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雲山莊。
欲黃昏,雨打梨花深閉門。一陣風雨過後,梨花落了滿地。
陸浩天推開梨苑的門,踩着落花走了進去。
這裡的梨花是溫如玉與蕭雨塵親手所種。蕭雨塵喜愛梨花之潔白,溫如玉便爲愛妻建了這個梨苑。兩人時常並肩同享。
片片雪白的花瓣被風揚起,在空中翩翩起舞。
陸浩天有一瞬間的恍惚,驀然想起十年前的那個春天,溫如玉牽着蕭雨塵的手,穿梭在這些花樹之間。那時候的蕭雨塵剛剛懷孕不久,白衣如雪,裙帶飄飄,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與溫如玉站在一起,兩人俱是絕世姿容,令人驚豔。
陸浩天遠遠地看着,妒火在胸中蔓延。他狠狠地掐着自己的左臂,掐得滴出血來……
“爹”。一個童音將陸浩天喚醒。
他回過身,見自己的兒子陸添匆匆跑來。
“添兒,怎麼了?”陸浩天寵溺地抱起兒子。
“爹,娘在哭。”
“爲什麼?”陸浩天臉色陰沉下來。
“娘罵你沒良心,說爲什麼不去救大伯。”陸添睜着大眼睛,困惑地道。
“她一個女人,根本不懂!”陸浩*沖沖地道,“添兒,你別管她。”
“可是,娘……”
陸浩天瞪他一眼道:“爹有要緊事,你先回去,跟*說,爹已派人去救你大伯了!”
陸添將信將疑地哦了一聲,跳下來,轉身飛跑而去。
陸浩天悻悻地往梨苑外走去,迎面正碰上週桐。
“莊主。”周桐向四下張望一番,見沒有人,壓低聲音道,“那人……來了。”
“在哪兒?”陸浩天的神情立刻緊張起來。
周桐遞上一張紙條,上面寫着龍飛鳳舞的幾個字:楓林晚照
“我馬上去。”
楓林,幽深靜謐。晚照亭中,一位藍衣人負手而立,臉上蒙着面紗。雖然看不見他的臉,但渾身上下讓人感覺到一種懾人的威嚴。
“我聽說飛鷹堡叫人滅了,溫如玉已經不見。你可知道是何人所爲?”
“在下猜想,這是江湖中那個詭秘的殺手組織蝴蝶之盟所爲。除了他們,沒有誰有這種又狠又準的劍法,而且沈飛鷹的妻子現在瘋了,當時肯定是親眼目睹了沈飛鷹死的那一幕,所以她一直重複着一個詞:蝴蝶。這更證實了我的猜想。”
“蝴蝶之盟”,藍衣人喃喃自語,“殺手組織?他們爲什麼要滅飛鷹堡?”
“這……”陸浩天困惑地道,“在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當日我大哥說他徒弟被蝴蝶之盟的老大流星劫去,看起來此人是與我大哥有仇的。他不可能是爲了救我大哥而去,那爲什麼……”
藍衣人目光微動,道:“我明白了。他們的仇必定不共戴天。流星一定是要親手殺了溫如玉,不想他死於他人之手。流星……這名字不錯,看來我得見見此人。”
“可他們心狠手辣,恐怕對你不利……”
“心狠手辣?”藍衣人冷笑,“你不心狠手辣嗎?殺害自己的嫂子和侄兒,*自己的結義兄長,你的心可能比這些光知道拿錢殺人的人狠過百倍!”
“你……”陸浩天又驚又懼,聲音發抖地道,“你……你怎麼知道?”
藍衣人淡淡地道:“只因這世上容易被收買的人太多了。”
“姑娘你要去倦客島?”漁民蔡平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健壯小夥,看起來一副老實可靠的樣子。
梅如雪道:“是的。我想僱你和你的船幾天。”
蔡平面有難色,道:“姑娘,這個地方很神秘,我們這村裡的人以前也想去倦客島,卻經常迷路,找不到地方。據說此島若隱若現,還經常出現海市蜃樓,周圍海浪很急,若非熟悉它的位置、功力高的人,根本找不到也上不了島。”
“海市蜃樓?”
“是啊。以前我聽出海的人說,他們看到遠方有個島,島上雲霧繚繞,還有兩條白龍在雲中穿梭。很神奇的。”蔡平繪聲繪色地道。
梅如雪微笑。她已想象到這所謂的“白龍”便是溫如玉與杜若二人。
掏出一錠銀子,道:“你放心,我有出海的地圖。我們肯定能找到這個地方的。走吧。”
“哦。好的。姑娘,請容我回去打點一下,馬上過來。”
梅如雪靜靜地站在海邊,思緒潮涌。過去的十年,自己有多少次這樣翹首遙望着蔚藍的大海,期待着遠方的那個人早點回來。如今他回來了,可卻磨難重重,兩人依然沒有機會相聚。
溫如玉現在怎麼樣了?
忽然身後傳來一陣匆促的馬蹄聲與腳步聲,梅如雪剛轉過身,一隊人馬衝過來將她團團圍住,各個手執利刃,殺氣騰騰。
爲首一人二十七八歲的樣子,身穿勁裝,後中握刀,背上還揹着弓箭,在馬上一拱手道:“可是紅塵谷梅如雪梅姑娘?”
梅如雪一怔,難道自己去倦客島的目的被人知道了?
知道來者不善,手中已暗暗扣好一把梅花針。答道:“正是。你是何人?”
“在下身份不便相告,請姑娘拿出倦客島的地圖,我們馬上放你走。”
“原來又是覬覦倦客島寶藏的人!”梅如雪微微冷笑道,“想不到這世上恁多貪婪之輩!”
勁裝青年勃然變色,大聲斥道:“休得胡說!”
梅如雪退後一步,道:“我受人之託,忠人之事。絕不會讓地圖落入你手。”
語聲中一把梅花針撒出去,趁衆人閃避的霎那,梅如雪掏出畫有地圖的絹帕塞進嘴裡。
勁裝青年飛身過來搶,梅如雪一掌擊出,與此同時生生將絹帕吞了下去。
勁裝青年大怒道:“給我拿下!”
梅如雪從袖中掏出一條軟鞭,沉聲道:“來吧!”
一時刀光劍影直逼梅如雪,梅如雪心中焦慮,急於脫身,鞭鞭挾起凌利的勁風,卷向周圍的敵人。慘叫聲響起,有人負傷退下。更多人涌上來。梅如雪心地仁慈,不願過分傷人,所以守多攻少。但怎敵這麼多人圍攻?漸漸覺得體力不支。
就在這時,忽然一個蒼老的聲音憑空響起:“這麼多大男人欺負一個女人,你們好意思麼?”
另一個聲音哈哈笑道:“老大,我們幾十年沒有動動筋骨了,今天來活動一下吧。”
語聲中一葉小舟閃電般飛過來,船未停穩,兩個白髮老頭像蒼鷹般凌空躍起,撲向戰場。
這兩人一胖一瘦,胖的那個看起來年長些,圓臉、大嘴巴,眯縫着眼睛,看起來極和藹風趣。瘦的那個五官比較端正,寬袍大袖,飄飄欲仙。兩人都是須發皆白,大約七十開外了。
可兩人行動一點也不遲緩,相反,身形矯健靈敏,絲毫不弱。
胖的那個凌空出手,狀如鷹爪,一把抓住一名武士,像扔沙袋一樣扔了出去。另一個手一揚,甩出一把棋子,只聽慘叫之聲連連響起,一個武士捂着臉,臉上鮮血淋淋,一個僵在那兒動彈不得,還有一個被擊中腿彎,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
勁裝青年見此變故,驚得目瞪口呆。但只是一瞬間,他已回過神來,飛身下馬,持刀殺了過去。
“小姑娘,你暫且休息片刻,我們來對付這臭小子。”
胖老頭出手如電,已將剩下幾人擊倒在地。
瘦老頭扔出一顆棋子,勁裝青年揮刀去擋,只聽“當”的一聲,寶刀濺起幾朵火花,勁裝青年握刀的手幾乎把持不住,心中凜然,暗道這老頭好強的內力!
不敢戀戰,轉身躍上馬背,大叫一聲:“撤”,驅馬飛奔而去。
胖老頭悻悻地罵了聲:“不好玩!沒骨氣!”
解開那些被點中穴道的人,揮手道:“去吧去吧,你們都滾吧!”
受傷的武士灰溜溜地跑了。
梅如雪松了一口氣,上前施禮,道:“多謝兩位前輩救命之恩。”
胖老頭捏着幾縷白鬍須打量着梅如雪,極有興趣的樣子。
“老大,你幹什麼呢?這樣看人家姑娘?”
胖老頭不理他,自顧自地問道:“小姑娘,你一個人要去哪兒啊?這些人爲什麼欺負你?”
梅如雪暈倒,自己已近而立之年,居然被人稱爲“小姑娘”,真讓人又氣又好笑。
嫣然一笑,道:“小女子有事要出海,莫名其妙碰到這些人,不知道他們想幹什麼?”
瘦老頭哦了一聲,好像有些不高興:“小姑娘,我們好意救你,你卻沒有對我們說實話啊。”
胖老頭打了一下他的頭,訓道:“別胡說!這姑娘長得那麼好看,我喜歡,肯定是個好姑娘,你別逼她,她一定是有什麼難處,纔不告訴我們的。”
梅如雪見他們嘻笑打鬧的樣子,再看看他們的長相,忽然心裡一動,想起溫如玉曾向他描繪過的東方三兄弟。
“你們……敢問兩位前輩,可是來自倦客島?”
胖老頭一掀眉毛,饒有興趣地圍着梅如雪轉了兩圈,道:“你怎麼知道倦客島?”
“我……”梅如雪欲言又止,不敢貿然回答。
“莫非……”瘦老頭和胖老頭對了一下眼神,道,“你認識我們如玉孩兒?”
梅如雪大喜,道:“莫非兩位便是東方朔,東方奇前輩?”
胖老頭一把抓住她,激動地道:“正是正是。你果然認識如玉?”
“他是我姐夫,不,他過去是我姐夫,現在……是我大哥。我正是奉他之命來島上找前輩的。”
東方朔道:“出了什麼事?”
梅如雪將連日發生的事簡短地說了一遍。
東方朔嘆口氣道:“該來的總要來的。我們躲了快五十年了,終究是要出事。”
東方奇皺眉道:“老三一個人在島上,萬一有人去奪寶,他一個人搞不定的。我們趕緊回去吧。”
東方朔道:“不行,現在如玉失了功力,陷在飛鷹堡,我們得先去救他,免得他吃苦。”
“那島上怎麼辦?”
東方朔笑道:“倦客島哪是那麼容易被人找到的?即使他們找到,又哪那麼容易找到我們埋的寶藏?我們的機關如此精巧,他們去無非送死而已!至於老三嘛,別看他平時酸不拉嘰的,其實鬼點子特別多,不用擔心他。”
東方奇覺得有理,點點頭,對梅如雪道:“小姑娘,那你快帶我們去找如玉吧。”
“是。前輩。只是,能否不要叫我小姑娘?我已經不小了。我叫梅如雪。”
東方朔搖頭晃腦地道:“梅如雪,梅如雪。好名字,看姑娘就如一枝傲雪的紅梅。對了,別前輩前輩的,叫着不好聽。你就像如玉一樣,叫我們義父和二叔吧。”說到這兒一臉壞笑,道,“你是不是喜歡如玉?不如等我們找到如玉後,給你作媒,讓你跟他成婚好了。”
梅如雪滿臉飛紅,低下頭道:“義父,你……真會開玩笑!”
東方朔哈哈大笑,道:“承認了承認了。好媳婦,好媳婦!”
東方奇*不住莞爾,輕輕罵了聲:“老不正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