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日下了一場雪,此時滿天遍地都是雪白的一片。
周世瑛站在院子外面,堆着外面的冰雪皚皚不由呼了一口氣。那口氣從嘴巴里面呼出來,眼前頓時是白霧一片。
天空中矮矮的飛過一隻白色的鴿子,周世瑛見了,連忙踩着牆借力一跳,然後便在空中飛起一人高將那隻鴿子抓了下來。等他腳步落地時,嘴上不由“嘶”了一聲。
他的傷養了六七日,如今已經能下地走動了。只是冬天傷口癒合得慢,如今一用力,身子後面的傷口很可能又重新裂開。他甚至已經隱隱感覺到,身子後面有血滲了出來,沾在裡衣上,讓人感覺黏黏糊糊的,極不舒服。
周世瑛並未多管身後的傷,反而將抓在手上的鴿子的羽毛翻了翻,但過了一會,他便又失望的將鴿子放走了。
周世瑛又在外面站了一會,但卻並未再等到一隻鴿子飛過,便失望的回了院子,然後去了第二進的院子找王檀。
王檀此時正坐在正房的西廳裡,她的左右兩邊坐的是王楹和白卿慧。前面放着的是一張小圓桌,桌上還放着一個還燃着火的小爐,爐子上的小砂鍋裡還“噗噗”的冒着泡。砂鍋裡面放着一隻全鴿,周圍放了金針菇,粉絲,豆腐和筍尖等物,此時上面正溢出香噴噴的味道,讓人一聞便想吃上一口。
王檀舉着一雙筷子,對旁邊的王楹和白卿慧道:“……怎麼樣,這個砂鍋燉鴿香吧?我在裡面可是放了許多材料。”
白卿慧道:“是挺香,難爲你想得出這樣的吃法。”
周世瑛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開口問道:“……你這鴿子是從哪裡來的?”
王檀轉過頭來,見到周世瑛,道:“咦,是你來了。這鴿子是我從院子後面的雪地上撿來的,它可能是因爲找不到食物所以停在了外面。我想着它遲早都是要餓死的,不如讓我做成砂鍋吃了吧。哦,對了,這鴿子香得很,你要不要一起吃。”說着未等他回答,便去吩咐蓮霧再去拿一套碗筷來。
周世瑛只覺得自己不詳的預感越加強烈了,又連忙問道:“那你抓到這隻鴿子的時候,有沒有發現它身上掛着什麼東西。”
王檀歪着頭想了一下,然後道:“沒發現什麼東西啊。。”周世瑛心中鬆了一口氣,心道,還好,應該不是這隻。但沒等她慶幸完,王檀卻又像想起了什麼似的,又道:“啊,我想起來了。它身上好像掛了個小竹筒,但我見它沒什麼用,便將它扔到爐子裡當柴燒了。怎麼啦?”
周世瑛頓時有種天昏地暗的感覺,過了好一會,才極爲勉強的道:“……沒事,沒事。”
他話說完,蓮霧正好拿了新碗筷進來,王檀便又對他道:“鴿子很補的,你受傷了正好要補一補,過來一起吃吧?”
周世瑛看了那砂鍋上的鴿子一眼,心中不知道該是什麼心情,過了一會,纔開口道:“不用了,你們吃吧?”說着轉身便要出去了。但走了沒兩步,周世瑛又回過頭來看了那隻被拔了毛,與一堆金針菇,粉絲等雜在一起的鴿子一樣。
王檀見他回頭,用一種詢問他“怎麼了?”的表情看了他,周世瑛這才轉過身,嘆了口氣,然後頭也不回的出了門。
白卿慧看着他走出去的背影,頗爲奇怪的問王檀道:“他這是怎麼了?”
王檀聳了聳肩,好不容易纔忍住笑,然後裝作認真的道:“我也不知道。”
周世瑛回了自己的房間,坐到炕上,想到已經進了砂鍋的鴿子,只覺得傷口更疼了。周世瑛皺着眉頭,脫了身上的衣服,然後歪着頭看了看肩膀和背。背上的傷口看不見,但肩膀上的傷口確實滲出血來了,將上面的紗布都染紅了一片。
周世瑛將衣服穿上,又出去去問鐵土要了紗布條,準備將身上的紗布換掉。鐵土見他傷在背部,還頗爲熱心的道:“周公子,你自己怕換不了紗布,我讓鐵鋤去幫你換?”
周世瑛感激道:“那多謝鐵伯了。”
鐵土連忙道:“不用,不用,你是二小姐的朋友,這些都是應該的。”
鐵鋤幫着捧了紗布和藥跟着周世瑛一起去了他的房間。周世瑛坐在牀上,任由鐵鋤將他身上的紗布取了下來。鐵鋤取下紗布,然後又仔細的瞧了一下他身上的傷,然後道:“周公子,我看到你的傷口又裂了好大的口子。冬天傷口不容易癒合,周公子這段時間身體還是不要用力的好,免得再撕裂了傷口,到時候就更容易癒合了。”
周世瑛道:“多謝,我以後會注意的。”
鐵鋤幫着周世瑛上了藥,然後幫他纏上紗布。等他正要穿上衣服時,卻見王檀提了一隻鳥籠子從外面走了進來。
王檀看到牀前矮凳上的托盤裡放着的帶血紗布,不由驚訝道:“你傷口又裂了?”該不會是被她給氣的吧?她的玩笑會不會開得有點大了。她頓時有種做了壞事的感覺。
鐵鋤給他們行了禮,然後帶着換下的紗布和藥出去了。周世瑛從牀上穿了鞋子站起來,王檀則將手上的籠子放到了桌子上,籠子裡面放了一隻活蹦亂跳的白鴿。
王檀對周世瑛道:“諾,這裡面的纔是你的鴿子。放心吧,沒將你的鴿子做了盤中的食物。”
周世瑛見了,連忙打開籠子將裡面的鴿子抓了出來,然後看到白鴿的腳上綁了一個小巧的,只有半個小拇指大小的竹筒。周世瑛心中頓時鬆了一口氣。
王檀又開口道:“我說你心裡承受能力也太差了,我不過是跟你開個玩笑而已,你居然就能被氣得傷口崩裂。”
周世瑛也不解釋身上的傷口是抓鴿子的時候弄傷的,反而帶着責怪的道:“我說,你開玩笑也該有個度,我還真以爲你將我的鴿子做了食物。”
王檀道:“你兇什麼兇啊,我哪知道你是開不得玩笑的。”
周世瑛此時也後悔起剛纔的語氣太嚴厲了些,不由放緩了聲音,然後解釋道:“這個信件對我很重要?”
王檀隨意的問了一句,道:“誰給你的信?”但問完又覺得後悔了,便又接着道:“算了,你還是別告訴我了。我看你最近常到莊子外面轉悠,神神秘秘的,一看就知道你現在乾的是秘密的事。我知道多了,也不知道會不會被人滅口。”
周世瑛站在那裡並不說話,他本來也沒打算要跟她說這些的。過了一會,周世瑛又對王檀道:“小豆芽,幫我個忙可好?”
王檀問道:“什麼忙?”
周世瑛對她勾了勾手指,王檀見了,頗覺得奇怪,但最後還是將耳朵湊了過去。周世瑛在她耳朵邊上低聲道說了幾句話,王檀聽完後,頗爲大方的道:“行,反正都幫你這麼多次了,也不怕再多這一次。”
王檀從周世瑛的房間裡出來,正看到白卿慧正在庭院裡跟王楹說着話,白卿慧身後的紅綢和青緞每人提了一個包袱。白卿慧見王檀出來,連忙笑着道:“檀妹妹,你出來了。我正好要跟你告辭會山上去呢。”
王檀道:“慧姐姐這就走了?怎麼不多留幾天?”
王楹也道:“反正這裡房子多,慧姐姐何不就在這裡住下,也好跟我們一起做個伴。”
白卿慧搖搖頭,道:“不了,我在這已經打擾了好幾天了。且畢竟我對外所稱是清修之人,不在庵中也不好。”
王楹又道:“那慧姐姐可要周公子告個別?”
白卿慧笑了笑,像是解釋般的道:“算了吧,我與他本就不是多相熟,用不着特意去告別。”
王檀和王楹將白卿慧送出了門外,然後看着她們主僕三人上了馬車。等馬車走遠後,王楹轉過頭來看着王檀。王檀被她看得身上起毛毛,不由問道:“你幹嘛這樣看我。”
王楹用手指在王檀頭上按了一下,然後道:“不是我說你,你平時也該和周公子避避嫌纔是。慧姐姐在這裡,你日日的往周公子屋裡跑,讓慧姐姐看了多不好。”
王檀驚訝的看着王楹,然後道:“姐姐,你會不會想太多了?我今年九歲,周公子十六。”有誰看見一個九歲的姑娘和一個十六歲的少年站在一起,會覺得他們有私情的?雖說她兩世的年齡加起來確實挺大了,但你現在會不會將她看得太早熟了點。九歲,在現代還讀着小學吧。更何況,周世瑛和白卿慧看起來,也不像是有情的樣子啊!
王楹卻認真的道:“雖說你年紀還小,但男女七歲不同席,你也該慢慢懂得避嫌了。我知道你平時不注意小節,但人言可畏,流言蜚語亦是能殺人的。”
好吧,這果然還是一個她不大能習慣的古代。
王檀馬上保證道:“姐姐放心吧,我以後沒事一定不再去周公子的房間,一定將男女之防貫徹到底。不過我要說明一點,我對周公子沒什麼想法。我幫他,不過是因爲他以前救過我而已。”且他以後會是繼遠侯,多與他留下一兩分交情,說不定以後就能用上。
王楹很是滿意的摸了摸妹妹的頭髮,道:“姐姐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