,免得男、女兩家的塋地裡出現孤墳。
陰婚自古有之,始於秦漢之前,《周禮》雲:“禁遷葬與嫁殤者。”三國時期神童曹衝不幸早逝,曹操便下聘已死的甄小姐做爲曹衝之妻,把他們合葬在一起。
宋代,陰婚最爲盛行。據康譽之《昨夢錄》記載,凡未婚男、女死亡,其父母必託“鬼媒人”說親,然後進行占卦,卜中得到允婚後,就各替鬼魂做冥衣,舉行合婚祭,將男、女併骨合葬。
時至民國時期,陰婚也頗流行,不少有錢有勢的人家都會給早殤者辦門陰親。蔣介石的弟弟早逝,其母也曾爲其辦過陰婚。
但耿長生已經年邁六十多歲,有兒有女,竟然還辦陰婚儀式。而且女方早已經死去了四五十年,這讓很多人想不通。
陰婚雖然算做喜事,但不免紅、白兩事的禮儀混雜交錯。
按照傳統風俗,陰婚也要通過媒人介紹,雙方過門戶帖,到命館合婚,取得龍鳳帖。但耿長生與何彩妮曾指腹爲婚,一般簡單操辦就可以了。
老耿家給老何家送去的定禮,其實就是紙糊的皮、棉、夾、單衣服各一件,錦匣兩對,內裝耳環、鐲子、戒指及簪子之類的首飾。
當天晚上,在女方家門口或墳上焚化。通訊時,男方給女方送去的“鵝籠”、“酒海”、龍鳳喜餅以及肘子、喜果都是真的,惟有衣服、首飾是紙糊的冥器。
女方陪送的嫁妝,一般都是紙活,送至男方後,只在牌位前陳列半天,然後送至楊樹屯村西的河邊外焚化了。
陰婚並不一定都舉行上列儀式,但迎娶儀式是不可少的。
是日老耿家高搭大棚,宴請親友,門前亮轎。喜房裡供奉“百份”全神。
對面炕上設矮桌,供耿長生畫像,前設蘋果、龍鳳喜餅若干盤。並有大紅花一朵,下綴緞帶上書“新郎”字樣。
老楊家也搭了靈棚作爲閨房,供何彩妮畫像,亦如前所供,並有大紅花一朵,下綴緞帶,上書:“新娘”字樣。
本來應該供男女照片,怎奈耿長生遺照過於年邁,何彩妮去世太早,甚至很多老人都忘記了她的模樣,那時候也沒有遺照,
於是秦天主動上前,按照印象把何彩妮描畫了出來。至於耿長生,根本他相貌特點,畫得年輕一些,至少看起來與何彩妮更加般配。
花轎到達老何家後,老何家一位年齡大的長輩擔任送親長輩,將何彩妮遺照取下,由老耿家一位長輩接過來,放入迎親轎。
“媽媽,你看那個新娘子真漂亮。”這時,突然有個四五歲的小男孩喊道。
大家本來還無所謂,一聽頓時毛骨肅然。那個小孩的媽媽嚇得臉色發白,一把捂住了小男孩的嘴。
等迎親轎走了,小男孩才被他媽放開。
小男孩委屈得坐在地上咧着嘴哭,嘴裡嚷嚷着真看見了新娘子,並且還說出了新娘子長得什麼樣子。
其他人嚇得汗毛倒豎,只有何樹軍老人嘆了一口氣。
在老何家發生的事,秦天並不知道。
自從從鬼王墓出來之後,老騙子就教了他一套陰陽眼開啓方法。
平時他的眼睛和正常人無異。只有開啓之後才能看見鬼怪。這樣既能避免無端耗費自身的精氣,又能避免陰陽眼遭到一些強大的邪人或邪物的窺視。
對於一些修煉邪術的人來說,天生的陰陽眼也是寶物。這還是秦天頭一次聽別人說起,嚇了一大跳,
他問老騙子以前怎麼不早說。老騙子還滿肚子道理,說小時候就已經幫他把陰陽眼封了,誰知道後來怎麼又自動開啓了。
老騙子說他以爲世上那些邪人基本已經絕跡了,但看到鬼王墓,才知道有些邪人很可能還在人世,或者將道統傳了下來。
聽了老騙子的話,秦天決定沒有特殊情況,平時不再開啓陰陽眼了。所以他雖然參加整個陰婚儀式,並沒看見何彩妮和耿長生的鬼魂。
喜轎回到老耿家後,將何彩妮畫像牌位取出來,放於喜房炕上的供桌,與耿長生並列。並用紅頭繩將兩幅照片拴起來,並覆上紅、黃兩色的綵綢。
只有耿家長輩給全神“百份”上香叩首,就算夫妻拜了天地。然後端上合歡酒、子孫餃子、長壽麪等作爲供品,供於兩人遺照前。
整個儀式是由老耿家請來的陰陽先生主持的。
接着就是耿華、耿慶、何樹軍的子女等一些晚輩,給耿長生和何彩妮遺像磕頭行禮。
由於考慮到孤女墳的風水問題,後來老耿家又另擇一處風水寶地,和老何家商議後,決定將何彩妮的墓地遷移過來。
在陰陽先生的主持下,先行將耿長生下葬。然後纔到了孤女墳前。事先找到的破土之人及所用的鍬鎬,墳前樹木均繫上紅布條。
“吉時已到,請福東響炮倒碑、破土拾金。”隨着陰陽先生高喊一聲,大家立刻鳴放鞭炮,然後以遮陽布遮蓋整個墓穴,防止射入陽光。
其實和下葬一樣,遷墳同樣十分講究。
按照陰陽師說法,棺材爲金櫃,骨灰盒爲金斗,屍骨爲金。遷移祖墳比較麻煩,必須從祖先輩分長至幼依次進行,祖墳破土時候一定從祖墳前面開挖,不可以掘後面。有墓碑先放碑,然後破土。
但何彩妮的楓木是孤女墳,相對簡單。
大家平掉墳頭後,便開始小心翼翼,生怕破壞屍骨。
“啊!”一個破土的大漢突然大叫一聲。
嚇得大家一激靈,以爲出了什麼意外。
緊接着大家看見一條大青蛇從土裡竄了出來,可能剛纔驚叫的那位漢子破土時不小心兒碰見它了。
這條大青蛇竟然不害怕,吐着蛇信子,發出嘶嘶的威脅聲。
“我擦,剛纔嚇死老子,還敢衝着我呲牙。”這漢子惱羞成怒,見他大驚小怪嚇了大家一跳,立刻拿起鐵鍬將想拍下去。
“快住手,不能拍。”秦天正好站在他旁邊,手疾眼快一把將他扯住了。
陰陽先生這時也發了脾氣,開館破土的時候,如果挖到龜、蛇、鼠。蟾等吉祥動物,絕對不能斬殺,隨緣而去。
那條青蛇似乎看了秦天一眼,然後蜿蜒地遊走進草叢中。
接下來大家更加小心了。
很快到了埋葬棺木位置,一般來說,如果棺材尚存,要將棺蓋打開一道縫隙,投入五彩糧和糯米於棺中,並焚化一道化煞神符投於棺內,靜等6分鐘後開棺。
開棺後發現屍身或者骸骨非常完整,就要用兩米長紅布鋪於骸骨下,完整擡出,安放入新金櫃。
但何彩妮的孤女墳年代久遠,棺木早已腐敗不堪或者進土囤淤,只有動手拾金。
拾金師父着裝整齊,戴口罩,帽子和紅手套,小心地從頭顱開始拾金,依次右手至下到右腿,然後從左腿至上到左手。一定依照次序而且萬不可遺落骸骨。
金骨依次按照人體骨骼結構安放於新金櫃中,金櫃鋪好硬幣,材底法金,左手金,右手銀,元寶數個,通堂紅布,布撒五彩糧。
進金後要棉花團穩頭,下頜骨與頭骨咬合,顱骨以道教祖先保佑金蒙面。然後搭五彩線從頭至腳。骸骨全身布撒茶葉,然後以紅布爲蓋水被遮蓋金骨後封棺。封棺的材釘行話叫柵,每口材三個,要按外側雙,內側單落柵。
新金櫃封棺後,將原來棺木底下取血水土裝於袋中備用。然後馬上潑在坑內一桶清水,扔下去兩個蘋果。
整個過程異常順利,清風和煦。
當耿長生與何彩妮順利併骨合葬後,秦天給他們上了一炷香。然後默唸了度人經。畢竟鬼有鬼道,不可久存於世。
可能人世心願已了,隨着默唸之聲,秦天睜開陰陽眼,隱隱看見兩人攜手着從墳裡出來,微笑着衝他點點頭,慢慢消失在虛空之中。
最爲神奇的是,何彩妮穿着新娘服裝,相貌並沒有變化。而穿着新郎服裝的耿長生,相貌與死前簡直判如兩人,倒是和他遺像上年齡差不多。
不管怎麼說,秦天終於鬆了口氣,了卻一樁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