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襲來的無窮蛛絲,唐驥似乎是本能的釋放了空間門來躲避。但是當他看向上方時,目所能及之處卻是以一片漆黑,那本來僅僅只是密集的漁網的蛛絲竟然徹底遮蔽了天穹。
緊接着,唐驥猛然發現,自己身邊的蛛絲竟然開始緩慢的變形,或者說用“生長”這個詞更準確一些。就彷彿是神經元一般,它們開始緩緩地伸出突觸,和周圍一切其餘蛛絲糾纏起來,聯結起來,形成一大片更加密集的網絡,甚至連光芒也難以透過這蛛網羣。
“逃不掉……”唐驥微眯眼睛,他的夜視在這一刻彷彿失去了作用,他根本無法目測蛛絲的距離,而如果莽撞的開空間門,很可能就會直接落進蛛網之中。
“是黑霧。”隨及,唐驥警惕的察覺到,自己身周的蛛絲正在釋放出濃密的漆黑色濃霧,將周圍每一個能夠散發出光芒的孔洞堵塞。
“專門用來對付我的巫術麼?”唐驥突然嗤笑了一聲,隱藏實力那麼久,甚至還專門去開發對付自己的巫術,這根本就已經是一種示弱了不是麼?
隨及,他的身形快速閃爍起來,在兩隻手的前段,兩扇小小的空間門打開,那飛射而來的蜘蛛絲竟然全都被唐驥用空間門擋下,不知被轉移到了什麼地方。
“五光線!”伴隨着唐驥的怒吼,唐驥右手的五根指頭指尖陡然散發出暗淡的銀光,隨及五根髮絲細的絲線便如同鞭子一樣被甩了出去,所到之處每一根蛛絲全都被瞬間切斷。
“沒用的,唐驥。我很重視你,或者說我太重視你的,你的每一個招數我都已經注意到怎麼破解。”秦鍾的嘴裡發出卡塔卡塔的笑聲,但是直到這時,他依舊沒有真正靠近唐驥。
剛纔他故意賣了個破綻,就是爲了將唐驥勾引進他的陷阱之中,給他的神經蛛網展開的時間。然而僅僅是一次的功夫,唐驥恐怕就已經察覺到,他的本體究竟在什麼地方了。如果第二次被閃銀劍砍中,那麼被砍成兩段的肯定是自己的本體了。
永遠不要和唐驥近戰,這是和唐驥交鋒時的鐵律。一旦被其近身,就只有被兩把閃銀劍削成一坨屎的結局,畢竟秦鍾沒有見過裴蠡,而唐驥的近戰能力就是他所見過最強的巫師。
唐驥輕輕出了一口氣,他此時此刻就站在半空。空蟬的二段跳原理是在腳下憑空製造一個正好容得下腳掌的落腳點,原則上來說只要不起跳,空蟬就永遠存在。
唐驥能夠看到,剛剛被自己的五光線斬斷的蛛絲頃刻間就恢復了原樣,根本不像是被斬開過一樣,或者說是如同藕粉一般,被刀子切開,卻在瞬間癒合。
“你很強,秦鍾,你很強。但是你也看到了,如果你不和我貼身作戰,你的遠程攻擊永遠也不可能攻擊到我。那麼,你要選擇和我近身戰嗎?”唐驥微微昂起頭來,手中的閃銀劍發出幽幽的光芒。
“近身戰?不不不……”秦鍾瘋狂的搖頭,甚至連組成頭部的粘液都被甩飛了出去:“我絕不會和你近身戰,那就是找死。你肯定已經意識到,我的本體就在這身體下方那連接着八條蛛腿的九目頭顱之中,對吧?我堅決不會和你近身戰的!”
唐驥微微嘆了一口氣,他的確已經意識到了對方的本體所在地,而且一旦近身白刃戰,他會在一瞬間斬斷秦鍾的身軀。只可惜,沒能成功。
“但是,不和我近身戰,你打算怎麼戰勝我?”唐驥笑着說道,同時身體裡的巫術力量已經開始飛速運行。
“你怕不是忘了……我還有巫侍,而你沒有,這就是我的優勢啊!”秦鍾大笑着驟然退後,然而唐驥卻是無路可退,因爲他的四周全都是蛛網。與此同時,唐驥竟然聽到了一種類似渣土車被摔打在地上的沉重響聲,和些許砂石的落地聲……
“老猿……”就聽一個沉悶而蒼老的聲音自頭頂傳來,當唐驥擡頭的那一刻,即使是他,也不禁睜大了眼睛震驚的看着面前這堪稱恐怖的一幕。
一座土石鋼筋堆積而成的小山,真的可以用山來形容,因爲它至少有五層樓高,就那樣直直的朝着唐驥砸了下來,速度遠超自由落體的重力加速度,因爲它是被一個細小的存在給用力拋飛出來的。
“搬山!”簿練三爺怒吼着,將手中遠遠大過他的鋼筋水泥所混合擠壓而成的巨大石頭山扔了下去,龐大的陰影徹底籠罩了周圍的一切,這水泥塊的大小已經堪比一座小樓了。
老猿搬山,在這一刻簿練三爺終於釋放出了他的能力,那種能夠彌補秦鍾在純粹的物理攻擊上的不足的強悍攻擊力,將周圍所有的固體土石全部無條件的吸引扭曲之後凝聚成一座山峰,然後超高速拋下的攻擊。
然而,就在那一刻,石頭的尖端已經快要接觸唐驥的面孔,時間彷彿就在那一刻變得慢了下來,周圍的一切全都扭曲起來,就像是被無數把利刃將時空全部切裂一般,一切全都變的畸形而失真。
“法皇·天秤!”
周圍寂靜無聲,唯有唐驥口中輕輕吐出的詞彙在半空中迴響。伴隨着這四個字而出現的,還有一尊足足三層樓高的法皇巨像,以及周圍一切事物的失真。
巨大的石頭憑空停滯在了空中,隨及以極高的速度朝着秦鍾的方向劈頭蓋臉的砸了過去;周圍的空間徹底扭曲,將所有的蛛絲全部螺旋着扭斷,就好像被憑空產生的旋渦命中一般,甚至連那彷彿小手一般蔓延而出的絲線也沒能將蛛網修復。
一瞬間,這半條街重見天日,一切的黑色都在半空中扭曲,然後化作滿地的黑色粘液。與秦鍾失去連接的它們沒了巫術力量的支撐也不過就是一般的蛋白質而已。
秦鍾被那巨石猛地砸中,卻在被徹底壓制住的前一秒,將秦鍾的本體噴射了出去,沉重的落在了地上,隨及那龐大的蜘蛛身軀便被巨石碾壓成了普通的粘液。
當秦鍾擡起頭來的時候,那一閃即逝的巨像早已消失不見,然而唐驥的身影卻遮蔽了天際的太陽,一把閃銀劍帶着森森的寒光,正抵在自己的脖頸上。
“我輸了。”說着,秦鍾翻了個身,在唐驥的面前平躺成一個大字,慵懶的笑着看着唐驥:“怎麼,不殺了我嗎?”
“……殺你幹嘛?”說着,唐驥手中的閃銀劍一閃而逝:“我突然覺得如果就這樣把你殺了很可惜,你怎麼看?”
“嘛,隨你,但是如果你不殺了我的話我以後可是還會來找你決鬥的哦。”秦鍾笑着閉上了眼睛,似乎一點也不在乎自己的死活。
“好啊,至少你能督促我不斷提升自己。”說着,唐驥俯下身子,手指輕輕劃過秦鍾那蒼白的面頰,感受到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我能感覺到,你想活下去,你的動物本能在督促着你活下去。但是你不想被蜘蛛控制,所以反倒期待着我能在這裡殺死你,對吧?但是我不會殺你,我期待着,能夠看到一個能夠徹底控制你自己身上的蜘蛛,而不是被蜘蛛控制的你啊。”
唐驥微笑着,似乎完全不在乎之前那一場戰鬥有多麼的危險。或者說,他根本就是在享受那一場戰鬥。他只是站起身形,完全不設防的背對着秦鍾,緩慢的向着他原本計劃的方向走去。
“呵……那是你的巫侍嗎?很強,你恐怕已經達到人形天災的程度了吧?”秦鍾大聲地在唐驥的身後問道。
“如果有一天,我能夠真正駕馭它,我就是天災!”說着,唐驥哼笑了一下,那法皇,的確是強的髮指的力量,它所謂的重力甚至並非牛頓物理學裡的重力,而是相對論之中的重力,甚至是玄學之中那人與人、巫師與巫師之間的重力。
壓人?就算是拉隕石也不過是標準用法而已!
“那個……老大,我們現在要去哪裡呀?”就在這時,寸茵黏了上來問道。
剛剛那一場戰鬥,葉寸茵從中所感受到的,就只有自己的無力而已。如果是自己和這兩人交戰,後果會是什麼?
恐怕會死在第一波的交手之中吧。
我的戰鬥力……遠遠不夠。斂水術的切割能力,也就是普通的刀劍水準,速度也就是尋常弩箭的速度,甚至趕不上槍械。如果不是有着八寶水瓶佔着水量無限的優勢,甚至連一隻靈吸怪都戰勝不了……
唐驥的聲音把她從思索之中拉了回來:“怎麼,你沒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嗎?既然有了聯繫手段,那大家就完全沒有聚在一起的必要性了。不管是想要回家探親還是別的事情,現在你都可以去做。”
“啊?我,我……我似乎沒有什麼事情要去做的。”寸茵苦笑一聲,她在這幾個月裡直接從一個家庭美滿的女孩變成了純粹的孤家寡人,這的確不是什麼好回憶。
唐驥歪了歪腦袋,瘋狂的撓了撓自己的頭髮。歸根結題,他還是習慣了一個人的旅行,身邊跟着一個別的人就有好多事情不能做。但是,他似乎也沒有一個好的理由去驅逐葉寸茵,這就很尷尬了。
“隨你吧,多聽多看,少說少做。”說着,唐驥的身形一閃便消失在了路徑之上,他似乎覺得只要速度夠快,葉寸茵就追不上來。
只是,沒過幾分鐘,他就看到葉寸茵被一大團水馱着追了上來,就跟騎着一個史萊姆一樣,速度飛快。
唐驥也很無奈,他的速度都是爆發速度和空間門所帶來的騰轉挪移,在戰鬥之中速度高的離譜,但是要是真的比拼直線速度的話,那完全不是他的專業啊!
算了,跟着就跟着吧。唐驥摳了摳頭皮,看着掉落下來的幾根頭髮這麼想到。
冰錐雨纔剛剛結束,周圍依舊是一片銀裝素裹,或者乾脆可以用冰河世紀來形容,因爲不管什麼建築的表面,都包裹着一層厚厚的冰層,這層冰估計很長時間都不會融化了。
畢竟,現在已經是深秋,馬上就要立冬,氣溫只會繼續下降,絕不會上升。
但是唐驥對此也有些憂慮,那就是現在僅僅只是深秋就已經寒冷到了這個地步,如果立冬,地球的溫度會降低到什麼程度,總不能直接降低到零下三十度吧?那這座城市裡沒幾個人能夠活下來的。
這麼想着,唐驥又看了一眼晴空如洗的天空,那是一片湛藍。但是在過去的幾個月裡,有幾天的天空是湛藍色的?更多的時候都是濃郁的烏雲的烏黑,而太陽光的能量很難穿過那烏黑的雲層。
凜冬將至。
“都出來吧,我能夠感覺得到你們的窺視,但是你們的隱藏是毫無意義的。我曾經與你們作戰,將你們屠戮殆盡,對於你們的鮮血的臭味可是比對於河豚魚羹的香味更加靈敏。”
唐驥輕輕彈了一下帽檐,從口袋裡掏出兩把手槍,並在一起對準了前方的大樓。緊接着,無數的陰影從中蹣跚而出,似乎是拖着腳步在行走,但是行進的速度卻是出奇的快。
一個個,焦黃色的皮膚,乾枯的身體,深陷的眼窩,長大了的、帶着殘缺的牙齒的嘴,餓殍們,這些本身只應該存在於幻境之中的怪物在這天災之後的城市之中的角落裡,卻不知從何處鑽了出來。
火光伴隨着槍響勃發,唐驥的身影恍若鬼魅,他徑直衝進了餓殍羣之中,手中的槍械幾乎頂到餓殍那張開的帶着臭氣的大嘴裡才激發扳機。對於這種敵人,他甚至不屑於用巫術,只需要用最基礎的槍械和體術就能夠得勝。
殺,殺。唐驥在漆黑色的餓殍鮮血之中開懷大笑,這種感覺實在是不能更好,殺光這羣妖魔鬼怪,將自己的戾氣全都釋放出去!
兩倉子彈在一瞬間打完,所有的餓殍的口中全都留下了一顆子彈,除了最後一隻,第二十五隻餓殍,它的腦袋被唐驥一腳踩爆。
“呵,呸!”唐驥一口痰吐在了最後一隻餓殍那稀爛的腦袋上,笑着說道:“舒服了舒服了,強而有力啊!舒服!”
說着,他收起槍支,輕輕撩了一下自己的大衣衣襬,笑着向着遠方走去。是時候該啓程了,幻境侵蝕現實已經很嚴重,他的行動速度必須要加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