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幻的天空,竟然是紫色瀰漫擴散的.而云,則是墨黑色的.遍地荊棘,鮮血淋淋一般的紅色枝椏.草是白色的,卻開出赤紅色的花痕,風不在呼嘯,而在狂妄地大笑.地上星星點點,斑斑痕跡,似一場毛毛雨過境一般,甚至散發出香甜的味道.那恐懼的氣息,奪走了幻夢的光明.
那是一雙腳被刺傷後留下的傷痕.身體卻還在奔跑.怎麼都停不下來,直到天空,下起紅色的雨來.渾身都很痛.瞬間又是一片黑暗.想呼喊,卻喊不出聲來.
"啊!"楊青語驚呼一聲,坐了起來.只見初晨的光芒已投射進了小石屋的窗內.遊離的塵埃閃着光,暖暖的被子,印上了曙光的痕跡.柳靈聞聲進了來,柔和的撫了撫她的頭.
原來是夢.
楊青語長出一口氣.但是昨晚的毒發的痛似還殘留在體內."不知道,能不能見到明天的曙光."她緩緩地嘆了一口氣."你還在吃甘心棗麼?"柳靈問道.
"呵呵,以毒攻毒,你別擔心,我好多了,真的."
"唉."柳靈知道她在逞強."我想出去走走,就一會兒."楊青語央求道."不行."柳靈關切地抱她躺下,說:"這幾天你最好靜養,別再想別的事了."
"可是......"
"睡吧."柳靈像姐姐一樣,疼愛着楊青語,她一感動,乖乖地睡去了.
是夜.天空繁盛美麗無比.彩色星辰間,縱橫一條雪白的銀河.月懸着,隨風散發光芒.似能看見天空中的花火.夜似花泥般滋養着星辰的風華,綻放出如幻似夢的美景.月光下,星光下,人白影深.似乎被遺忘的風景又映上了生機與溫柔.雲在淺淺地遊走,不知疲倦.
程珍抱着手臂,輕鬆地坐在草地之上,發上也沾上了草香味.
回憶撲面而來.
那是一片夜幕下蒼色雲層,破碎的大雨打溼了雪色的長衫,寒冷在身盼遊離,縱身而起,踏着月光,迎着滿天飛絮,揮一揮手,錯過了風.也離開了那個人.雖然不甘,卻頭也不回地轉過身去,只聽見身後一聲接着一聲地呼喊,焦慮且慌亂,在她的耳際破碎了.越來越遙遠.
"陽兒,不要走!"
"不要走!"
"不要......不要走......"
"不......"那聲音竟越來越遙遠虛幻了.
程珍用力搖搖頭,回憶一下子散去.此刻她已站起身來,佇立在襲人的風中.一身素白色的輕紗,隨風將這清冷的氣息帶向遠方.絕美可比那最明亮的蒼星.望着不遠處一片大的空地,輕輕露出笑容.
讚許的意味.
燕歸正在空地的中心,舉起一把雪白色的,銳利十足的劍.劍柄卻帶着血紅色,和金色的琥珀印在劍尾.光的枝椏在他手中生長出來,已分不清劍光與劍影有幾多.比較起最初學會時的內力,他的內力已能夠駕馭這心法了.此劍法以速度見長,攻守兼備.四面八方毫無空隙.
"如何,獸妖王的劍還好使麼?"程珍鼓起掌來."很好用."燕歸也露出笑容來."多謝程姑娘指點.""你看誰來了."程珍讓出一個人影來.竟是被她偷拉出來的楊青語.
"你......"燕歸收了劍,望向她."不錯,好厲害的劍."楊青語笑道,面容似又蒼白了些.
"你看到了?"燕歸小心翼翼地問.
"恭喜你,劍術精進了."楊青語衝他點點頭.
"謝謝."燕歸露出笑容.
"要知道,他可是從妖獸王那裡得來的寶劍,此人有心吶."程珍在一旁淺笑着道."是麼?"楊青語一驚:"可有受傷?"
"你在擔心麼?"程珍掩不住笑意."我在擔心我的朋友."楊青語淡淡回道.
"我沒事,多謝關心."燕歸衝她點頭道.
"那就好.這風甚涼,我要回去了."楊青語說着,行了個禮,轉身走入風中,很快隱於夜色.那溫柔俏麗的影子,蜿蜒在月光的花泥之上,帶走了清澈的餘味,與那記憶中的風景,漫天飛影,細如塵埃,如同夢醒時分,殘留一些影痕,在地面上漸漸消失,似從不曾存在過 .
"唉......"程珍嘆了口氣,一旁的燕歸卻看不清表情.雲層開始隱藏了月光,地面不再皎潔.她的殘影還在他眼中,映在劍光下,不知道是何處迷途的風聲,沒有盡頭,情絲幾縷,隨風斷.
"爲什麼不說......"程珍露出惋惜來.
燕歸只是笑了笑.
夜的海很快又漲了潮,曙光重頭席捲了大半的天空,吞噬了星辰與雲層的光芒.月已殘光不再,緩緩沉進了天海之間.雲卻在天際慢慢堆疊起來,天空一片白色的陰霾,淺淺地落下小雨來,然後變成傾盆大雨,摔打在那嬌弱的花兒之上,點滴成曲,喧囂百轉千回,客棧裡卻不再平靜.
"什麼?!"燕歸和程珍都吃了一驚了."楊姑娘昨夜沒回來?"
"你們見到她了麼?"柳靈急得直跺腳.
"她說風吹着涼 ,先走了."程珍內疚不已:"是我沒能看住她."
"都別說了,去找啊!" 程劍喝一聲,卻是燕歸第一個出了屋.
屋外.一襲青衣的少女,渾身都是溼潤的氣息.毒發的痛還殘留着,淺淺皺着眉,似在堅持和忍耐,已在荒野躺了一晚上,氣息贏弱,透出蒼白,目光渙散,又淋了一身的雨.面無表情,雙眸間蔓延着一縷憂愁,無聲無色無味,青絲滴出水來,像個貌美卻缺乏生機的娃娃般佇立在門口.
"楊姑娘?"燕歸上前來扶她.
"......"楊青語什麼也沒說,眼一黑,腿一軟,暈了過去.
"楊姑娘回來了,你們看看她怎麼了?"燕歸抱着人就破門而入,柳靈和程珍接過了她.冰冷的身軀,緩緩的呼吸,兩女關上門,爲她換了衣裳.楊青語被放在了牀上,餵了幾口草藥,淺淺的甜味瀰漫開來.
似是睡着了.
而柳靈再也忍不住,在程珍肩頭哭了.
燕歸和程劍一直在房間外侯着,只聽見裡面呼呼喝喝好不焦急.片刻,程珍走了出來,把門關緊.裡面喧鬧依舊,驚飛了塵埃."她發燒了,小丫兒,倒盆涼水,還有毛巾拿進來,快!""好."被稱作小丫兒的女童匆匆地開了門出來.
"小心兒,去煎這副藥來."
"是."小心兒,小丫兒的雙生妹妹.此刻幾步小跑,消失在走廊盡頭.這兩名女童都是程珍收養的孩子,乖巧聽話,聰明可人.
"她怎麼樣?"程劍大吼道."閉嘴!"裡面的人極度不滿地回吼道."......"燕歸拉了拉程劍.程劍則還想說什麼,卻看到燕歸沉默不語,眼神蒼白.被嚇到了,不再說什麼了.中午的光華,移到了人的頂端.那影子透過窗欄灑在地面上.烤得人們都焦慮不安,如坐鍼氈.
焦慮得晃來晃去的影子.
門吱的一聲開了.柳靈緩緩走出,似是極疲憊般,綠衣都被浸透了.歇了片刻,要了杯茶,方纔開口道:"語兒已經沒事了.""她人現在......"燕歸問道,欲言又止.柳靈望着他,意味深長地說道.聽得燕歸一震,程劍則收起玩笑狀,程珍默默地走了過來.
"暫時沒事了."
"這究竟......"燕歸感覺有些手軟,握不緊拳頭.柳靈的目光卻尖銳起來."她可有告訴你,你是否知道她的情況?"
"她沒說......"燕歸黯然.
"那就讓我來說吧."柳靈把幾人拉向走廊,卻聽得楊青語喚了一聲:"靈師姐......不要說......"只見她扶着牆,柔軟到無骨般.柳靈幾步小 跑到了她面前,氣道:"不要命了,你這丫頭!""求你......別講了......"楊青語苦苦哀求,柳靈卻撫過她的一頭青絲,柔和地開口道:
"就由我來說吧,沒人會怪你的."
"可是......"楊青語望着柳靈,風吹即倒般.
"不好了不好了!"衆人聞聲一看,是小丫兒匆匆跑了進來.臨到衆人前還重重摔了一跤,來不及哭鼻子,紅了眼光道:"淵之城的人來了,好多人馬!已經包圍了小鎮了!""你怎麼知道是淵之城,可有看見旗幟?"柳靈眼中閃過寒光."是的!"小丫兒被一邊的小心兒扶起,一拐拐走到一旁.
"燕歸."柳靈突然開口道."柳姑娘請講."燕歸心下亦不知如何是好.
"你們兩人,絕對不能落在她手裡.你和語兒一起走吧,她就拜託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