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 平衡的結果

這座營帳中雖談不上人人聰明絕頂,但也絕對沒有蠢人,看着曼特裘拙劣的表演,有人已然快要壓抑不住爆笑的衝動了!

而跟隨曼特裘前來的這些官員,卻一個個如坐鍼氈,他們不停用眼神暗示他終止那些可笑的動作。可曼特裘似乎已經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表演’中,對於周圍的一切,都選擇了視而不見!

這樣一個廢物怎麼可能擔任諾幹這麼重要城市的城守?李子俊在心底對曼特裘充滿了不屑,他甚至開始盤算尋找藉口將這個奇葩、笨蛋從這座營帳中趕出去。

可就在這時,李子俊突然在曼特裘的身上發現了一個十分奇怪的現象。

一般人一旦‘表演’失敗,都難免會感到有些緊張,隨之而來的是,心跳加速、手腳發麻、不住地冒冷汗,最差的‘表演’者還會有顫抖現象的出現。

可這一切都沒出現在曼特裘的身上,除了絕對的傻瓜,李子俊不相信有人會這麼沒心沒肺!

以曼特裘的實力,在李子俊極其細微地觀察下,他根本不可能完全掩飾自己身體的變化。

這樣一來,那也就只剩下了一個合理的解釋:那就是曼特裘刻意做出這番表演,以此來防止李子俊和其他人對他做出正確的判斷!

曼特裘爲什麼要將自己僞裝成一個笨蛋?或者說,他爲什麼希望其他人認爲他是一個笨蛋?

李子俊開始回憶對曼特裘出身、以及升遷過程的資料的記載,漸漸地,他的心底流露出了會意的笑容。

曼特裘出身於西南部一個不十分突出地貴族家族,他本人在家族中的地位並不出衆,可恰恰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這麼多年來,他的位置居然一直處於穩步地上升中。前些年,他更是以四十出頭的年紀,成爲了諾幹這個省會城市的城守。

這樣的提升速度,即使在那些被聲名顯赫的大貴族推崇的、家族繼承人的身上,也並不多見。

可曼特裘、這個看起來‘蠢’爆了的傢伙剛巧就做到了!這在某種程度來說,不能不說是一個奇蹟!

只是李子俊這個人不願意相信奇蹟,就算是他莫名其妙的來到這個世界,他依然堅信水有源、樹有根!

對於一個絕不會威脅到你此刻地位的人,你通常都不太會說他的壞話、甚至還會寬容他的很多毛病和缺點,進而成爲你口中爲數不多值得誇獎的人物。原因無他,只是因爲你認爲他威脅不到你!

一般情況下,人們的感官會出奇地一致,這樣的人往往會獲得更多的好評。

可實際上,他們並不像我們想象中那麼平庸、那麼愚蠢,他們明面上、暗地裡,總是會將自己的功勞自然地記在上級的名下、大筆好處巧妙地塞進上級的腰包。

一個廣受好評、威脅不到自己、還很識相的下屬,會很輕鬆地受到上級的親睞,他們的名字也就順理成章地不斷出現在晉升的名單中。

可笑的是,在這個時候,所有人、包括做出這個提升決定的領導們,都會不自覺地認爲這是平衡的結果。

‘平衡’一詞有這樣一種解釋:矛盾的、暫時的、相對的統一!

這些‘愚蠢’的‘智者’們,就是在這樣的‘統一’下,不斷地超越着周圍那羣‘聰明’的‘笨蛋’!

想到這裡,李子俊看向曼特裘的眼光逐漸發生變化了。

如果曼特裘真的是個聰明人,他爲什麼還要出城一戰,爲自己主動爭取那麼一場慘敗、給諾干城造成那麼巨大的隱患?

清除異己!對曼特裘有了一個嶄新的認識後,李子俊很容易就猜到這個傢伙的真實用意。

到了省會城守這個位置,即使你表現得再平庸,也不可能迴避仇敵的存在。

而曼特裘應該也很清楚卡瑪絕沒有攻佔諾干城的膽量,基於同樣的理由,卡瑪也不會輕易傷害他這個諾干城的城守。

可對於其他人,卡瑪恐怕就很難表現得那麼友善了,這也等於給曼特裘提供了一個千載難逢的、剷除異己的好機會!

曼特裘沒有浪費上天對他的恩賜,這從諾干城的官員都在努力提醒他,而沒有等着看他笑話這一點,就足以證明了這一點!

至於曼特裘後來的弄虛作假,表面看是在給自己尋找出路、爭功,但只要稍稍用心想一想就會發現,他這樣做李子俊獲得的好處會更多一些。

試想李子俊救援了一座無驚無險的城池,和他救萬千百姓於危難之中,哪個更能彰顯他救援的必要姓、哪個更能體現他‘軍神’英雄本色?!

這是一個雙贏的局面,倒黴的只有那些與曼特裘作對的傢伙!只是曼特裘也爲他們爭取到了最大的權益,權衡利弊之下,這些人的親朋好友也會不約而同地選擇沉默。

守衛家園而死和中計而亡,結果似乎沒什麼不同,但實際上卻有着天差地別。

利益,正是由此將所有人都捆綁到了一起!

“噗嗤!”看着曼特裘‘欲哭無淚’的樣子,終於有人忍不住笑出聲來。

曼特裘本人倒是沒什麼,他身後那些將領和諾干城的官員們,一個個羞愧得都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你覺得諾干城軍民這可歌可泣的行爲很可笑嗎?”李子俊冷冷地看着自己這邊發出笑聲的將領,語氣中充滿了不快。

李子俊的這句話一出口,不只是他身邊的將領,就連跟隨曼特裘前來的官員也一個個露出了吃驚的表情。

“曼特裘大人,回京後,我一定會將您和諾幹軍民在此次平亂中的傑出表現,原原本本地稟報給弗吉爾陛下,請求他對你們予以表彰!”李子俊邊說邊從自己的椅子上站了起來,十分激動的走過去,拉着曼特裘的雙手異常真誠地說道。

看到李子俊的這個舉動,營帳內絕大多數人都傻眼了!如果說剛剛他的那番話,還有人認爲是對曼特裘的惡意調侃。可在看到現在這一幕之後,很多人都已經認定,李子俊確實受了曼特裘的矇蔽。

一時之間,諾干城的這些官員們都開始暗暗竊喜!在出城迎接李子俊之前,他們可不認爲曼特裘的那些僞裝,真的可以騙得過這位東宇‘新一代軍神’,他們很多人甚至都做好了接受訓斥的準備。

可讓他們萬萬沒想到的是,李子俊不但相信了曼特裘那番拙劣的‘表演’,居然還要在沒接到他們任何好處的情況下,意圖爲他們請功。

官場上的虛情假意、信口雌黃本屬平常,但李子俊既然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說出了這番話,他即使回到京城後食言而肥,至少不太可能再反過來責難他們。這些人一直高懸的心臟終於放了下來,而與此同時,他們看向李子俊的眼神中也多了幾分嘲諷!

真是見面不如聞名,有幾個人的心中不可抑止地將李子俊看輕了幾分。

與諾干城這些官員相比,討逆大軍中的這些中高級將領,在經過這麼多天的接觸後,他們對於李子俊都有一定的瞭解。他們當中很少有人相信,李子俊會輕易被曼特裘欺騙!由於出身的關係,他們對於政治都有着高度的敏感,他們很自然將李子俊今天對曼特裘的維護,歸結到政治派系的鬥爭與聯合之中。因此,他們只是剛剛看到這一幕的時候有些色變,很快他們就恢復了正常。

營帳中大概只有曼特裘與其他人的感受不同,他在李子俊的眼神中察覺到了睿智和透徹地洞察力,他很清楚自己的一切都被看透了。

“謝元帥、謝元帥!”曼特裘再不敢與李子俊對視,趕忙低頭躬身施禮道。

“大人能否在諾干城的守軍中抽調出一支隊伍,與我一同追擊雅克薩族這股殘兵!”李子俊邊說邊微笑着看了看諾干城的這些官員。

諾干城的這些官員們先是一陣驚喜,但他們看到李子俊的眼神,這才意識到‘殘兵’這兩個字的深刻含義,他們的臉色立時變得極爲蒼白。

就你們這羣笨蛋還想平白無故地分功、還敢藐視我,不給你們一點兒教訓,你們真不知道本少爺的手段!李子俊看到這些人的表情一陣得意。

招待諾干城的官員用過晚飯,李子俊拒絕了曼特裘請他入城的邀約,親自將這一行人送出了營寨。

“曼特裘大人,可否借一步說話?”在營寨門前,李子俊客氣地將曼特裘拉到了一邊。

“不知道元帥有何吩咐?”曼特裘知道自己瞞不過李子俊,卸去了全部的僞裝,規規矩矩地拱手道。

“大人哪位子嗣比較出色?這次不妨讓他帶兵隨行,也好爲自己拼一個好的前程!”李子俊輕輕拍了拍曼特裘的肩膀,低聲說道。

“謝元帥!我有一個侄兒名叫富賓恩,他的身手還算說得過去,只是爲人有些呆板,您看?”曼特裘明白李子俊此舉是在拉攏自己,但同時也是在考驗自己,他反覆斟酌了一陣,將富賓恩從一衆子侄中挑選出來。

富賓恩在曼特裘的家族中未必是最出色的一個,但卻是最務實、最堪重任的一個。對於李子俊開始有些瞭解的曼特裘,明白在他面前不能有半點含糊,富賓恩也由此成爲了他與李子俊拉近關係的最佳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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