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啊?弟弟?”

“嗯。”

孫藝涵其實也不敢確定,只是盯着畫面中剛被添加上去的筆觸仔細看。

“……我弟弟的右手以前被窗戶夾到過,中指指甲上略出了一塊兒淤血,雖然後來也消下去了不少,但還是留下了一個小斑點。”祁妙擡起頭,眼神清澈,“那應該就是單純的巧合吧。”

她完全沒有過多聯想。

畢竟,在幻象中看到的那根斷指,又細又長,膚色較白,還做了美甲,顯然是女孩子的手指。

怕護士姐姐擔心,她還提議道:“姐姐,你弟弟今年多大?是自己一個人住嗎?要不給家裡打個電話?”

手機通訊這麼發達,弟弟現在待在哪兒,直接一問便知。

孫藝涵在經過看到畫時的一瞬間慌亂之後,這會兒也回過神來,稍微鎮靜了一些。

“他20了,跟着我爺爺在早點鋪子裡幫忙,昨天晚上我給他買的鞋寄到了,他今早還簽收來着。”

“看吧,我就說只是巧合。”祁妙蓋上馬克筆帽,語氣輕鬆道。

按時間推算,幻象中的斷指,根本就不可能屬於護士姐姐的弟弟。

因爲自己是在6月11日傍晚產生通靈的,這也就意味着,那個做了美甲人,得是在那一天,或是在更早之前就遭遇不測了。但不知爲何,孫藝涵的心中還是有種莫名的忐忑不安。

“要不我還是出去拿手機,跟他聯繫一下吧……”“沒關係,沒關係,姐姐你快去吧。”

病牀上的小姑娘很是善解人意,“小云警官就在外面,有什麼事兒我先喊她也行。”“好。”

護士姐姐快步離開,祁妙又收起畫板和筆。

她掏出手機,目光炯炯,準備用自己的村標楊玉環繼續征戰巔峰賽。

而護士站裡,孫藝涵拿到自己的手機後,立即找出通訊錄裡弟弟的電話號碼,給他撥了過去。鈴聲持續響起,幾分鐘過去,卻沒有人接聽。

她對此也見怪不怪。

弟弟孫藝澤在他高三那年,因爲心理問題退學,轉而回到B市老家,跟着爺爺一起生活後,就一直對她和父母心存埋怨。再怎麼打電話,基本都沒見他接過。

也就只有在微信裡發轉賬紅包的時候,他纔會給點兒反應。

孫藝涵點開跟弟弟的對話框,最近的一條消息還在昨晚21點多,自己發過去了一張快遞單號和取件碼截圖。她敲下一行字:

【新跑鞋試了嗎?合不合腳?】

又是幾分鐘過去,微信那端沒有回覆任何的消息。她想了想,發了800塊錢紅包過去。

而這一次,還沒等上兩分鐘,就顯示轉賬“已被接收”。孫藝涵懸在心口的石頭總算是落了地。她深深吐出一口氣,繼續編輯消息:

【你21歲生日快到了,那幾天我回不去,這些錢你留着訂個蛋糕吧。】發送之後,聊天界面頂端,很快便出現了一行“對方正在輸入……”也不知道弟弟在幹什麼,消息回得特別慢。足足過了三四分鐘的時間,才發過來幾個字。

【謝謝姐、】

孫藝涵盯着手機屏幕愣了幾秒,心想,弟弟可能還是對自己有怨言吧?但確認弟弟平安無恙之後,她也沒什麼想要再說的了,準備放好手機,繼續工作。剛要離開辦公桌前時,腦海中忽然閃現過祁妙畫的那幅畫。她又解鎖手機,點開了相冊。

之前祁妙給許如願畫了一幅不帶血的手指圖,她們三個跟妙妙有過接觸的護士,都存了一張照片。

孫藝涵找了出來,發給了弟弟。

【藝澤……你見過這根手指的美甲樣式嗎?】或許是這個問題問得太過奇怪了些,頂端上的“對方正在輸入……”持續顯示了好幾分鐘。弟弟纔給她回覆過來:

【不、見過】

不見過?

這是……沒見過的意思?

孫藝涵不禁覺得有點兒奇怪,弟弟以前並沒有這種說話習慣。

他高口口學,按理說拼音基礎紮實,應該也不至於打幾個字都得花這麼長時間。正準備再問問他在幹嘛,怎麼回得這麼慢時。

她卻回想起,似乎……

這三年來,弟弟跟自己在微信上聊天,一直都是這麼不情不願,每次要晾她很久,才肯回復短短的幾個字來。孫藝涵無奈地嘆了口氣,將手機放了回去。

算了,問了也是自討沒趣。

而遠在B市的六環城中村那邊,刑警們正問得刨根見底。

他們在死者王海濤家中勘察完現場之後,並沒有直接返回警局,而是繼續走訪盤查了同一棟樓的幾戶居民。在5層和7層都沒得到什麼有價值的線索,殺人碎屍案發生的那段時間,這兩層的幾位租戶都不在家中。刑警們又從登記表中找到王海濤對門租戶的手機號,打電話請人先回家一趟。半個多小時後,樓梯間裡爬上來一位外賣送餐員打扮的年輕小夥兒。一見好幾位身穿制服的警察守在自家門口,外賣小哥嚇了一大跳。

掏鑰匙開門時,手都止不住地有點哆嗦。

但刑警們一通問題問下來,發現這個人對鄰居王海濤的瞭解還真不少。

外賣小哥拘謹地坐在家中的塑料凳上,老老實實說道:

“……我對門那哥們兒,已經三天不在家了……”

負責做記錄的刑警立馬擡起眼,“你怎麼知道?”

外賣小哥略微發懵,“我猜的……因爲他家門口,這三天都沒有出現過外賣餐盒。”

“這哥們兒不會做飯,又是個打遊戲當代練的,平時作息時間和吃飯時間都不怎麼規律,我有的時候凌晨送完單回來,都還能看見他家門口掛着的炸雞跟奶茶。”

刑警們繼續詢問:

“你跟王海濤來往多嗎?”

“來往算多吧……”

外賣小哥摘下了頭盔,露出了一腦門兒的汗。

“但大多都是跟他一起打排位,讓他帶我上分,我再幫他丟丟門口的垃圾,偶爾幫他從快遞站取幾次快遞,其他的,好像就沒什麼來往了。”

副隊長則直奔正題,問道:“三天前,你有沒有聽到王海濤的家中有什麼很大的動靜?”外賣小哥搖了搖頭,“沒有,我那天一整個上午都在外面接單,下午兩三點纔回到家。”“那你回來的時候,有沒有見過什麼比較眼生的人?”

“……警察同志,我平時除了送外賣,就是窩在家打遊戲,跟這片的人沒什麼接觸,我見誰都挺眼生的。”副隊長提示,“你再仔細想想,三四個人一起,還拎着大包小包的袋子。”這回,外賣小哥一拍大腿,激動地大起嗓門,“有印象,有印象,我見過!”

認真回憶道:“總四個男的,人手都拎着個很大的黑色塑料袋,前後腳上了一輛麪包車。”他還準確地說出了麪包車的車型,跟談靳楚的推斷完全符合。

幾個刑警的眼睛都亮了。

沈法醫之前根據油菜花田腳印的大小、深淺和步伐距離,最後推算出了三位嫌疑人的身高、體重。副隊長立馬從手機裡調出來,讓外賣小哥看,“你見到的其中三個人,是不是符合這上面的信息?”“差不多,雖然他們都穿着工作服呢,但應該就是這個身高體重。”“工作服?”

“對,那幾個男的,看着像是什麼家政清潔公司的職員,都戴了頂藍色的帽子。”

“那你還記得他們長什麼樣嗎?”

外賣小哥又搖了搖頭,“別說記得了,我連見都沒見過,他們臉上全戴着口罩呢。”

“工作服的樣式呢,還能想得起來嗎?有沒有什麼特殊的logo標誌?”

外賣小哥撓了撓頭,表情爲難,“警察同志,我真記不清了,當時我忙活了一上午,早飯午飯都沒吃呢,急着回家……”

副隊長表示理解,體諒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另一名男警又繼續問了些王海濤的個人信息。

外賣小哥很配合,幾乎是知無不言。

他說,王海濤的父母都在B市的一個小村子裡,他則是跟着表舅來城裡打工的,沒想到,幹着幹着就發現,打遊戲當代練來錢又快又輕鬆。

乾脆就辭了工作,天天窩在家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了。

外賣小哥說着說着還有點兒嫉妒。

“打遊戲就能月入上萬,這哥們兒直接一個人租了一整套房子自己住,不像我,還得跟另外兩個送外賣的在一起合租。”“那你有沒有見過,王海濤跟什麼女性有過密切的交往?”

這句話一經問出,剛纔還滔滔不絕的外賣小哥,立馬就陷入了沉默。他抹了抹腦門兒上的汗,猶豫了半晌,才問出了自己的第一個問題。“警察同志……你們是來調查王海濤嫖.娼的吧?”

幾名刑警對視一眼,沒有回答,只是讓外賣小哥說出自己所瞭解的事情。外賣小哥不敢再問,點了點頭,繼續老實交代:

“……他賺着錢之後,經常會叫雞……呸!經常會請那種女人來家裡,挺頻繁的,一個月得口口次吧。”

“估計是談不着對象,他才選擇這樣發泄的……警察同志你們是不知道,我對門這哥們兒特別不講衛生,家裡髒得跟垃圾場似的,正常女生肯定沒人

願意跟他在一起,就連幹那行的女的,半夜裡從他家離開的時候,嘴上都得罵罵咧咧嫌棄幾句……”

刑警們認真聽完,把有用的信息記錄到本子上。

才擡起頭道:“我們並不是爲了調查這個而來的。”不料,外賣小哥又愣住了。

他不由自主地嚥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又語出驚人地問道:“那你們是……來調查他誘.奸未成年少女的?”幾位刑警紛紛皺起了眉頭。

“……你還知道什麼?”

外賣小哥看警察們這種反應,還以爲自己猜對了。故作深沉地“唉”了一聲,還搖搖頭,做無可奈何狀道:“其實我早就勸過他的,但他非不聽啊。”

“那些小妹妹也是傻,在網上打打遊戲,找代練花點錢也就算了,居然還真覺得他是什麼網絡男神,非得跑到他家裡來找他,想要跟他睡覺,人一

過來,再想跑可就不是什麼容易的事兒了。”

“他以前還跟我得瑟過呢,說最小的一個才16歲,就被他拿走了一血,我聽着也很痛心吶!”外賣小哥捶胸頓足道:“要是我親妹妹被這種人渣糟蹋,我非得報警不可!”“怎麼,”副隊長沉聲發問,“不是你的親妹妹,你就不想着報警了嗎?”外賣小哥一陣啞然,在幾位刑警們的視線下坐立難安。

“除了這兩類女性,你還有沒有見過其他人,或者聽他提到過其他女性?”副隊長冷着臉,繼續問下去,“比如——年齡稍長,有一定經濟能力的?”外賣小哥回過神來,仔細想了想。

最後還真被他想到了。

“有!好像是個挺有錢的富婆,說自己雖然不是什麼賢妻良母,但是可以花錢請人給他上門做家務,聲音還特別御姐……”“你還聽到過聲音?”

“聽到過。”

外賣小哥擡手指向門口,“當時那哥們兒出來拿外賣,手機里正跟一個女的在遊戲裡連麥呢,語音外放,剛好被聽到了。”

副隊長挑了挑眉。

難不成,這個犯罪團伙裡,居然還有一名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