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鮮血沒有迸濺,骨頭沒有碎裂,但巨大的痛苦依然伴隨着麻木襲來,更有一口鮮血從頭昏眼花的莫小九口中噴了出來,濺在眼前合攏而來的黑色沙子之上,而後待得良久之後回過神他先是確定了一番懷中倪兒有無事,然後便將星輝聚集於後背涌出,身形如被洪水浪頭推動一般,生生擠開沙層帶起一片瀉落的黑色衝了出來。
身形落下,他腳尖在沙層表面連點,正準備向着右方漆黑的通道竄去,卻見近前黑沙中一團白色浮現,全身鬃毛被燒得乾乾淨淨的白馬前蹄一揚便鑽了出來,站起身之後就低下頭睜大眼疑惑的盯着再度下陷的雙腿,心想這救了自己一命的地面好神奇,竟軟和得這般舒服。它正好奇疑惑間,猛感身體一沉背上一重,回頭看去才知是自己的小主人和那個可惡的人跳了上來,不得已只能噴出一口熱氣扯出四蹄,深一腳淺一腳的向着不遠處的通道疾奔。
倪兒依然坐在前,她擡頭看着莫小九染血的嘴角,問道:“你怎麼樣?”
莫小九擡手抹去血跡,勾了勾嘴角道:“少爺我有幸運之神眷顧,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都不死,又怎麼可能有事?”
話間他微微一頓,而後散去了背後發光的靈輪,自己兩人不過兩道靈輪和三道靈輪,既然都可以穿過火海,那麼對於虛王境的少年想必也不會是什麼難事,而那一掌雖然在他左胸上絞出了一個血洞,但只是剛剛纔折斷了了幾根胸骨,並未傷及到心臟,所以要追上來恐怕不用花太多時間,所以得趕緊逃才行。
想罷,他將身體前傾,吩咐倪兒散去靈輪後擡起右手成掌,狠狠的拍在馬屁股上,低聲道:“破馬,小爺告訴你,外面有美味可口的滿地青草,你給我拿出最快的速度衝出去,若不然等到後面那個人追了上來,你就得和幸福美好的日子永遠告別!”
倪兒擡起頭,目光在他與白馬之間來回,奇怪道:“它不過是個畜生,能聽得懂人話麼?”
莫小九想了想之前白馬的種種行爲,挑了下眉道:“他都快成精,怎麼可能聽不懂人話。”
白馬先是聽到倪兒所說之話後便眼簾一垂,很是傷心,再聽得莫小九之語就更爲鬱悶了,心想你這話是說得沒錯,可聽起來咋就那麼不舒服?到底是在誇獎還是在罵老馬我?不過鬱悶歸鬱悶,它還是將四蹄一奮,速度陡增的踏着黑沙層向着漆黑一片的通道中狂奔,因爲就在那個可惡的人話音落下之際它眼角的餘光便看見有兩把長刀從以爲它沒聽懂的小主人手中伸了出來。
接下來的好幾個時辰中白馬在通道中一路狂奔,雖然沒有明亮的光線,但它在機關城已不知道多少年,早已習慣了黑暗,靠着超強的目力如行於白晝般的揚起無盡黑沙衝過無數彎道,在爬完最後一個上坡後停在了盡頭處堅硬的地面上。
見白馬停下,莫小九開啓靈輪照亮四周,環視了一圈後發現黑沙層與通道到此已斷,改向成了一個筆直向上一眼望不到盡頭的深井,深井爲精鐵所鑄,壁面很是光滑,藉助反光可以隱約看見其上每隔很遠的一段距離就會出現一個被踩得凹陷下去的腳印,想必是某個從這裡成功出去的前人所留。
他先是凝了凝神,緊接着眼中涌起難以抑制的激動,心想從此上去就應該是出口了,來這暗無天日的機關城這麼久,現在終於是可以出去了,而且如今也已達到目的找到縱劍還獲得了縱劍的能量之源,不僅如此,再加之得到了一個恐怖至極的無極,這一趟可真爲是滿載而歸,再想想顧公子等人,算起來似乎自己纔是此行佔了最大便宜的人。
想於此,他不禁嘴角上揚,險些笑出了聲來,不過又因心中涌起的疑惑而收斂了神色,看向倪兒道:“丫頭,我沒在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麼?男子怎麼無緣無故的死了?還有其他人最後是個什麼結局?”
倪兒聞言將事情經過仔仔細細的說了一遍,隨後道:“東方問天應該是逃了,被他手裡的琵琶救了一命。”
莫小九聽後有些震驚於和他修爲相仿的東方問天竟然如此幸運,更震驚於那把琵琶的神奇與強悍,居然可以和男子相抗,且還取得了勝利。隨後他的臉色便逐漸變得難看了起來,心想東方世家已經知道東方武是死於誰手,而東方問天若是最終得以從機關城中逃生,那麼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放過自己的,如此看來這出去之後得多加小心才行,畢竟現在的自己可敵不過他手中的法寶。
匆匆一想之後他便沒再多想,因爲眼下緊要之事還是得先從這裡出去,不然等到少年追了上來,不用東方問天出手自己兩人就得提前去黃泉和閻王老爺下棋聊天,且恐怕連這匹白馬都得要去嚐嚐孟婆的燙是什麼滋味。
想罷,他低下頭將雙手從後穿過倪兒的腋下,正準備抱起小丫頭向着上方的通道躍起,視線無意中劃過白馬時卻見其正拉長了頸子,一臉可憐的看着自己兩人,那摸樣既無辜又無助。
莫小九一怔,不知它爲何會露出這番神情,按理說這馬上都要出去了,都要見到外面美好的天地了,應該非常興奮激動纔對,怎麼反而這般模樣?但在下一刻當他的視線隨着白馬的目光落到上方的通道口時便恍然明白了過來,原來是那通道太小,而白馬體形又太大,估計它是發現了這一點才如此沮喪。
莫小九直覺得這馬是真的快成精,不但聽得懂人話明白什麼是威脅,且還看得出頭頂上的通道就是出去的路,現在竟還知道比較洞口的大小是否能容下自己的體形,這聰明到了如此地步的馬真要是到了外面的天地那豈不是會成爲萬馬之王?馬中至尊?不過這白馬好歹也是救了自己兩人一命,無論如何還是得想個辦法將之弄出去,不然可就成了忘恩負義之人。
他翻身而下,粗略觀察了一番,發現以白馬的體形橫着的確是不可能上去,不過要是豎着來倒是有幾分希望,於是將頭湊於馬眼間,眯着眼道:“少爺我可以把你弄上去,不過從此之後我指東你不能往西,我指北你就不能朝南,要是不答應,哼哼!你就給我在這裡呆一輩子吧,又或者等後面那個人趕到將你切成片,一點點吃進肚中!”
白馬因跟着男子久了,自然能聽懂很多話,不過這段話卻是沒能聽得太明瞭,不過懂得察言觀色的它纔不管這說的是什麼意思,連忙用頭拱了拱眼前人的下頜,心想不管怎樣,這表示親暱的動作肯定不會有錯吧?這樣想着,便在下一刻更親暱的伸出偌大的舌頭一舔,一片粘稠的唾液便躍然於了避之不及的莫小九臉上,匯聚成一滴滴向下墜。
莫小九以愕之後臉色一陣發黑,不過正如白馬所想,人家這是表示親暱,自己難不成還發怒?於是他恨恨的抹了一把黏糊糊的噁心之物,向着旁側忍不住咯咯直笑的倪兒道:“笑什麼笑,還不快幫忙將這該死的馬弄上去!”
倪兒勉強收住聲,看了看頭頂的通道和身前的白馬,說道:“怎麼弄?你是想將他豎着頂上去?”
莫小九走到白馬身後,看着那被馬尾分成兩瓣的大屁股,說道:“若不然怎麼辦?難不成真將它留在這裡?”
倪兒走上前,搖頭道:“那可不行,這馬跑得這麼快,有了它下次再逃難,成功的機會可就大了很多,怎能留在這裡,我已經準備讓它做我的坐騎。”
“老天勿怪勿怪,童言無忌童言無忌。”莫小九聽完趕忙口中唸唸有詞的雙手合十上拜,而後翻了翻眼皮道:“丫頭,你就那麼指望我們成天被追麼?下次能不能說點吉利話?比如說東方問天會困死在這裡再也出不去,又比如說九荒景象幻境的鑰匙就在出口的地方等着我們去撿?這些你都不能說的嗎?偏偏咒我們逃難又逃難。”
倪兒癟嘴挑眉,說道:“我現在三道靈輪,你才兩道靈輪,而那些搶奪九荒鏡像幻境的人個個都是強者,你覺得我們除了逃還能幹什麼?說不定到時想逃都還逃不了。”
說到修爲,莫小九覺得這是他心中的一大痛,是老天故意派眼前這個變態的小丫頭片子來羞辱折磨他,所以只得非常憤恨且帶着些許怨毒的閉上了嘴,對着頭頂地面上那一片蔚藍之色狠狠的做出了一個下流到極致的手勢。而與他相反,此時的白馬則是心花怒放,因爲它聽到了曾在老主人口中聽過的‘坐騎’兩個字,從此一點就可肯定屁股後面的小女孩已經有了要成爲新主人的打算。
白馬如此想是想的雙眼放光,但不知道才死不久屍骨未寒的男子知道了它所想後又會是怎樣的一副表情,恐怕會忍不住一聲怒罵,然後手一擡五指一張,便有一條新魂進入了畜生輪迴道,畢竟養了這麼多年,相伴了這麼多年,這忘恩負義的某東西一轉身就擇了新主人,怎能不叫人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