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德二年六月初九多哇草原一戰爆發,清軍以和敏爲主將,率七千騎兵數百里奔襲羅卜藏丹津大營,並以第二軍第一師李明亮所部在西北一線埋伏,大破蒙古聯軍,一戰殺敵六萬餘,生擒兩萬五千餘,老牙關守將阿爾滕圖爾不戰而降,共計繳獲戰馬四萬餘,輜重無數,消息一經傳開,青海各族頭人以及參與謀反的各寺廟活佛們無不爲之惶惶不可終日。
一戰擊潰羅卜藏丹津主力固然是件值得大肆慶賀上一回的好事,然則弘晴卻並未因之而得意忘形了去,於通過老牙關的當天便即分兵四下出擊,除北路軍嶽鍾琪部依舊負責剿滅叛亂的外謝爾蘇等部落之外,騎二師陸有勝率本部一萬餘騎兵以及配屬於其的第二軍第一師李明亮所部利用繳獲來的大量戰馬,一人雙騎地全力向柴達木盆地進軍,不給落荒而逃的羅卜藏丹津以絲毫的喘息之機;第一軍塔山部過老牙關之後便即向西南進軍,目標直指黃河源頭所在的巴顏地區,一路橫掃諸叛亂蒙、藏諸部,無論是寺廟勢力還是部落勢力,但有不降着,一律剿滅;第二軍張淼率兩個師進軍達日、班瑪,任務同樣是剿滅各處叛匪,而弘晴自己卻是將老牙關等戰略要地之防務交由四川提督李敏行負責,而後率第三軍程貴武所部、炮兵師以及騎一師主力沿騎二師的進軍方向緩緩向柴達木盆地進軍,以爲後援。
清軍分兵多路,看似每一路兵力都不是很多,可戰鬥力卻是強得驚人,所過之處,但凡膽敢抵抗的部族與寺廟勢力無不被清軍強大的火力碾成碎片,僅僅兩日時間,幾處大軍皆是進展順利無比,聞風而降者不計其數,倒是率先發起青海之戰的嶽鍾琪所部卻是遇到了點不大不小的麻煩——外謝爾蘇部部巴巴貢噶自巴暖三川營大敗而歸之後,便龜縮在了西寧城中,緊閉四門,擺出了死守的架勢,與石堡城的駐軍遙相呼應,竟是準備與清軍打上一場持久戰了的。
西寧乃是青海省會,自古以來便是邊關重鎮之一,城防設施相當之堅固與完善,當初之所以會淪陷外謝爾蘇部落之手,原因與巴暖三川營的淪陷如出一轍,都是被暴亂藏民從內部突襲攻破的,城防設施幾乎是完好無損地落入了外謝爾蘇部暴民的手中,當然了,這等所謂的堅城只是相對於冷兵器時代的軍隊來說罷了,於握有重炮、炸藥等犀利武器的清軍來說,要強行攻克西寧並不算太過艱難之事,但卻有個相當棘手的麻煩在——清軍第一軍第一師只有一萬兩千餘人,全都是步兵,而配屬給嶽鍾琪所部的騎兵只剩下了騎一旅的殘部一千八百餘衆,這麼點兵力要想四面合圍西寧城顯然是辦不到之事,如此一來,問題就出現了——清軍可以攻破西寧城,卻難以攔截住基本上都是騎兵的暴亂藏民之逃竄,要想實現預定的迅速撲滅青海之亂的戰略目標,勢必難以達成。
理由?很簡單,青海的面積實在是太大了些,暴亂藏軍躲在城裡還好說,一旦逃到了茫茫大草原上,再想去圍捕,可就沒那麼容易了的,正因爲此,嶽鍾琪其實就只有一個選擇,暫時不打西寧,先行拿下石堡城,關上西寧之敵逃竄的西大門,最後再來上個甕中捉鱉,一舉將外謝爾蘇部落全殲在西寧城中,這等構想無疑是不錯的,可問題卻又出現了——石堡城位於西寧西南面八十里處,清軍要想繞過西寧去攻打石堡城,就必須留下足夠的部隊鉗制西寧之敵,派去攻打石堡城的兵力就不可能太多,偏偏石堡城又是自古以來最難攻取的雄關之一,地勢險要,道路難行,非輕易可下者。
石堡城,又名鐵刃關,位於今湟源縣西南,自古以來就是軍事重鎮,大唐年間,唐軍與吐蕃圍繞着石堡城曾激戰過數次,最著名的一戰便是唐玄宗時期,哥舒翰督軍強攻石堡城,以付出了三萬五千餘人死傷的代價,方纔攻破了僅僅只有四百餘人把守的石堡城,就這麼個傷亡慘烈的勝利居然成就了哥舒翰名將之聲名,足可見石堡城有多難攻克,而今,石堡城裡據守的藏軍多達千餘,清軍要想攻下此城,又該拿多少條命去填纔夠?
毫無疑問,這等決心顯然不是那麼好下的,嶽鍾琪在巴暖三川營的城守府中,足足對着大幅沙盤推演了兩天的時間,方纔下了最後的決心,於誠德二年六月十一日率部離開巴暖三川營,兵行不速,兩日後方纔進抵西寧城下,卻並未發動急攻,而是下令第一旅,第二旅連同騎一旅在西寧城東三裡處安下了營壘,以牽制住西寧守軍,自率第三旅騎乘繳獲來的戰馬繞過西寧,直奔石堡城而去,對此,城中的守軍雖是察覺到了清軍的異動,卻並未放在心上,僅僅派了名信使去通知石堡城守軍加強戒備,除此之外,再無其餘動作,很顯然,巴貢噶並不以爲清軍真能拿得下石堡城這麼座雄關。
石堡城背靠華石山,面臨藥水河,坐落在一座褐紅色的懸崖峭壁上面,正面崖壁陡峭,兩側山巒逶迤多姿,如蒼鷹展翅,令人生畏,通往城中的道路只有一條不甚開闊的山道,守軍只消檑木滾石不缺,便可封死來犯之敵的進攻之道路,正面強攻的話,沒個幾萬條性命,那是斷難拿得下石堡城的,縱使清軍武器先進也不會有甚例外,此無他,山道狹窄難行,別說重炮上不去了,便是連輕便步兵炮也難以架上山腰,列陣于山腳下的話,又因着仰角的問題,也難以攻擊到石堡城,擺在嶽鍾琪面前的就是這麼座險峻無匹之雄關!
“師長,這關城……”
儘管事先已從偵查兵處瞭解了不少石堡城的相關信息,可真到了親眼目睹石堡城的險峻之際,第三旅旅長常山成還是不免爲之心驚肉跳不已,趁着手下一衆將士都在忙着安營紮寨的空檔,滿臉憂慮之色地湊到了正默默端詳裡許外那座雄關的嶽鍾琪身旁,吶吶地吐出了半截子的話來。
“怎麼,你怕了,嗯?”
一聽常山成這般言語,嶽鍾琪當即便側過了頭去,冷然地瞥了其一眼,語氣森然地發問了一句道。
“報告師長,末將不怕死,就怕完不成任務!”
儘管嶽鍾琪真正接受第一師也不過短短數月時間罷了,可以其老道的治軍手段,以及有着弘晴的全力支持,在第一師的權威已是日顯,常山成自不敢在其面前肆意妄言,這一聽嶽鍾琪如此問法,心不由地便是一驚,緊趕着便是一個立正,面色肅然地表了態。
“這話說得倒是挺漂亮的麼,嘿,你老常是沒自信還是對嶽某沒信心,嗯?”
常山成這麼一說,嶽鍾琪嘴角邊那絲譏誚的笑意立馬便更濃了幾分,不依不饒地又往下追問了一句道。
“末將不敢,只是這關城……”
被嶽鍾琪這麼一問,常山成一張黑臉頓時便被憋得個通紅不已,支支吾吾地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可意思卻是明擺着——兩者都有!這也不奇怪,但凡爲將者,遇到了似石堡城這等雄關,都難免會心慌不已的,尤其是這會兒手底下也就三千餘號人馬,常山成本人是想不出攻城的妙計的,也不以爲嶽鍾琪面對這等雄關能想得出啥好法子來,當然了,這話不甚好聽,常山成也就只敢在自個兒肚子裡嘀咕上一把,說是斷然不敢當着嶽鍾琪的面說將出來的。
“關城就在那兒,跑不了的,傳令下去,各部就地休整,日落後各營以上主官到中軍帳議事!”
儘管常山成不曾將話說個分明,可嶽鍾琪卻是聽得出其未盡之言,不過麼,卻並未見責,也不曾詳細解說破敵方略,僅僅只是面無表情地下了令。
“喳!”
常山成還等着嶽鍾琪說出個取城知道來,卻不曾想嶽鍾琪居然就此打住了,心中自不免嘀咕大起,但卻斷不敢違了嶽鍾琪的將令,也就只能是恭謹地應了一聲,滿腹狐疑地徑自去安排諸般事宜不提。
“清狗子這是想作甚?”
“是很奇怪,這都到了如此久了,居然啥動作都沒有,當真奇了怪了的。”
“是啊,攻又不攻,圍也不是圍,難不成想騙我等下山不成?”
……
清軍都是行軍的老手,安營紮寨的能力自是不差,前後不過半個時辰而已,一座簡易的營壘便已在山前一里處聳立而起,而此際,也不過方纔末時末牌而已,離着天黑尚遠,可清軍卻連試探性的常規攻擊都不曾發起過,徑直貓在了營中,除了些巡哨之外,全都鑽進帳篷裡休整去了,這等架勢一出,正在關城上嚴密戒備的藏軍諸將們自不免全都看傻了眼,圍在守關主將巴合達提的身邊,你一言我一語地便瞎猜測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