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主僕二人離開了京城之後,來到一個叫石家鎮的地方落腳,找了家叫“賓歸”的客棧,名字可能取意“賓至如歸”吧!客棧分前後兩道院落,前院爲酒館,供客人們喝酒吃飯的,後院爲客房,供遠道住宿的,客棧不大但乾淨利索。
客棧主事的是個婦人,原名王恬蛟,三十多歲的年紀,屬於風韻猶存的少婦級別的。人前都叫她老闆娘,背地裡包括跑堂的夥計都叫她大洋馬,當然很多熟識的常客當面也叫她大洋馬,她對這個別號倒很是受用。
來往客人絡繹不絕,但都只見老闆娘卻不見老闆,對大洋馬有些非分之想的人,更是好奇老闆到底是什麼來頭?不乏有人猜測不會是某位達官貴人養的外室吧?
據傳老闆本是個糟老頭子,老婆子死後並未給他留下一兒半女,因老頭子耐不住寂寞娶了大洋馬做填房,大洋馬過門不久,老頭子便撒手人寰了,自此這家客棧也便順理成章的成了大洋馬的財產。
大洋馬的外觀長相只需要用一個字形容,那就是“大”字,大高個、大大的眼睛、高鼻樑上架着一副西洋變色眼鏡,大雙眼皮兒、性感的大厚嘴脣子、圓潤的大屁股,哎!你別說這麼多“大”羅列在一起反而顯得很協調,前凸後翹的像極了西洋大妞,故而得名大洋馬。
大洋馬的眼角眉梢;一顰一笑;一言一行,每一個動作,都透着那麼一股子風騷勁。一走起路來扭扭捏捏的樣子,大屁股晃晃蕩蕩的;吸引無數個好色之徒的目光,外表看上去就是個典型的風流寡婦,可能有這點原因,周遭酒館客人皆是稀稀拉拉,而她家不論是前院的酒館,還是後院的客房幾乎天天高朋滿座。
一邊喝酒一邊欣賞這個性感尤物,偶爾再撩騷幾句,倒是別有一番情趣,更有色膽包天的,當大洋馬從餐桌經過之時,冷不防伸手摸把大屁股,居然還把摸過大洋馬屁股的臭手放在鼻孔前聞一聞,閉上眼睛還自我陶醉一番,猥瑣至極。
“哇!好騷啊!”說着露出一臉淫笑。
大洋馬一個媚笑:“死鬼敢吃老孃的豆腐,老孃明天把你剁成肉餡做了人肉包子,看你還咋撩騷。”接着紅口銀牙間傳出一串蹦豆似的笑聲,又添幾分騷魅勁。
大洋馬對我甚爲熱情,比之其他客人要熱情百倍不止,大有投懷送抱之意。眉宇間暗送秋波,言語之間更是輕佻曖昧,對此我倒是不屑一顧。
小墩子不再僞裝假太監身份之後原形畢露,真是左眼色迷迷,右眼色茫茫,一看就是大色狼,對大洋馬更是愛慕不已。他說大洋馬讓他摸一下,他三天可以不吃不喝,大洋馬讓他親一口,他可以三夜不睡覺,就這飯桶加死豬一樣睡眠的人可能做得到?別說我不信,鬼都不信。
大洋馬打開登記簿,提起毛筆在硯臺裡輕蘸了兩下濃墨,嗲嗲的問道:“呦!這位公子姓甚名誰啊?”
未待我答話小墩子嘻嘻道:“我叫隋根,叫我小墩子,墩子爺爺都可以。”
大洋馬笑道:“隨根這名字是用來搞笑的嗎?你好逗啊!”她又媚了我一眼問道:“你呢?”
我答道:“我叫愛......”
大洋馬道:“愛?你愛誰啊?咯咯”
這時只聞得門外傳來一聲:“慢回身,紅燒鯉魚一條。”隨着喊聲跑堂的端進來一盤紅燒鯉魚,隨手將紅燒鯉魚放在靠窗桌子上。
我靈機一動道:“餘,哦餘不凡。”
大洋馬笑道:“不煩?不煩惱啊?”
她在登記簿上隨手寫道:“餘不煩”三個字。然而我本意的餘不凡,“餘”在文言中乃我之意,餘不凡其意我非凡人,乃來自皇宮大內,而大洋馬偏偏筆拙寫成了餘不煩,也真是滑稽,也罷!不煩就不煩吧!沒煩惱還不好嗎?
之所以隱姓埋名主要不想鬧出笑話,也不想再提及過去,也懶得跟誰解釋。過去就埋在太子墓裡吧!重新開始,現在的我只是餘不凡本尊,不再是什麼五阿哥;六阿哥的,雖然人前背後小墩子還尊稱我五阿哥,只有我們倆心知肚明,阿哥這個稱號又不止是皇家專用,久而久之都當“五阿哥”是我的綽號叫了,哎!就任他們叫去吧!管不住別人的嘴,只要有人叫我五阿哥,我便隨口應着也就是了。
我們主僕二人坐在靠窗子的位置正在用晚膳,這時進來五六個彪形大漢,這些人皆爲橫眉立目氣勢洶洶絕非善類。爲首的是一位滿臉絡腮鬍子的中年漢子,手裡託着一對特大型號的鋼球,鋼球在掌心裡不停盤旋閃閃發亮。
他手下善長溜鬚拍馬之輩急忙上前拉過一把椅子,還特意用衣袖擦了一下椅子上的灰塵,才請他主子坐下。大鬍子腆着草包肚子坐在椅子上,耷拉着老臉,撇着大嘴,用虎眼環視着室內,上下打量着個別的食客。
店裡的夥計都去了後廚忙活,前邊並未有人服務,故此無人過來迎接這位大爺,這大爺受到了冷遇心裡焉能舒坦?於是將手裡的鋼球猛然拍在桌子之上,桌子被震出一聲巨響,在後廚的夥計聞聲趕到。
夥計急忙跑到大鬍子面前,他滿臉堆笑點頭哈腰的說道:“虞爺您來了,小的在後面忙活來着,不知道您老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請您老多多見諒。”
大鬍子耷拉着眼皮說道:“你小子的小嘴倒是會說,不過嘴再好也當不了錢花。”
這時大洋馬也從後面過來了,她邊走邊說道:“哎呦喂!當不了錢花,當什麼啊?我說虞爺你瞧您說的,您怎麼還提上錢了,您可不是缺錢花的主兒啊!”
大鬍子說道:“大洋馬你就別給虞某戴高帽子了,虞某這麼多年來誰家的保護費都收過,當然也沒一個敢不交的,唯獨你是一毛不拔啊!你真是屬鐵公雞的啊!”
大洋馬一甩手帕道:“您不是不收,是不忍心收罷了!您一項鋤強扶弱,對於我這樣命苦之人更是照顧有加啊!”
大鬍子說道:“虞某沒那麼高尚,即便我可以不吃不喝,可我不能讓我手下這些弟兄忍飢挨餓啊!都說你在北京城裡有當官的做靠山,到底是真是假啊?如果真有那虞某依然不收你一分一文,若你欺騙虞某那我就砸了你的淫窩。”
大洋馬咯咯笑道:“虞爺我就這麼跟您說吧!若沒有三把神沙怎敢倒反西岐?我一個婦道人家若沒有點通天的本領,咋能支撐起這麼大個店啊?虞爺您如果缺銀子花櫃檯裡的您隨便拿,不夠我再給您添,只要您能消化得了就行。”說至此大洋馬柳眉倒豎。
大洋馬的一句話令大鬍子啞口無言,他站起身率領衆潑皮灰頭土臉的出了店門。
大洋馬碎步來到門口,她看着大鬍子的背影“呸”吐了一口,低聲自言自語道:“還想黑老孃的錢?老孃還想黑你一把呢!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麼狗模樣,惹急了老孃把你剁成肉餡包成包子喂野狗。”
大洋馬這股子潑辣勁兒把在坐之人震得目瞪口呆,三兩句就把一羣潑皮無賴給打發了。在這亂世之秋她要是個柔弱女子,就只能關起門喝西北風了,她比很多爺們兒更像爺們兒,令我刮目相看。
這座小鎮只有一條主街,兩邊都是古老的房屋,這裡白天不喧鬧,晚上也相當安靜,安靜得,就連睡在我隔壁的小墩子咬牙放屁打呼嚕聲,我都能聽得清清楚楚的。
“快來人啊!救命啊!快來救我的孩子,來人啊!......”寧靜的夜被一個婦女的歇斯底里的呼救聲所打破。
外面傳來一陣陣嘈雜,哭聲喊聲交雜一片,肯定出大事了,我飛奔隔壁叫小墩子,這小墩子可能真是屬豬的,外面這麼大的叫喊聲絲毫沒影響到他的睡眠,放屁、咬牙、打呼嚕外加說夢話,形成了他一貫的死豬式睡眠交響曲。我連喊再踹纔算把他從睡夢中拽回來。
小墩子揉揉睡眼問:“怎麼了五阿哥?”
“快跟我走。”說着我出了房間,小墩子撿起衣服邊穿邊跟我跑了出來。
出了客棧門就是石家鎮唯一的主街,街上斷斷續續的人向東跑去,都是仨一夥倆一串的,幾乎沒有單獨一個人的,這場面讓我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我攔住一個稍上了年紀跑的慢的人問:“發生什麼事了?”
老頭兒氣喘吁吁的說:“出人命了,出人命了,妖怪把小孩叼走了。”
我追問:“什麼妖怪?世界上哪來的妖怪?”
老頭兒說:“真的,你還不信,這妖怪在附近村鎮吃了不少孩子了,不知道咋的?今晚跑我們石家鎮來了。你倆還愣着幹啥?還不快去幫忙救孩子。”
從鎮上這麼多人的異常反應,和老頭兒所描述的看來是真的,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麼成了精?神乎其神的有這麼厲害?我腳底像踩風火輪似的向人流方向追去,小墩子這個笨蛋傢伙早就被我甩到十萬八千里以外去了,那些百姓也遠不及我的腿力,自幼在宮裡我跟過無數個高手學過武功,馬上步下,十八般兵器不說樣樣精通也差不多,腿上功夫自然也受過高人的指點。
鎮里人把那妖怪堵在了山腳下,前無去路後有圍堵,那“妖怪”已然無路遁逃。我擠過人羣定睛看那妖怪,看一眼便頭皮發瘮,但見一大堆爛攤肉有一頭牛重,四肢健碩,頭部極爲寬大,眼珠通紅,通體灰黑色,渾身上下嘎達琉球,癩癩疤疤,我一眼便認得出它來了,這是我前世冤家債主,我就是被這畜生的毒液害死的,沒錯就是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