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銘回眸,“你很關心我現在的感情?”
蔣絮碰了釘子,轉過臉說:“當我沒問好了。”她心裡懊惱,情侶之間吵個架什麼的也是正常,自己何必要問?
她要走,慕容銘卻叫住了她,手裡拎着她設計的鞋子,說:“Nie最近瘦了許多,這雙鞋跖圍有略大,她穿着會不舒服。做爲設計師,沒有時刻關注客戶的變化,這就是你的失誤。”
蔣絮被他訓得胸口鬱結,這哪裡像是吵架的樣子?連Nie的雙腳變瘦了他都知道,看來他對Nie的關心可不是一星半點的。
巧舌生花,口蜜腹劍!
蔣絮胸口愈發悶得厲害,接過鞋子,重新裝在盒子裡,本着職業道德,她說:“我會去測量新的數據,這一次不會再有偏差。”
她舉步,身後的男人卻叫住了她,“蔣小姐,”
聽到這麼正式的口吻,蔣絮蹙眉,不知道他又想搞什麼花樣,壓着火氣回頭:“慕容總裁還有事嗎?”
“你也知道,夏空不久後將會入駐Holt Renfrew,我打算專門爲Holt Renfrew量身打造一個高端系列。坦白說,夏空還沒有像蔣小姐這樣頂尖的設計師,所以……”他一笑,眸光都是閃閃發亮的,“我打算請蔣小姐過來親自負責這個系列。”
“我?”蔣絮失笑:“你沒忘記我是蔣氏的人吧?”
“當然不會。”慕容銘緩緩道:“這次算是外借,我會親自向嚴總髮出邀請的。”
蔣絮想都不想,脫口而出:“嚴肅不可能同意的。”
興許是她篤定的語氣觸到了他的逆鱗,眉梢不由得挑高,似笑非笑的脣瓣,溢出一股股森森寒意,“你還挺了解他的啊。”
“他怎麼可能會把本公司的設計師借給競爭對手呢?”蔣絮如是說。
慕容銘笑了,笑得別人深意,“別的設計師,他或許不會,但是你不同。”
蔣絮狐疑的看向他:“什麼意思?”
她不覺得在這件事上,她會與別人有所不同。
慕容銘坐在沙發上,長腿優雅的交疊,身上的白襯衫潔淨得一塵不染,與他漆黑如夜的眸,形成強烈反差。
“目前,你只能算是國內頂尖,可你的作品一旦進入Holt Renfrew,你的知名度就會有很大提升。不誇張的說,你會馬上擠身國際行列。”
這聽起來,的確很誘人,哪個設計師不想自己設計的作品被更多人肯定?這是信仰,無關虛榮。但蔣絮還是能夠保持清醒,她是鞋履設計師的同時,同樣也是蔣氏的老闆,她不會砸自己的招牌。最重要的是,她真的不相信,憑着慕容銘的實力與名氣,他會找不到更加適合的設計師?
她凝視着慕容銘,沉靜道:“我拒絕。”
慕容銘的眸子溫柔驟降,下意識的以爲,她拒絕完全是因爲怕嚴肅有可能誤解!
心情倏爾十分鬱悶,沉着臉,下顎繃緊,凝着她的眼神都有充滿怨懟,“別急着拒絕,回去商量下再做決定。畢竟,對國內的鞋履設計師來說,這樣的機會不常有。”
“不用商量了,這事我自己拿主意。”蔣絮很堅決。
“你這個女人能不能別這麼固執了?”慕容銘瞪着她,自持再好的風度都在她不留情面的拒絕下出現裂紋。
“這雙鞋我帶走,我會盡快再趕製出一雙,會讓……Nie小姐穿得舒服。”
不再多說,她拎起包裝盒就走,推門出來時,整顆心還是鬱悶的。說什麼他始終都沒有放棄過她,其實,他是不曾放棄過這位初戀吧。
下了樓,她在大門口發現一個熟悉的身影。
Nie站在保姆車前,Yo姐和助理陪在兩側,看到蔣絮,她揮手示意,兩人率先上了車。
“蔣小姐,可以耽誤你一會嗎?”
她就站在門口,蔣絮想避也是避不過,索性迎過去,“有關鞋子的事,慕容總裁已經和我說過了,我會改進的。”
Nie搖頭,“跟那無關,我只是希望蔣小姐和阿銘保持些距離。阿銘這個人還是挺念舊的,有時候可能會做出一些會讓蔣小姐誤會的事,我在這裡替他向你道歉。不管怎麼說,他沒分寸,蔣小姐還是注意點好,你也不想嚴總誤會的吧。”
她略微頷首,上車後車門“砰”地關上。
坐在車上,Yo關切的問:“Nie,你和她說什麼了?”
Nie眯起眼睛,瞥向車窗外,聲音清淡:“讓她看清現實而已,不是什麼人都有機會被黑衣騎士拯救兩次。”
她沒這個機會,同樣,蔣絮也不配。
望着那輛保姆車從面前開走,蔣絮蹙起眉尖,感覺真的窩火死了,明明什麼都沒有做,卻無故背了黑鍋!不知從哪來的力氣,她恨恨的踢了一腳旁邊的垃圾桶,發出“咚”地一聲,嚇了旁邊安保一跳。
“……對不起。”她尷尬道歉,拖着疼得發跛的腳,一瘸一拐的離開,心底無限怨念。
該死!之前什麼樣的人沒見過?Nie這種級別的完全可以算作是小兒科了,可她越發引以爲傲的自制力去哪了?想來想去,這一切都要怪慕容銘!
想着,腳疼得更厲害了。
……
晚上,蔣絮難得窩在家裡,陪着玉姐看電視。蔣莫懷夫婦去了爺爺那邊小住,家裡只剩下她和玉姐了。
“小姐,那天來的男人是誰啊?挺帥的。”玉姐眼睛盯着電視,隨口問道。
“慕容銘的哥哥。”頓了下,她說:“他是冉曉晴的乾兒子。”
玉姐一滯,生怕會觸及她的傷心事,馬上岔開話題,“小姐,你最近總熬夜,我給你煲了湯,這會也該煲好了,我去看看。”
她起身進了廚房,蔣絮的手機這會正好響了,她接了起來,是嚴肅打來的。
“在幹嘛?”
她如實道:“看電視。”
頓了兩秒鐘,他問:“你今天去了夏空?”
“嗯,去見Nie。”
“慕容銘呢?”他漫不經心的問,嗓音裡盡是刻意壓抑的渾厚低沉。
蔣絮坐直身子,手指穿過發間,長髮隨意的攏到一邊,清秀的眉目不染半絲塵俗,聲音不起波瀾,“他也在。”
嚴肅又滯了兩秒,慢慢說:“他和你提起了要專爲Holt Renfrew量身打造一批高端新品的事嗎?”
“說了,我沒同意。”蔣絮對嚴肅是知無不言,更何況,這種事也沒有隱瞞的必要。
嚴肅聽罷,略微沉吟後問:“爲什麼?這對你來說是個好機會。”
蔣絮並沒有多想,徑直回道:“因爲我不需要啊。”
聽到她的話,嚴肅輕聲笑了,良久才說:“我答應了。”
蔣絮騰地起身,不敢相信道:“你答應了?”
“嗯。”
“爲什麼?!”
“因爲,你需要。”
蔣絮換隻手接電話,懊惱的扯了扯頭髮,“嚴肅,你別開玩笑了,我爲什麼要去幫夏空呢?”
“我沒開玩笑。”嚴肅好似在那邊調整了下姿勢,呼吸也跟着起伏不定,很快,氣息恢復平穩,“小絮,相信你的天分,你需要更大的舞臺。只不過,現在的蔣氏還不能給你,所以,慕容銘提供了這個機會,我沒道理拒絕。”
“可是……”
“沒什麼可是。”他笑了笑,“我不會因爲他和你曾經的一段感情,就自私的阻止了你前進的腳步,那麼做,我跟傷害過你的他,又有什麼分別?”
蔣絮手撫眉心,無奈道:“嚴肅,這是兩回事。我……我不想再跟他有任何交集了。”
那個男人不過就用了短短數天,就將她好不容易花掉一年時間才平復的心情又給攪亂了……她怕,怕那預料內的結果。
對面的男人點燃一根香菸,能清楚聽到打火機的聲響。沉吟片刻,他才又慢慢開口:“能給我個機會,讓我相信你嗎?”
蔣絮一怔:“嚴肅……”
“我知道他對你的影響力有多大,不是隨便放在那裡不理不睬,就能天下太平的。所以,我選擇冒一次險。”
即便他考慮了整整一天,內心涌起無數煎熬與憤慨,甚至是不甘。但在他終於說出口時,不慍不火的語氣,又將他的情緒掩藏得滴水不露。
冒一次險,賭他的後半輩子。否則,慕容銘無論是怎樣的存在,都會是她心裡永遠的一道疤,剜不出,剔不掉。
“小絮,只要是我能爲你做到的,我都會全力以赴,我不會讓自己留下任何遺憾。你記住,這就是我和慕容銘的不同。”
即便是退讓一步,他也是不無霸氣!
說不感動那是騙人的,蔣絮只覺得喉嚨像被什麼卡住了,連帶聲音都是哽咽的。
“嚴肅,你真的不用爲我做這麼多……”他越是包容,她就越是內疚,她何德何能,可以擁有他這樣的愛?
嚴肅追問:“這樣的話,有爲我加分嗎?”
蔣絮垂眸,做了個深呼吸,“有……”
電話另一端,嚴肅輕笑一聲,聽得出聲音十分愉悅,“也許,我早該這麼做了。”
蔣絮皺眉,還是沒有想好到底要不要過去。嚴肅則說:“明天九點,先過去夏空開個碰頭會,之後的工作計劃,那邊會親自安排給你的。”
不待她回答,他說了聲“早點休息吧”就掛了電話。
獨自坐在書房內,頭頂柔和的燈光打在男人成熟英俊的臉頰上,一如既往的寡淡莫測。
胸口心臟的位置突突地跳着,好像,有什麼正在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