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
當應龍來到離朱府邸外時,他停在了門口,牌匾上明晃晃的幾個字使得他再次以一種審閱的目光看向離朱。
那身紅衣卻像個孩子般對着他扁扁嘴,然後說了聲“跟着我”就大咧咧地進了府門。
應龍伴在他身旁,這府邸比以前的風府要大了不少,大院內每走幾步就會有侍女僕人經過,應龍很清楚地聽到府裡的人都稱呼離朱爲國師。
應龍不問離朱要帶到去的具體地方,也不在離朱的身份上過多計較,他只是不解,堂堂軒轅氏國師府內,竟完全嗅不到當官的味道,反而有些親切,與其說是官宦之家,他覺得這位國師更像個商人,這府裡有與風家相似的氣息。
“應龍你果然是個怪人,若是其他的人,在看到國師府三個字時早就嚇得腿軟了,哪會像你一樣一句恭維的話都不說,叫你跟着就跟着。”
離朱的聲音裡帶着笑,領着應龍來到了後院,僕人們其實都對這個高大的灰衣青年充滿了疑惑,但也沒一人敢問出聲。
他人的目光總是影響不到應龍,他說:“國師大人也有資格說別人怪嗎。”
尾音剛落,本來帶步的離朱突然轉了過身,隨手撩了撩肩前的髮絲,“沒人時你可以直呼我姓名。”
看見離朱帶着戲弄的眼神對上自己,應龍撇過頭,“簫某不敢。”
“那算了,隨便你吧。”
應龍在想,難怪他會覺得離朱的名字曾經聽過,公子以前偶爾會提到冀州北部的局勢,他還以爲軒轅氏的國師會跟神農那匹夫吳回(神農氏卿士)一樣是個老不死的,沒想到這麼年輕,而且還一點都不穩重。
他雖沒什麼過激的反應,可要說不驚訝是不可能的,當今軒轅氏國師,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收留他這個居無定所的流浪欽犯有何目的?他可不認爲離朱真是看他可憐,同情心氾濫。
莫非是知道他的底細,要將他這個犯人交給神農氏,做個順水人情?可是,若真如此,有必要這麼麻煩嗎?直接叫人來抓他不就行了嗎?
跟着離朱來到一間位於後院角落的房間,這院子一看就不常有人,可房間不僅大,還佈置得典雅別緻,要說是將他當犯人對待,更像是上賓。
“房間滿意嗎?以後你就住這兒,我會叫下人準備一些衣物和日用品,順便再找兩個人服侍你。”
應龍沒有說話,離朱當他是同意了,他捏捏下巴,又想起了什麼,接着說:“對了,應龍你是喜歡女人來服侍你呢,還是男人?”
見應龍沒反應,他眼珠轉了一圈,笑道:“亦或是閹人?”
“不用了,簫某不習慣有人服侍。”
“這樣啊。”離朱自語道,走到房裡的椅子上坐下,國師府內,就算是這樣沒人住的房間,也照樣打掃得一塵不染。
應龍看他不入主題,遲遲不說明收留他幹什麼,只好直接問:“你留簫某下來是需要我做些什麼?”他一部分是在懷疑離朱的動機,另外他也想過如果真能幫離朱做點事,也好還他個人情。
離朱完全將他的話當耳邊風,坐着用右手支撐起腦袋,似乎在思考,又像在發呆,收起笑容的離朱跟變了個人一樣冷刺,讓兩人現在的氛圍顯得有些尷尬。
驀地,只見離朱拍案而起,大呼了一聲“想到了!”
他走進應龍,斜着腦袋說:“我知道了,應龍你不喜歡被服侍,是因爲你喜歡服侍別人吧?”
離朱曖昧地笑,還以爲他想到了什麼大事,應龍現在的思緒完全被這人弄亂了,只是他好像也無法否認,自己的確只服侍過他人。
他不置可否,離朱知道他這是默認了,他道:“應龍你進我馬車時,我就看出你武功底子不錯,這樣好了,你就當我的隨身侍從,不過你放心,不會叫你去賣命,有你在身邊我終於能有點樂趣了。”
“樂趣?”應龍還從沒聽過這種評價,不善言辭的他怎麼也和有趣聯繫不上吧。
“怎麼,難道你以前的主子說你很無聊?”
“這倒是沒有。”
“你呆在他身邊多久了?”
“從我十歲開始,除去中途分開的七年,前前後後加起來也有六年多了吧。”應龍老老實實地回答,情緒也隨之低落。還以爲再不會分開,不知這次又會讓他等待多久,如果再一個七年的話,他會崩潰的,他一定要儘快找到公子。
“那不就得了,若你那主子覺得你無聊怎麼可能放你在身邊這麼長的時間,他一定也覺得你有趣。說起來,你要尋的人難道就是你家主子?”
見應龍點頭,面上明顯帶着沮喪,離朱起了一股無名火,一屁股又坐在了椅子上,他玩弄着桌上的空茶杯,對應龍說:“我說過會幫你尋人,放心,如果真在逐鹿,應該很快能找到。”
“多謝。”
應龍的這聲謝謝並沒讓他高興,“不用謝了,其實也並不是完全爲了幫你,我現在對你家主子也有點興趣。”
“嗯?”
“沒什麼好奇怪的,他可是與我有着同樣樂趣的人。”
冰涼的陶瓷茶杯在離朱的指尖搗弄着,從側面看,那鼻樑更爲高挺,比女子更纖長的手指每動一下,都牽帶着說不出的風韻。
傳言百年前玄女仙子下凡時曾說過,異色的瞳孔越是美麗就越是危險,實屬不祥之人。但與這遠古的傳言比,世人往往更容易被眼前的美麗所迷惑,即使在這深信神鬼之說的九州大地上也不例外,幾百年過去了,除了少數極端者,根本沒人記得玄女仙子的話,相反,這些被稱爲不祥的人,在百姓的眼裡是稀有甚至高貴的。
與應龍一起被風家收留,曾朝夕相處的琴師是應龍記憶中唯一一個異色瞳孔的人,那淺得泛銀的灰眸讓本就美得不真實的琴師在他人看來更加超脫凡塵,曾經的神農蒲阪一提到風家樂舞坊,無人不會想起那被稱爲仙人的琴師。
應龍看着眼前的離朱,與琴師的清雅比起來,離朱似乎周身都散發着妖冶的氣息。他搞不懂離朱到底是怎樣的人,偶爾輕佻,偶爾又帶點孩子氣,就像一個沒經歷過苦難的小少爺,卻又能夠洞悉他人的內心。軒轅氏長期居於四大諸侯之首,不僅其財力人力相當雄厚,軒轅王也異常受到百姓的愛戴,強大軒轅氏的國師,與他想象中太不相同。
不過那些所謂的諸侯國家之事也不是他考慮的,他現在想的是離朱口頭上說要幫他尋人,但本意爲何還不得而知,他並不信任離朱。
“殿下,殿下不能亂闖啊,請待小的先向國師大人通報一聲。”
此刻,這本來靜得幾乎可以聽見呼吸的後院裡,突然傳來僕人焦急的聲音,應龍站在臥房門口,隨聲看去,一位周身錦玉綢緞,富貴逼人的少年朝着這方大跨步走了過來,臉上彷彿還帶着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