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薩退了出去,將苑主易仁的房門關上。木斐上前一步,拱手下拜。再擡頭,看着苑主的眼睛,不明白爲何他的眼中有這許多驚喜和激動。
這從未見過的神色,倒讓木斐有些莫名不安,竟不知自己是否穿反了衣衫,還是嘴角沾了飯粒,或者做錯了什麼。
思慮過後,木斐還是正事爲主:“苑主,老闆娘叫我來向您知會一聲,要將《逸齋軼志》暫取了回去看。”
“啊…好,去取吧,這點小事,不用知會我的。”易仁樂呵呵地笑着,輕快應着。
《逸齋軼志》雖是天擇苑珍藏的年代最爲久遠的一批古籍,但也不是什麼機密法典,只不過記錄了一些奇聞異事。風靈想看,自然可以拿去看。
“謝苑主,那木斐先退下了。”木斐說着,只當苑主今天是得了什麼幸事,難得開懷,便應着要退開去。
易仁卻眼神一急,忙阻止道:“哎!”
木斐應聲停步:“苑主您有何吩咐?”
“你來…就爲這件事?”易仁蹙着眉毛,眼神急促道。《逸齋軼志》不是機密法典,易仁以爲這只是木斐隨口一說,一定還有他事,誰想到他就要退下了?
木斐不明所以,只能默然點頭肯定,難道還能有何他事?
見木斐確無他事,易仁眼中的驚喜瞬即轉變成失望。遂擺擺手,示意木斐可以退下了。隨着木斐將房門關緊,易仁雙手撐在木桌上,神色幽怨。
等來等去,還以爲等來了她想見自己的消息,結果卻只是要一本舊書……
第二天,明薩去到天擇苑時,苑主即刻就見了她。明薩只見他一副神色幽幽的樣子,雙眼泛紅,便關切地問發生了什麼事。
易仁先是有些急躁,再轉爲有些哀傷,瞬即將昨天傍晚木斐來的意圖對明薩說了。還着重強調說,老闆娘除了借書,沒有他意。
“還能有何意?”明薩問道。
易仁有些正經地生起氣來:“她…什麼也沒說,只是借了書。”
瞧見一位堂堂苑主,魔族頂尖高手,被老闆娘折磨到如此狼狽,明薩不禁想哈哈大笑出聲。但若是跟護元如此說笑倒無妨,他最多抓耳撓腮地埋怨自己兩句,不會動怒。
但這個老苑主卻不然,他是個死腦筋,你若是拿此事取笑他,他非得跟你急起來不可。
於是明薩忍住笑,安撫他道:“現在是你追求她,按道理,她也不該對你說些別的什麼。”
“不過你細想,過往,她向你借書的時候多嗎?”
“不多。”
“那本書重要嗎?”
“…不重要。”
“這就對啦,”明薩攤手道:“那爲何她要借書呢?難道不是暗中說了些什麼嗎?”
易仁揣摩着琴瑤的話,確實不無道理。瞬即焦急的神色便緩解下來:“那我要去見她了!”易仁篤定地說,言語中充滿喜色。
“別急,”明薩打斷他的喜悅:“還不能去。”
“爲何!”易仁有些急了,難得她可能是想見自己,怎麼還不把握機會?
“還是那一招,欲擒故縱,若即若離,你既已體會到了這一招的妙處,不妨再等上一等。”明薩自信地說。
“可是…”
“沒什麼可是,你若是不放心,我可以代你把那封信交去給老闆娘。”明薩看苑主實在着急,又過於擔心,便如此建議道。
易仁喃喃自語幾句,明薩沒有聽清他嘟囔的話,但他來回踱步之後還是說了句:“現在只能聽你的。”
“這就對了,日後你就知道好處了。”明薩笑道,將手伸出來對他說:“信呢?給我吧。”
易仁瞥了瞥明薩,轉身回去,在自己的桌案中,小心地取出一個信封,遞給了明薩。
明薩出門前不忘回身笑着安慰:“你就放心吧,這次絕對給你辦好!”
……
昨日,玄璣閣的老闆娘懶散地倚在長榻上,木斐將那本書帶回來後,她漫不經心地擡眼一瞧,瞬即吩咐道:“就擱那吧。”
木斐將書放在老闆娘屏風之外的桌上,退後幾步,恭敬垂手站着,等候吩咐。
過了靜寂的半晌,老闆娘從屏風裡面又道:“那死老頭身體還好?”聲音裡僅是滿不在乎的意味,但既有關心,又怎能是不在意?
木斐自然知道老闆娘口中的死老頭兒是誰,於是正了嗓音回道:“苑主身體朗健,沒有不妥。”
老闆娘暗自思慮,奇了怪,身體沒有抱恙,怎麼一連七日不見半個人影。連玄璣閣的高樓樓頂都未來過一次?
“天擇苑可有何新鮮事?”老闆娘思慮良久,再開口問道。
木斐有一刻的怔然,這句問話,他有些不敢相信是從老闆娘口中問出的。以往,老闆娘杜絕手下侍從說起天擇苑的事,更別提是主動來問新鮮事。
“新鮮事,倒是沒有。不過,藍家少夫人琴瑤,近日去到天擇苑做了侍官。”木斐沉思之後,如此答道。
“哦?”
老闆娘驕哼一聲,這件事她已有所耳聞,怎麼將這丫頭給忘了。她的腦海裡頓時浮現出琴瑤那張聰明通透的臉龐,是個厲害的丫頭!莫不是她給那老頭兒出了什麼餿主意不成?
“琴瑤?可是那老頭兒邀她去的?”老闆娘追問。
“據傳,應該是。”木斐應道。
哼!老闆娘冷哼一聲,似笑非笑,心中卻暗暗罵道:這死老頭子,居然還玩起了心眼和花花腸子!我還真是小看了他!
“我乏了,你先下去吧!”老闆娘順勢一倚,聲音似有不悅之意。
“是,”木斐向後退步,隨即看到了擺在桌上的《逸齋軼志》。那是天擇苑的珍藏古籍,於是木斐多問了一句:“老闆娘,這書要不要我去放到書架裡?”
木斐是好意,只因這些珍藏的書已經過了百年,早有些殘舊破損。即便在天擇苑中也是好生護着的。所以,木斐見老闆娘一時半刻不想看書,最好還是將書放在書架裡好好安置。
沒想到老闆娘瞬間來了脾氣:“不管它!丟在那!”
“是…”木斐連忙應聲,安靜地退出門去,再不敢多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