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校醫院出來的榮陶陶,深深的舒了口氣,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而後拿出了手機。
他敲擊着手機屏幕,發出了一條信息:“嫂嫂,你在演武館麼?”
不一會兒,楊春熙的信息便回了過來:“在三樓,我的宿舍,怎麼?”
榮陶陶:“我有事兒想和你談談,當面說。”
楊春熙:“過來吧。”
由於楊春熙是少年班-魂班的導員兼文化課教師,她也早早的搬進了演武館居住,只不過她的宿舍在三樓。
榮陶陶急急忙忙的趕了回去,心中想着措辭,迅速來到了演武館,來到了楊春熙的門前。
“咚咚咚~”
“進。”門後,傳來了楊春熙的聲音。
榮陶陶打開了門,卻是愣住了。
與斯華年寢室格局相同的房間內,在房門正對面的辦公區域中,楊春熙正和一名老者坐在沙發上,看到榮陶陶進來,楊春熙笑着招了招手,道:“來,淘淘,給你介紹個大人物哦。”
榮陶陶眨了眨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下那名老者。
這個老人乾瘦乾瘦的,滿頭白髮,臉上充滿了褶皺,看起來年紀很大,他的右眼是閉着的,從那微微凹陷下去的眼皮能看出來,他似乎...根本就沒有右眼。
從那右眼眉毛處到右臉顴骨處,一道長長的疤痕劃過,看起來有些可怕。
“咕嘟。”榮陶陶的喉結一陣蠕動,如此鮮明的特徵、如此長相,榮陶陶已經知道這位老者是誰了。
歲寒三友·梅鴻玉!梅校長!
楊春熙臉上那明媚的笑容,與梅鴻玉校長那一副嚴肅、甚至有些死氣沉沉的面龐,顯得差別格外大。
楊春熙輕笑道:“這位是梅校長,快問好,少年班的一切事宜,都是梅校長授權安排的,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梅校長幫助、照顧了你很多。”
榮陶陶立正站好,態度端正:“梅校長好。”
“你好,榮陶陶。”梅鴻玉坐在沙發上,雙手拄着木質柺杖,輕輕地點了點頭,僅剩的一顆眼球中,透露着一絲絲陰沉的死氣,讓人看着不寒而慄。
他的聲音異常嘶啞,聲帶幾乎處於不發聲的狀態,甚至需要榮陶陶仔細的側耳傾聽,才能聽到梅校長的話語。
也不知道...他這輩子,到底經歷了多少風霜......
每一處肉眼可見的傷痕,也許都是他數十年紮根於雪境大地所獲得的“榮譽勳章”。
“解救鬆魂危機,理應有所關照。”梅校長那嘶啞的聲音,聽得榮陶陶有點牙酸肉疼。
楊春熙道:“梅校長這次親自來這裡,就是看看少年班的學員們生活、學習狀態如何,一會兒我們下午上課,梅校長會在後面聽課,你可要好好表現哦。”
“嗯嗯,一定。”榮陶陶連連點頭。
“對了,你來找我什麼事?”楊春熙好奇的詢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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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榮陶陶卻是卡殼了,他想找楊春熙私聊來着,沒想到卻是碰到了前來視察的校長。
楊春熙適時的給榮陶陶解了圍,道:“如果是學習、生活上的困難,可以直接說,我幫不了你,校長還能幫你呢。如果是私事的話,那我們可以晚點聊。”
這次楊春熙讓榮陶陶上來,也是梅校長想要私下裡見見榮陶陶。
此時此刻,榮陶陶除了是徐風華的兒子之外,他還是解決了松江魂武大學危機的功臣。
甚至對於全體人類魂武者來說,榮陶陶都是功不可沒的。
這不是開玩笑,榮陶陶直到現在還沒意識到,他體內的那一瓣蓮花,對於人類魂武者到底意味着什麼,對於整個華夏又意味着什麼。
榮陶陶不僅僅是得到了蓮花,雪境魂獸更是失去了一樣至寶。
此消彼長之下,人類的獲利是毋庸置疑的。
而且在雪境魂獸的手中,九瓣蓮花的作用不僅僅是擁有強大的戰鬥功能,更重要的是,這是一種象徵,一個“號令羣雄”的物品。
當然,這蓮花在人類手中就沒什麼號令羣雄的作用了,不被雪境魂獸圍攻、殺戮就不錯了......
榮陶陶想了又想,道:“還真是學習上的事。”
“哦?”楊春熙微微挑眉,道,“怎麼了?修習魂技遇到困難了?”
榮陶陶抿了抿嘴,組織了一下語言,道:“不是,玉龍饋贈我已經學會了,我...嗯,我的意思是,我和我的隊友有點格格不入。
他倆是練槍、練劍的,而我是練戟、練刀的,根本練不到一塊去。
而且由於蓮花的緣故,我的魂法等級更高一些,我和他們修習的魂技也不同。
除了文化課之外,我甚至都不和我的隊友們在一起,我......”
聞言,楊春熙也是犯了難。
身爲半個榮家人,楊春熙很清楚榮陶陶的成長環境。
楊春熙也是萬萬沒想到,即便是在這天才雲集的少年班內,榮陶陶依舊是最特殊、甚至是出色的那一個,而特殊與出色,往往意味着孤獨。
就像榮陶陶練的是方天畫戟,在過去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堂堂松江魂武大學甚至找不出一個合適的方天戟教師......
榮陶陶的確是學刀了,但那是苦於沒有教師,所以只能去跟斯華年學刀。
初中時期的榮陶陶,就是這麼孤獨着過來的,現在來了松江魂武少年班,卻依舊孤獨......
榮陶陶也不是沒夥伴,魂班的少年們感情很好,尤其是經歷了魂獸入侵之後,他們之間更是產生了深厚的戰友情感。
只不過,能和榮陶陶一起訓練的,似乎真的沒有。
而在出現了蓮花瓣不可控這一致命情況後,榮陶陶更不可能和任何人對練了。
楊春熙越想就越難過,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梅鴻玉的聲音嘶啞,開口道:“你想要兩個合適的夥伴,與你共同成長。”
榮陶陶抿了抿嘴,道:“不,一個就夠。”
“哦?”梅鴻玉看着榮陶陶,這孩子的迴應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梅鴻玉可是老人精,如果榮陶陶只說“一個就夠”,那就是客氣迴應,但榮陶陶說的是“不,一個就夠”,這意味着......
這孩子已經有了目標?而且是一個很確定的目標。
聯想到前幾日演武場發生的事故,梅校長面無表情的開口道:“高凌薇。”
榮陶陶面色一窘,這...這什麼啊?這就猜出來了?
我才說第一句,你把答案都給我交了?
楊春熙也是有點懵,千算萬算,沒想到榮陶陶竟然這麼剛!
她急忙道:“高凌薇可是關外冠軍學員、全國季軍,是2010屆的新生代表,大一學生。”
榮陶陶點了點頭,面色認真的看着楊春熙,道:“是的,而且她還是個魂尉,魂法也在前幾天晉級了三星。同齡人中,我真的找不到使用方天畫戟,並且能和我一起訓練的夥伴。”
梅鴻玉啞然失笑,當然,他的笑聲是真的啞......
第一次,這個面色嚴肅、面容消瘦的老者露出了笑容。
楊春熙當即瞪了榮陶陶一眼,示意他閉嘴,急忙看向了梅鴻玉,道:“梅校長,孩子還小,不懂事,想什麼就說什麼,您別在意。”
“咚!”
梅鴻玉手中的柺杖輕輕敲了敲地面,他擺了擺乾枯如老樹皮的手掌,制止了楊春熙的話語。
他那孤零零的眼睛,再次看向了榮陶陶,道:“看起來,你像是一個有準備的人。
我是否可以認爲,你與高凌薇在私下裡已經商量妥當,她也已經答應了你。”
榮陶陶輕輕的點了點頭。
“用方天戟的,就沒有安穩的。”
梅鴻玉隨口說着,卻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讓夏方然帶上高凌薇也好,畢竟她的帶隊教師也不是用戟之人,此時的高凌薇,也只能自己摸索武藝的道路。
夏方然作爲松江魂武唯一的頂級方天戟教師,只帶一個榮陶陶,倒也是暴殄天物。
歸根結底,選擇使用這種武器的人實在是太少了。
在華夏傳統的冷兵器中,魂武者們最愛的是刀劍槍,這三樣冷兵器穩居前三甲,松江魂武有很多夠資格的教師。
但是方天畫戟...這種儀仗隊用的華麗之物,想要真正在實戰領域出彩,對使用者的要求還是比較高的。
房間中陷入了一片沉寂,榮陶陶渴望的看着梅校長,他從未如此的想要成功,
在他過去的年少時光中,從未找到過真正合適的夥伴,這一次,他找到了,也就不想再鬆開手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在榮陶陶緊張的眼神注視下,梅鴻玉再次看向了榮陶陶,啞聲道:“如果我答應你,你又能承諾我什麼。”
榮陶陶:“我,呃,我......”
榮陶陶磕磕巴巴,想了又想,剛纔高凌薇明確表示,大學生所能獲得的至高榮譽,她都想要染指。
她喜歡挑戰。
榮譽,就是她的人生目標,所以......
榮陶陶開口道:“我可以嘗試着和高凌薇一起,衝擊一下雙人組的大學生榮譽。”
聞言,梅鴻玉微微頷首,啞聲道:“松江魂武,倒是很久沒拿過全國冠軍了。”
事實的確如此,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帝都的星野之境,魔都的海洋之境,遠比雪境培養學員的效果更好,更安全,效率也更高。
人家星野魂武學員甚至能進入星野旋渦中修行,你們雪境學員行嗎?人家每秒鐘吸收的是多少星野魂力?旋渦中的濃度哪是其他區域能比得了的?
更何況,學生生源質量也有本質上的差距,高凌薇能當松江魂武大學2010級的新生代表,那她差不多就是最出類拔萃的那一個,而她也只是個全國季軍,剩下的人呢?
甚至她奪得全國季軍的隊友,統統都去了魔都海洋魂武大學......
梅鴻玉繼續道:“這次事故,讓學校陷入了負面輿論的旋渦,拿些榮譽,也許能改變一下學校在社會上的輿論風向。”
榮陶陶咬了咬嘴脣,一向自信的他,竟然也犯了難。
他倒是敢說“總有一天”,也絕對有這個自信,但問題是,梅校長想要改變輿論風向,那就代表着他說的是最近一次的比賽。
而且梅鴻玉一開口就是“冠軍”,一點回旋的餘地都沒有麼?
榮陶陶最缺的就是時間,他名義上是大一,但實際上纔是高一!
看着榮陶陶犯難的模樣,梅鴻玉的面色嚴肅了下來:“你沒有信心。”
榮陶陶咬了咬牙,直接全盤托出了心裡話。
梅鴻玉聽着榮陶陶那很有條理的敘述,倒是頗以爲然的點了點頭,但是說出來的話語,卻是和他的態度截然相反:“你與所有人不同,你有一瓣蓮花傍身。”
榮陶陶:“嗯......”
梅鴻玉:“鬆魂四禮之中,煙、酒、茶皆爲四十歲以上。
唯獨糖,今年只有27歲,只因她擁有一瓣蓮花,擁有着難以想象的修行速度,所以能和大她十餘歲的魂武者並稱鬆魂四禮。”
聞言,榮陶陶點了點頭。
梅鴻玉:“她可以跨越十數年的年齡差距,你爲什麼不行,你比她差?”
說着,梅鴻玉那充滿褶皺的老臉上,竟然露出了一絲詭異的笑容,猶如老樹精突然現了人形:“你比任何人差?”
年少的心,最怕激!
就算明知道是激將,榮陶陶也心甘情願的接受!
事實上,此時此刻的榮陶陶已經燃起來了!
梅鴻玉那低沉且嘶啞的話語聲,竟然比炸藥桶都要炸!震盪着榮陶陶的心魂!
是啊,TNND!
我爲什麼不行!?我憑什麼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