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三點, 雷電轟鳴,天空突然下起滂沱大雨。
車上的雨刷已經來不及應對這漣漣雨幕,段叡開着車奔向阿齊住的老城區。這邊一年到頭都在修路, 一直寧靜的街道被大雨沖刷的泥濘不堪, 車軲轆發出犀利的響聲。他不禁在心裡恨起這個任性又清高的人來, 怎麼會有這樣難搞的人?油鹽不進!還那樣自負。他應付完母親, 打阿齊的電話, 發現對方是關機的狀態。下這麼大的雨,他回去了沒有呢?還是又去了哪裡?段叡又是忐忑又是小心翼翼,生怕阿齊因爲他母親的態度又胡思亂想些什麼, 這不,連忙跑過來想着安撫一下某人的小情緒。
他的車開到阿齊的小區樓下, 這裡的地勢很低, 積水很深, 不好下車,就是下了車, 估計鞋子也得進水。擡頭望去,阿齊的屋子裡,熟悉的暗黃色燈光也沒有亮起。段叡想了下,便驅車離開。
他果然在這裡---
小區的南邊有一家廢棄的工廠,這裡以前是一座私立高中, 沒辦幾年, 就因爲資金不足拆遷了, 後來辦了水廠, 效益也不怎麼行, 也破產了。接着這麼多年,這塊風水寶地便陸陸續續辦過一些材料加工廠, 現在都廢了。
可能這樣的深夜,廢棄工廠周圍的環境有點恐怖,但是阿齊就是如鬼魅一般,默默的站在側面可躲雨的棚子下面,那“遮雨棚”上面簡易的搭着綠色的廢舊的工業用布,上面有些面積已經斑駁的裂開。望着這傾瀉下來的雨水,他一向清明的眸子此刻盛滿了迷茫,他在心裡嘆氣---是了,又是這樣的雨夜。
那年他也是被段叡的母親,重重的,帶着不屑的語氣,叫他離開她的兒子。他還記得當時他是怎麼樣回答的?他那樣年幼不懂人事,卻似乎知道這一天遲早是要來臨,他對他的母親,訴說着對戀人的喜歡,告訴她,他考完託福就會過去和遠在國外的段叡相聚,他會努力成爲和他相匹配的人,陪着他一直走下去。
當時的自己多麼傻,有着多麼無知的勇氣。他甚至還沒來得及證明,這不是他年少青春時的一時衝動,而是籌劃已久的未來...他們家就出了那樣一堆的爛事兒。
他的眼前還浮現着當年段叡母親的神態,那麼高貴優雅,比自己的母親有文化有氣質,可嘴裡卻那麼殘忍的感嘆道,“真是愚蠢!”
呵,她說他愚蠢!是了,小孩子的話誰會當真呢?她以大人的身份勸服他知難而退,他卻不領情!如今一切彷彿重演,阿齊只覺得命運的可笑!十年後他居然還在原地繞圈!還能再喜歡上當年讓他離開的撕心裂肺的人!
那年他聽完段叡母親的勸諫,還很有禮貌的離開了段家的宅子。回到家裡,他開着窗戶,捏着他脖子上戴着那塊紅色的翡翠,他輕輕的去親吻那冰冷的質感,看着窗外不停歇的大雨,思念着大洋彼岸的戀人...
段叡看着他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心裡一陣恍惚,他知道阿齊的性子,是不願意把心裡的想法輕易拿來示人的。但他現在卻希望阿齊他可以對自己坦誠的。他們已經是正常的情侶關係了吧!
他撐着車裡放着的備用雨傘,匆匆的拿了件厚外套,悄悄地走進了雨棚,單手收了傘,把外套搭在阿齊的肩上。
他說,“夜裡雨大風涼,回去吧。”
阿齊聽着他溫柔的語氣,感受到他站在身邊隱隱透過來的體溫。心裡一酸,指尖忍不住的顫抖。
段叡又說道,“現在你是我男朋友了,拜託你有點自覺,善待自己好不好?深夜跑到這裡發什麼瘋?心裡有氣,就直接告訴我。有什麼問題,攤開,我們一起解決。”
是的,他不要一個凡事只會逃避的“男朋友”!他會解決掉他們面前的阻礙,但是他不希望這是他一個人的獨角戲!阿齊現在顯然還沒有代入感,沒有正視他們已經是一個整體的事實!或者說,段叡根本沒有感覺到一點阿齊對他的在乎!一直以來,這個男人都是淡漠的,除了牀事的熱情,他是那樣的冰冷!包括今天他直白的和他母親起了爭執,他也是無所謂,淡淡的情緒!段叡也明白,如果他們不能在一起,一定是阿齊先放棄的!他對自己的態度是那樣的決絕,段叡感覺自己甚至是可有可無的!
他年少的時候愛着簡安,除了簡安,他再不懂得如何去愛了!遇到阿齊當真是個意外,他竟然這樣奇怪的心動了,莫名的,令人心癢的,他想佔有他!不想他的身體再屬於其他的人!他想看到他冷靜的眸子裡綻放火花,只有一個自己!
沉溺了片刻,阿齊卻說道,“我們分開一段時間吧。”
他說“分開一段時間”,不是分手。但也和分手差不多了。
段叡馬上強勢的回答,“我不同意。”
“我想冷靜一段日子。”阿齊說道,“可能離開Z市一陣子。”
段叡直直的望向他---
他們一起回了阿齊的住處。兩個人的關係突然變的微妙起來。因爲段叡簡直不知道如何要改變他的這個決定!這個人的靈魂是那樣空,好像隨時都可以飄走!段叡發現若阿齊真的要離開,他可以阻止他的人,卻抓不住他的心!
阿齊蜷縮着身體,安靜的睡去。
段叡一雙凌冽的眼睛卻睜着,因爲下雨,房間裡溼氣很重,黴味也彌散開來。他睡不着,他也有很有事情沒有解決,公司的,家族裡的,工作室裡的,還有簡安那位已經瘋了的母親---他的事情也很多,並不能把所有時間都抽出來用來兒女情長,他已經過了那個不顧一切,不知計劃的年齡了。
現在他一步一步的,要穩着走。
但是他堅定地認識到,他不會再放開阿齊了。
因爲他已經失去了一個愛人。
第二天段叡起得很早,特意從外面買了早飯叫醒了枕邊的人。或許是昨夜太晚,累了太久,阿齊這一覺也睡得很沉。
段叡俯下身子,看着阿齊單純的睡顏,那樣沉靜,那樣不諳世事。早上阿齊的脣是淡粉色的,好像還有點乾裂,當他發現自己在做什麼的時候,他已經溫柔的舔舐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