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秦莫圖很認真地點了點頭,繼續對楚君羨說道:
“不知道楚兄剛纔用了幾招便割下那周不長的腦袋,我還記得楚兄的交代,先前已經用了兩招。”
楚君羨皮笑肉不笑,“一招。”
“嗯……這麼算來,是三招之內便取下了武評第十二的項上人頭,楚兄當真爽快利落!”
搖頭晃腦的秦莫圖向楚君羨豎了個大拇指,瞧着後者與自己年紀相仿,模樣雖然比自己略遜了那麼一丟丟,可也算是面如傅粉的稠秀鬚眉。
還有一身令旁人豔羨的霸道修爲,比自己這個“空有其表”腰間“酒醒”只能暫且無奈用做裝飾的平庸之人神搖意奪太多。
畢竟初入江湖,還一心向往身手高超的江湖人,秦莫圖自不會去管楚君羨是什麼身世背景,有心結識下這個怎麼瞧都和沈伴鳳一般無二的面冷之人。
可惜楚君羨真的就面冷心更冷,也不見面容有任何變化,單手一揚,便將那滴血不止的藏頭包裹扔向秦莫圖,然後轉過身慢悠悠地繼續走自己的路,隨口說了句,“喜歡就拿去。”
秦莫圖雙手接過血淋淋不堪入目的粗布包裹,卻突然身體僵直無法動彈,感到一絲氣勁順着手心直達五臟六腑,非但沒有難受異樣,還有一股似曾相識的熟悉感充盈體內。
片刻後身子便恢復如常,秦莫圖雙眼眯了眯,略微沉神過後,便再次跟上楚君羨的腳步。
“楚兄背上的劍有些故事,在下修爲平平,卻唯獨對神兵利器情有獨鍾,也略懂一二,怎麼稱呼?”
兩人萍水相逢,若說楚君羨出手攔下週短,除卻本就拿定主意步步攀升,刻意找尋周短做磨腳石,順手救下算是“弱小”的秦莫圖也稱得上是功德一件。
雖然他楚君羨不在乎那些“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的造化論,但救人一命總歸是好的。
目視前方,好似遠處有什麼值得深思熟慮的物件,楚君羨淡淡說道:
“背上幽藍古劍,劍名‘走江山’。”
“棱角分明,又不失一馬當先的真正風流,劍名取得妙!”
秦莫圖略微思忖過後,便再次裝模作樣說了些連自己都不太懂的闊綽話,心中還想着手中這顆周短的腦袋,在暗紅飄飛的大秦江湖,可值些銀錢。
這楚君羨隨隨便便就將幾千黃金拋給自己,看來並非貪圖賞銀的殺手獵人,不過要說單單只是爲了救下自己,也說不過去。
“楚兄和周短有過節?”
楚君羨搖了搖頭,“沒有。”
越發好奇楚君羨的殺人動機,秦莫圖臉皮厚,也從來不在意那些刨根問底的避諱顧忌,摸索着下巴上不知何時冒了頭的胡茬,好奇問道:
“那是爲何?”
楚君羨依舊慢慢走着,此處密林應該有人走動頗多,走得多了便有了一條痕跡不甚明顯的小路,沿着小路一直走,也不管前方通往何處,楚君羨沉默是金,並不想和秦莫圖過多解釋。
秦莫圖頓覺無趣,卻相當不氣餒,自從見到楚君羨,便大有相見恨晚的親近感覺。
整了整衣衫,秦莫圖儘量讓自己顯得沒那麼過分死纏爛打。
“大好河山先不講,就這個一山更比一山高的江湖,你我再走十年都未必能走熟走透,風景這邊獨好固然更顯英雄氣概,可多個伴總歸不那麼寂寞,雖然有時候難免誰做了誰的拖油瓶,可也走得不那麼心思沉重,楚兄寥寥一人,就不會覺得無聊嗎?”
“習慣了。”
依舊是簡單的回答,這讓秦莫圖怎麼看怎麼像是“冷臉貼在了熱屁股”,但莫圖堯的臉皮還真不是一般的厚,似乎用城牆都形容得不那麼熨帖了。
“壞習慣總是要改的嘛……楚兄快說說,接下來是不是要去挑戰武評第十一的‘紅錦鯉’顧歡?”
聽到此語,楚君羨終於不再一味刻板枯燥,面色起了些漣漪,淡淡瞥了眼秦莫圖,好似捅破了一層窗戶紙,頗有些抑鬱多年終於找到了知己朋友,開始滔滔不絕起來。
“手上這把‘走江山’,是師父花了幾十年才熬煉出來的,在我手上似乎有些大材小用,不過楚君羨一心向往江湖,也就只好暫且不去管揹負的那些擔子,先熱熱鬧鬧走一次江湖再說,也對得起兒時在吞涼山後山石壁上刻下的‘隨心所欲’四個字。”
步子越來越慢,最後乾脆停在一處小亭旁,也不知道是哪個閒來無事的無聊人在這般杳無人煙的密林深處搭了這個造料廉價的涼亭。
楚君羨率先走進亭子,來到一處石凳旁,也不見有什麼動作,石凳上飄落的幾片枯黃樹葉就那麼隨風而去,就連秦莫圖身旁的另一處石凳也幹靜如新。
兩人各自坐下,不同於秦莫圖的大大咧咧,楚君羨就連坐姿都顯得一板正經腰直背挺。
“聽說大秦有‘北徐南顧’的說法,具體是何方神聖就不得而知了,不過這二人深思熟慮出的文武將相生殺胭脂六評,最是服衆,楚君羨既然拿定主意先走江湖,也就想先會會武評上名聲在外的十二人。”
秦莫圖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砸吧了下嘴,將滴血包裹隨手扔在一旁,心想着要是此處有酒,當真要與這位話頭雖大卻不顯狂妄的楚君羨大醉一場。
輕輕一笑,秦莫圖也有了點“煮酒論英雄”的豪邁興致,對石桌對面表情單調的楚君羨說道:
“‘北徐南顧’是春秋亂戰裡最意氣風發的兩位謀佐文士,一個叫徐濟,如今是西涼王白起的軍師,另一個嘛,有‘顧大才’的好聽名號,名字也好聽,叫顧留香。”
“不過相比徐濟,就可憐了許多,被京城裡那個心狠手辣的‘毒士’陳平排擠出來,只能委屈在那個流鳳城的‘繡花王爺’身邊打雜跟班,相當不快活,但畢竟這兩人都有獨到眼光,閒着沒事整出個‘天下六評’,沒成想還真像那麼回事。”
微微點了點頭,楚君羨此刻似乎真的一心一意只對江湖感興趣,一字一句咬得相當清楚,繼續說道:
“本來想先會會武評第一的龍青揚,不過仔細想了想,若是僥倖勝了他,再一步一步夕陽西下,就當真無趣了,也少了拾階而上的快感,索性就找到武評末尾的周短先試試火候。”
“不過武評第十二在君羨手下走不過三招,有些名不副實了,所以君羨正在考慮有沒有必要再一步一個臺階地走下去。”
秦莫圖聽後搖頭苦笑,心想着真是人比人氣死人,自己被周短追殺得像條狗,人家卻覺得周短相當無趣,這老天爺是不是有點太過厚此薄彼了啊!
“楚兄大可不必如此……這六評五年翻新一次,周短這人登榜武評第十二還是四年前的事情。”
“聽說四年前此人相當了不得,隻身一人便滅掉兩個門派,還都是江湖中有名有姓的大門大派,既然能登榜武評,自然有道理。”
“不過這段時間那周短在我身上花的心思太重,又先後被沈伴鳳和顧歡嚇破了膽,境界大跌是情理之中,如果不被楚兄殺掉,明年掉出武評也不稀奇。”
“有這事?”
秦莫圖輕輕點頭,“我親眼所見。”
楚君羨依舊正襟危坐,只不過雙手離開膝蓋,平放在石桌之上,淡淡問道:
“朋友如何稱呼?”
秦莫圖瞠目結舌,片刻後再次無奈笑了笑,也不計較楚君羨這麼晚纔想起詢問自己的名諱,嬉皮笑臉的答道:
“南飛鳳。”
點了點頭,依舊面無表情,楚君羨問道:
“飛鳳兄認得顧歡?”
“不光認得,關係還算湊合,一起喝酒一起逛窯子都沒問題。”
“顧歡修爲如何?”
秦莫圖眨了眨眼,“大概也是一品金剛境的修爲,不過三四招之內應該也能將周短劈殺當場,不要小看顧歡哦,武評前十里除了前四那幾個妖怪,剩下六人都不敢說能輕鬆勝過他!”
楚君羨擡了擡眼皮,好似來了興趣,對秦莫圖說道:
“飛鳳兄就不怕君羨殺了顧歡?”
大大咧咧笑了幾聲,秦莫圖擺了擺手說道:
“哎呀,打打殺殺不一定非要殺嘛……況且以君羨兄的身手,打到武評第五的呼延定鼎是遲早的事,難不成君羨兄要不顧江湖道義,大逆不道弒父求名?”
“再說句君羨兄不愛聽的話,打不打得過顧歡還是兩說呢。”
嘴角一扯,算是笑過,楚君羨並未在此事上過多糾纏,繼續說道:
“‘散仙’曲樓呢?”
皺了皺眉頭,秦莫圖將腦海深處埋藏很深的記憶挖了出來,得虧之前聽顧留香提過此人,自己也有過目不忘的本領,要不然還真對這個“縹緲最似神仙”的曲樓不敢妄言。
“曲樓幾年前威風得很,也曾經大鬧過雲上宗,登榜武評第十也合情合理,但是去年便隱匿山林做那真正的逍遙散仙去了,聽說是爲了雲上宗的一位美貌婢女。”
“武評講究的多爲硬實力,可是名氣也是考量的重要因素,所以明年的武評估計見不到這位‘倚樓聽風雨,淡看江湖路’的逍遙人了。”
嘆了聲氣,秦莫圖突然眼神玩味起來,盯着楚君羨的好看臉龐,嘿嘿笑道:
“要不現在去看看武評第十一的顧歡和武評第九的魔教副教主叶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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