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芒如雨,從高空而落,帶着呼嘯與少年的憤怒穿過重重火焰緊追在後,雖然一時沒能追至,但畢竟是來自五道靈輪全力一擊,所以只是片刻之後便開始一點點拉近距離,見其勢,或許只要幾個呼吸就會落到莫小九、倪兒和白馬的身上,將兩人一馬紮成一堆血肉。
白馬沒有回頭看,但卻感覺到處於火焰中本該發燙的屁股一陣冰涼,似乎是那劍芒已經穿過了鬃毛落在了皮膚上,所以它先是全身肌肉一陣收緊,然後張口咆哮中噴出一股濃濃的白氣,大大的馬眼中開始迸射出憤怒的光芒,心想主人已經死了,老馬我用了好長時間才從悲傷以及殉情的想法中解脫出來,好不容易有了想認背上這個小女孩爲新主人,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你這幾道從劍上跑出來的東西就想破壞我的好事?那是絕對沒門!
想罷,它緊緊的咬着一口反射着火光的大牙齒將頸子一扭,身體一扭,屁股一扭,最後馬尾一甩,以更快的速度旋轉了起來,竟然在瞬時間與後方密密麻麻的劍芒拉開了一段不短的距離,心想,老馬我雖然不知道什麼是修煉,可能以我這馬身也不能修煉,但跟在主人身邊這麼多年早已經吸收了他不少的力量,我就不相信甩不掉你,就不信這幾道光能在馬爺的屁股上戳幾個窟窿!
倪兒抱着馬頸,莫小九用胸膛壓着她腳抱着馬身,聽着白馬那一聲明顯帶着憤怒的咆哮和感覺着陡然加快的速度,心中不禁震驚,這馬出現在沒吃沒喝的機關城就已經很神奇,想來還應是陪着男子活了不知道多少年就更爲神奇,眼下竟還能使出這等神通與五道靈輪強者所發出的劍芒賽跑,那便是神奇得不能在神奇了。
只是,這不是瘋了就是瘋了的白馬若一直以這種越來越快的速度下去,那麼即便是在成功的逃過了劍芒、在成功的穿過了下方那一段更洶涌的烈火後,又該怎麼減速?該怎麼停下?會不會帶着自己兩人狠狠的撞在盡頭,撞出個滿地開花,撞出個粉身碎骨?恐怕就算不會屍骨無存也肯定會是個半殘半廢與死無異。
他緊了緊抓着鬃毛的手,先是回頭看了看後方那在離劍後因後力不濟和白馬速度不斷加快而逐漸被甩遠的劍芒,然後張開嘴大聲罵道:“你這該死的馬是想摔死我們還是想摔死你自己!”
也不知道他的聲音是被身前狂亂的鬃毛卷得四散了開去,還是白馬根本就沒聽懂,又或者聽到了聽懂了裝着沒聽見,反正是對他沒加理會,反而在鼻間噴出兩股熱氣間學着人長嘯一聲,雙眼因憤怒而爬滿了血絲的將後踢一蹬以更快的速度朝着下方旋轉而去,只不過片刻間就臨近了那一段顏色更深更爲恐怖的火海。
見狀,莫小九不僅咒罵了一遍白馬的十八代祖宗,還問候了男子的全家親戚,心想你好的不教竟然將一匹馬活生生教成了這等易怒衝動的壞脾氣,但隨即一想又覺得不對,於是在心中不斷的道歉,男子的親戚還包括眼前這個小小的倪兒,自己要是這般問候豈不是會背上孌童的罪名?
就在他胡思亂想中,白馬將頭一蜷,蓬的一聲撞進了深色的火海中,只是才一進入,周遭堪比岩漿的灼熱之感便潮水一般涌了過來,所到之處,那保護着兩人散發着微光的鬃毛,最外一層便開始泛紅燃燒,然後化成黑灰飛散。見此,莫小九全身皮膚一陣發緊,死死夾住馬腹的雙腳一點點伸直推動着身體向前,將倪兒完全壓在了懷中,而後埋着頭憋住呼吸,心中無盡祈禱幸運之神眷顧,千萬要讓自己兩人逃過這一劫。
白馬的速度很快,但卻是置身於火海中,所以就算再快也不可能躲避得了火焰的侵襲,所以不過眨眼時間它全身上下的鬃毛就變得所剩無幾,若再持續一段時間恐怕皮膚就會被燒焦脫落,繼而便是血肉骨骼,直至化爲灰燼,不過好在這段火海並不長,而白馬又在下一刻振聲接連咆哮,似將所有的力量都擠了出來,在身上形成了一片刺得讓人睜不開眼的白光。
白光很刺眼,但力量卻並不強,纔出現不過兩三個呼吸便再度被火焰吞噬,不過也正是這兩三個呼吸,白馬突然改變方向靠近了塔壁,緊接着四蹄楊開,在身體旋轉而下的同時不斷在石壁上踏動,以此來不斷增加速度,正好在身上光芒消失之際撞破了最後一層火牆,帶起龍捲的餘焰衝至了原本龐大血球所在的空間。
眼中光線一暗,周遭強烈的灼熱感一消,兩人一馬都是興奮得無以復加,幾近脫口高呼來宣泄心中的激動,其中以白馬爲最,按理說在衝出了火海後就應該加速,保證不久後安全落地,可它卻絲毫沒有要這樣做的跡象,反而是昂頭長嘯,身體旋轉的更快了幾分,形如一塊在水中打旋的石頭向着下方急衝,似不將那看不見的地面鑽出一個洞不罷休。
莫小九臉上的興奮之色頓消,趕忙出聲欲制止且又是拳打又是腳踢,可白馬根本不聽,自顧宣泄心中激動,絲毫不理睬這個騎在背上沒被甩出去的人。不得已莫小九隻得向倪兒學習,右手放開鬃毛並指一引,不多時上方火焰中便有一道白光掠出,帶着刺耳呼嘯飛至了旁側,然後隨着動作將劍鋒一轉,對準了某馬的頭顱。
可是,縱劍的顏色與之前少年發出的劍芒相差無幾,他這樣做不但沒能讓白馬降低速度,反倒使其大駭不已,心想老馬我已經捨去了一身漂亮的毛髮,都使出了渾身解數竟然還擺脫不了你,看來不拿出吃奶的勁你是不服輸了!於是乎它身體再扭,速度再增,捲起勁風如刀呼嘯而去,帶着憤怒的唾沫星子如雨點一般打了背上兩人一臉。
莫小九本不知它爲何再度發瘋,一直到反覆用縱劍威脅了幾次後才隱隱猜測到了原因,無奈,他只得將這個艱鉅的任務交給了倪兒,然後便見得小丫頭雙臂一伸,上方還只能看到閃爍着火紅的火海中就有兩縷黑色浮現,一路以超過白馬的速度而來,落於掌心凝聚成了實體,之前那兩把被少年擊飛的長刀再次出現在了手中。
接下來,白馬在看見了從頸側伸過來的冰冷刀鋒後毫無懸念的收斂了脾氣,異常無辜的轉回頭看了一眼背上這個它準備認作新主人的小女孩,心想老馬我又不知道剛纔的那把劍不是之前追來的那些光,逃命也是本能反應好不好,再說了,就算老馬我偶爾發發脾氣你也應包容不是,再怎麼說你也是靠着我才脫離險境的不是?
白馬逐漸停下了旋轉的身體,可空間中已經沒有了男子的無形能量,它根本做不到完全停下來,所以還在以很快的速度向着下方墜落,所以在過得不久它發現了這一點,所以它開始驚慌,開始亂蹬着馬腿,開始無助的將目光投向了倪兒,卻見這個在它心中已要成爲主人的女孩竟將目光投向了莫小九,於是不由得憤怒的發出了一聲咆哮。
而正在急速思考的莫小九則是突然渾身一顫,眼中瞬間爬滿了恐懼與絕望的盯着前方漆黑一片的空間,隨即猛的鬆開雙手雙腳,將倪兒死死的抱在了懷中,緊緊地蜷縮起了身體。
白馬很鄙視眼前這個人,心想這個人如此貪生怕死竟然還敢摟我的新主人,真是給我的新主人以及雄性一族蒙羞。同時它又很疑惑,想不通這人一路上都沒出現過這種表情,怎麼會在此時突然有這般強烈的反應?百思不得其解中它吐氣吹了吹肥厚的嘴皮,心想看來還得老馬我自己想辦法化解這場危機,不過這樣也好,正可以在這個冷冷的小女孩面前立個大功。
它正如是想着,正皺着馬臉眼中露出思考之色,但下一刻卻如莫小九一樣渾身一顫,將四條腿緊緊的蜷縮了起來,接連發出了幾聲帶着絕望憤怒與不甘的咆哮,因爲它剛一回頭就看見了下方漆黑一片中隱隱可見的更黑的地面。此時此刻,它若能如人開口,必定是要先將賊老天徹徹底底的咒罵一遍,然後再在莫小九臉上吐大片唾沫星子,因爲他明明提前發現卻不提醒自己!
兩人一馬從高空墜落,帶着絕望砸至地面,可奇怪的是並未出現血肉橫飛的畫面,也沒傳出轟然巨響和骨頭折斷碎裂的聲音,而只是發出了三聲沉悶的響聲,就彷彿是砸在了蓬鬆疊起的紙張上一般。更詭異的是聲響過後兩人一馬竟然開始有着下沉的跡象,就好似地面是由被褥鋪成一樣,軟得一受力就會下陷,待得定眼一看才知,那不是被褥也不是泥沼,而是一片黑的如墨的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