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嘯的北風吹散了近日來一直籠罩在T市上空的霧霾,久違的藍天和高懸的太陽,讓人們好像暫時忘卻了寒冷,忽略了空氣中瀰漫的沙土味道,走在路上的腳步都不自覺地比平時放慢了不少,想在這難得的陽光下多待上一會兒。
在臨街的一家咖啡廳裡,難得一天休假的顏一寒坐在靠窗的一個角落,看着外面往來的人羣,她回想着最近發生的事兒和自己身邊的人,突然感到越來越看不懂這個世界,也許“黑白”本就無法分明,灰色纔是主色調,那麼,自己當初爲了懲惡揚善而選擇這個職業的意義又何在?
冒着熱氣的咖啡在她的“冷落”下漸漸沒了溫度,當她正要去拿那杯已經口感盡失的黑咖啡時,耳邊突然傳來一句“都涼了,還是喝熱的吧!”待她還沒完全反應過來時,施鵬已然坐到了她的對面。
“你怎麼來了?”
“還在想葛志輝的案子吧!”施鵬的答非所問,正好一語中的,說出了顏一寒心中的癥結所在。
“我不知道自己做得對不對……”
“對與錯都是相對而言,沒有真正的標準,有時候對即是錯,錯即是對,”施鵬把剛買的熱騰騰的咖啡往她那邊推了推,“人心不同,看待事情的角度自然也不同,一切沒有絕對。”
“難道善惡黑白真的不能分明嗎?”
“只要自己心裡分明就好。”施鵬看着顏一寒,“對於一些人和事,我們不能只靠眼睛去看,而是要用心去看。”
顏一寒聽得似懂非懂,她看看施鵬,又看看窗外形形色色的人,“那我該怎麼看你呢?”
施鵬笑了,“用心!”
……
伴隨着夜幕的慢慢降臨,太陽收起了溫暖的光線,北風更加肆虐,本就不高的氣溫一下子又下降了好幾度。人們的步伐變得匆匆,誰都想快點兒趕回家躲避寒冷的侵襲,大街上的人影逐漸寥寥,這個城市很快進入了一種冷清寂寥的狀態。
夜越來越深,天越來越冷,路越來越靜。一輛破舊的汽車在這樣的夜色下疾馳,開車的人身上衣着輕便,但頭上的帽子和臉上的大口罩卻將他/她脖子以上的部分包了個嚴嚴實實。
車子在開到了一個露天垃圾場後停了下來,那個人走下車,打開後備箱,有些吃力地把一個大號行李箱拽到地上,然後拖着這個已經掉了一個輪子的箱子向裡走了幾步,便把箱子扔在了一堆垃圾上。他/她如釋重負般的甩甩手,又對着鼓鼓囊囊的行李箱厭惡地踹了兩腳,嘴裡同時冒出了幾個很髒的字眼兒,這才頭也不回地走回車裡,很快消失在了濃黑的夜幕中。
這處垃圾場原是一片建築用地,不知何因始終未被開發,時間一長,就很“自然”地變成了免費傾倒垃圾的地方,也成了拾荒者每日必來的“寶藏”。
黎明的曙光才露出天邊,幾個“常客”就來淘寶了。塑料瓶、易拉罐、紙箱等等都是他們的目標,與這些相比,半新不舊的大號行李箱當然更加吸引他們的目光。很快,兩個拾荒者差不多同時發現了“寶物”,他們每人抓住了箱子的一個提手,開始了爭奪行李箱的拉鋸戰。你爭我奪之下,“啪”的一聲,行李箱的提手斷了一個,“勝利者”爲了守護好自己的“獵物”,立即趴到了箱子上。但是,他隨即像碰到彈簧被反彈了似的一下子跌坐到了地上,臉上的表情從剛纔的竊喜變成了驚恐。原來同“寶物”這次近距離的親密接觸,讓他很清晰地聞到一股象徵着死亡的味道。
而“奪寶”拉鋸戰中的失敗一方對此卻渾然不知,他見對方突然失控,第一反應當然是不能放過這個反敗爲勝的“天賜良機”。他趁勢猛地拉過這隻很有重量的行李箱,並以最快的速度拉開了行李箱的拉鍊。當他打開箱蓋的一刻,一股重重的血腥味撲面而來,一堆血淋淋、白花花的屍塊出現在他的眼前!
那些“尋寶人”熱衷混戰的同時,在這個城市的某一處角落,一隻蒼白的手撫摸着一張慘白的臉,那是一張還很稚嫩的臉,也許是被那隻手太過冰冷的溫度刺激到了,這個沉睡中的小人兒發出了一聲“媽媽”。隨着這聲呢喃,那隻手突然停頓了一下,手的主人顯然不喜歡聽到這個詞,他/她的眼睛裡一下子充滿了憤怒,把手憤然地撤了回來,攥成拳頭重重地捶在了地上。他/她盯着面前的這個小人兒,眼中的憤怒很快變成了一種不屑,而一邊上翹的嘴角所帶出的冷笑,更是那麼的讓人不寒而慄,那隻緊握成拳頭的手也已經舒展開來,從上衣口袋兒裡拿出了一個摺疊得很整齊的小紙包兒,將裡面的白色粉末倒進了身旁的一瓶牛奶裡……
顏一寒他們在這個時候也趕到那個恐怖的垃圾場,此時的天已經大亮。
還沒下車,一股惡臭便飄了過來,很多警員戴着口罩但依然被臭味兒薰得直皺眉,儘可能地站在警戒線外稍遠的地方。
最不受這個味道影響的,自然是對屍臭都習以爲常的賀天易了,他自己雖然沒事兒,不過卻很貼心地把一套防護服似的的衣服遞給顏一寒。
她擺擺手,“謝謝,不用了,穿上不方便。”
她說完就很快地戴上手套和口罩,穿好鞋套,小心地走進了滿是垃圾的現場。
謝駿昊見顏一寒輕裝上陣,自己也不好意思全副武裝了,不過,他進現場時還是多戴了一層口罩。
“就你這麼講究還當刑警出現場?”賀天易瞥了一眼謝駿昊,“還是跟海倫換換崗吧。”
“你少……”謝駿昊後面要說的“站着說話不腰疼”這幾個字還沒說出口,就被一股由各種垃圾混合而成的腐敗酸臭味兒把話給嗆了回去。
賀天易有點兒得意地朝謝駿昊壞笑了一下,然後就馬上恢復到了一絲不苟的工作狀態,他一邊做着現場屍檢,一邊簡單說明着情況。
“這裡共發現了七塊屍塊,分別屬於軀幹和四肢,但是沒有發現死者的頭部。”
顏一寒看着散落在地上的屍塊,那是一個人身體的七個部分,加上還沒有找到的頭部,一共就是八塊,一個人被分成了八塊!
“這不就是把人大卸八塊嗎!”剛有些緩過勁兒來的謝駿昊“及時”做出了總結。
賀天易沒有理會這個討人嫌的“冤家”,跟沒聽到他說話一樣繼續着自己的工作。
“這是……”包括賀天易這個資深法醫在內的所有人幾乎同時發出了驚呼,因爲在這具背部朝上的軀幹被翻轉過來的一刻,一個碩大的血窟窿呈現在了衆人眼前。就在這具軀幹心臟的位置,被戳出了一個拳頭大小的洞!
面對這種讓人觸目驚心的情形,賀天易定了定神,然後開始仔細檢查那個恐怖的血洞般的傷口。
“死者的心臟被人取走了,而且……”賀天易停頓了一下,“創口周圍的組織,存在生活反應,死者的心臟應該是在其死亡前被取出的。”
“什麼?”謝駿昊有點兒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再說一遍?”
“兇手是活體取心。”顏一寒替賀天易做出了回答。
“我X”謝駿昊一時沒控制住,爆了句粗口。
他旁邊的警員小有吃驚地重新打量了他一番,沒想到這個平時帥氣時尚的謝大公子也有在大庭廣衆之下爆粗的時候,不過感覺不錯,頓時讓人覺得又親近了不少。
“目前可以肯定的是,死者爲成年女性,但具體年齡暫時不能確定,”賀天易認真查看着這些屍塊,“從屍斑的顏色和屍塊切口的情況來看,兇手是將屍體冷凍後進行分屍的,至於死者確切的死亡時間,要進行解剖後才能知道。”
“好的,賀醫生,這些屍塊就先交給你了,”顏一寒望了望周圍,“這兒應該只是拋屍現場,我和駿昊到周圍去看看。”
“等等!”賀天易突然叫住了他們。
“怎麼了?”
“一寒,”賀天易面色凝重的看着她,“我剛剛發現,這些屍塊中兩隻手臂的切口和軀幹相應位置的切口不符!”
顏一寒聽到這句話愣住了,“你的意思是……”
賀天易點點頭,“這些屍塊不屬於同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