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章 情爲何物

華羽宮,午後,蒼夜屏退了所有太監宮娥,默默坐在牀前,看着因失血過多臉色蒼白如紙、一直昏睡不醒的殊離。

想起那些充滿血腥*的歲月,那些反覆掙扎化解不去的心魔,那個深夜裡躲在窗外偷聽自己夢魘的男子。蒼白的臉,濃黑的眉,*的鼻樑,沉穩而堅強的脣角……這個把自己當成弟弟一樣關心,卻又忠心耿耿,從不違逆自己的屬下,爲了他可以犧牲手臂、犧牲生命、犧牲一切,而他所付出的感情卻微不足道……

過去的自己只是一個軀殼,一個活在惡夢中無法醒來的懦夫,一個孤獨飄蕩在世間、拒絕關愛的靈魂。

是溫如玉改變了自己,是他溫暖的笑容讓他復活過來。

大哥,你還活着嗎?我還能再看到你嗎?

他緩緩站起來,獨自徘徊。

透過捲起的珠簾,他可以看到宮外象標槍般挺立的幾名侍衛的身影。他已習慣了獨孤煌安排的這些監視他的侍衛。但想到獨孤涵月,心頭便有針扎般的疼痛。獨孤煌換掉了鳳闕宮原有的七名侍衛:干將、莫邪、湛盧、赤霄、泰阿、純鈞、承影,讓君儼安排了其他替補人員。

整個赤燕王宮中有以劍爲名的皇家特別衛隊五十人,獨孤涵月這裡就有七名。獨孤煌撤換了鳳闕宮侍衛,將女兒軟*起來,既爲懲罰她的叛逆行爲,又爲防止她再生出什麼事來。

蒼夜暗暗歎息,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變得多愁善感了?以前的自己,經過殘酷的影衛訓練,早就變得象機器一樣,根本沒有什麼感情。可現在,他的心變得沉重了,因爲心裡裝了很多人,母親、溫如玉、獨孤涵月、殊離、驚風……

是自己活過來了麼?這究竟是幸還是不幸?

正想着,就聽門外響起語聲。

“公主,大王吩咐,沒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隨意進出華羽宮。”侍衛恭敬但堅持的聲音。

“大膽!我是公主,難道不能見自己的駙馬?”獨孤涵月憤怒的聲音。

蒼夜心中奇怪,獨孤涵月怎麼出來了?她不是被軟*在鳳闕宮麼?

他向門口走去,正看到侍衛伸手攔住獨孤涵月:“公主,請恕屬下無禮。”

“讓開!”獨孤涵月沉下臉來,清亮的雙眸中射出凜然的寒光。

“公主請回。”侍衛寸步不讓,一手已扶上腰畔的刀柄。

獨孤涵月拔刀,向侍衛當頭劈去。

侍衛沒有躲,竟是直直地看着刀落下來。

“涵兒!”一聲輕喝,蒼夜衝到獨孤涵月面前,舉劍架住她的刀,靜靜地看着她,“他是奉命行事,莫要遷怒於他。”

“你……”獨孤涵月瞪着他,有些委屈,“你以爲我真想殺他?不過是唬唬他罷了!否則憑你現在沒有半點功力,能架住我的刀?”

“是,是,我知道。涵兒這麼善良,怎會濫殺無辜?”蒼夜好脾氣地微笑。

“知道就好!”獨孤涵月斜他一眼,嬌嗔道,“只是我不明白,你的心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了?”

一旁的侍衛看得呆住,從來沒有見到她們精明能幹的公主露出這種小兒女之態。愛,原來竟是可以如此改變一個人麼?

蒼夜苦笑:“你的意思是說……我以前不好?”

一邊說一邊牽住獨孤涵月的手,向屋內走去。侍衛再次閃身擋住獨孤涵月,獨孤涵月沉聲道:“你現在便去稟報大王,說我進了華羽宮便是!所有責任我一人承擔!”

侍衛呆了一呆,終於躬身退開。

獨孤涵月這才笑着答道:“剛認識你時你一直跟我吵架,這算好麼?”

一句話說得蒼夜也笑起來:“以前兇你,現在補償你,好不好?”

“好。”獨孤涵月一本正經地接受。

“你怎麼逃出來了?”蒼夜忍不住問道。

“我不放心你,又不願被困在鳳闕宮。你知道我的性子,我不喜歡被人強迫的感覺。所以就衝出來了,門口的侍衛攔着我,被我打得七零八落,估計一會兒父王就該找我算賬了。”獨孤涵月眼裡閃過一絲愴然之色,“我倒想看看,父王能狠心到什麼程度,會將我囚*?還是殺了我?”

“涵兒。”蒼夜的心往下一沉,他從來不擔心自己,但他擔心獨孤涵月。獨孤煌剛剛因爲她救殊離的事打過她,此刻又闖下這個禍,獨孤煌會怎樣對她?

看到獨孤涵月臉上被打後仍然沒有消腫的痕跡,心又在隱隱作痛。

“帝王之家……你以爲會有平民百姓的親情麼?我真不敢確定,在大王心目中,你的份量比之江山如何?”蒼夜澀聲道。

見獨孤涵月眼裡的顏色更深,蒼夜覺得自己說得太殘忍,連忙又道,“對不起,我不該這麼說。你是大王最寵愛的女兒,也許另當別論…..”

獨孤涵月淡淡一笑,笑容有些苦澀:“從小到大,我都沒有忤逆過父王。現在……就當是一次考驗吧,也讓我真正瞭解我在父王心目中的份量。若是他全不顧父女之情,我……”

她沒有說下去,但那一瞬間臉上的表情有些決絕,好象飛蛾撲火,又象破釜沉舟。

伸手從袖中取出一個狹長的盒子:“殊離受傷很重,需要調補。我帶了這支人蔘來,你給他服下吧。”

“謝謝你,涵兒,你對我真好。”蒼夜由衷地道。

“不要這麼說,罪魁禍首還是我。你是無端被連累的……”

蒼夜無語,只是默默看着她,半晌,輕輕道:“爲了你,再怎麼樣都值得。”

說着,兩人已走進殊離的臥室,卻見殊離已經醒來,正含笑看着他們,雖然臉上、脣上都沒有一絲血色,但目光卻溫暖如春。

蒼夜心中一動,相處這麼長時間,從未見過殊離如此喜悅的笑容。他總是恭謹順從、不苟言笑。

“離,你醒了?覺得怎樣?”蒼夜走過去,搭上殊離的手腕。

“公子,看到你和公主這樣……我真高興,什麼傷都不痛了。”一向穩重、純樸的男人,這會兒露出促狹的笑容,倒令蒼夜覺得窘迫起來。

獨孤涵月端過一杯水來:“殊離,昏迷了半天,喝點水吧。”

殊離感動之極:“謝謝公主……不,少夫人。”

獨孤涵月一向灑脫豁達,卻被殊離一句“少夫人”叫得滿臉通紅。

“公子?”

“什麼事?”

“屬下……可否單獨與少夫人講幾句話?”

蒼夜皺眉:“你……?”卻被獨孤涵月悄悄捅了捅,忍住疑惑,點頭道,“好,那我回避一下。”

“謝謝公子,屬下冒犯了。”

見蒼夜往書房走去,殊離掙扎着想爬起來,獨孤涵月連忙摁住他:“你身上有傷,躺着便是。”

“是……屬下想求少夫人一件事。”

“請說。”

“老爺與公子之間有些誤會,公子一直不肯認這位父親。現在老爺已來到赤燕,他一心想救公子,可公子態度堅決,不想見他。少夫人,屬下雖與老爺相處不多,但真的覺得老爺是個好人,請少夫人勸勸公子好麼?他一定會聽少夫人的話的。”

獨孤涵月點頭:“謝謝你,殊離,你對夜真好。夜有你這樣的兄長,是他的福氣。”

“這是屬下份內之事。”

“好了,你傷得很重,不要多說話,好好休養吧。”

殊離點頭,眉峰卻依然緊蹙,傷痛折磨着他,更放心不下的是驚風與巫子奇。

麟趾宮。

獨孤煌再次接到紫熵密報,得知子襄已啓程來赤燕。而長安那邊卻沒有消息來,自從溫如玉拔了“彼岸花”香燭店,抓了宮內那兩名太監之後,他們的消息就不靈通了。而赤燕收買的朝廷官員也因受趙昶連累,牽出朋黨之罪,已於三天前下獄。現在雖然還有密探留在長安城內,但已缺了消息來源,

損失慘重,獨孤煌手中握着密報,神思卻遊離到長安,咬牙切齒地喃喃道:“蕭史?……溫如玉……孤遲早要揭開你的真面目。你瞞天過海,欺騙了天下百姓,孤倒要看看,你能隱藏到何時,還想幹什麼?”

“大王……紫熵王子墨……”君儼欲言又止。

“你是不是想說他在死前曾去過長安?”獨孤煌幾乎在他嘴脣剛動時便猜到了他要說什麼。

“是。”

“你懷疑他被康樂帝殺了?”

“不是他便是溫如玉。”

獨孤煌點頭:“孤也有此猜想。子墨必定是不確定溫如玉的死亡,才親自到長安去查證的。然後莫名其妙地死了,我們沒有動手,當然只有他倆有這個可能了!”

“只是……溫如玉宅心仁厚,子墨雖然陷害他,但也有知遇之情,屬下想……以他的性格不太可能。所以,最大的可能便是康樂帝本人!”

獨孤煌讚賞地道:“你的想法與孤不謀而合。君儼,看來做侍衛統領對你來說屈才了,你堪當孤的謀士。”

“屬下不敢,只有公主才配此稱號。”君儼恭敬而謙虛地道。

獨孤煌的臉色陰沉下來,悻悻地道:“她變了,她現在心裡只有蒼夜,太讓孤失望了!”

君儼不敢接話。

獨孤煌道:“跟蹤蒼夜那名屬下的侍衛回來了麼?”

“沒有……屬下猜想,他凶多吉少。”

“若果然是蒼夜的父親來了,那名侍衛絕不是對手。”獨孤煌目光一轉,道,“君儼。”

“屬下在。”

“你馬上派人到鳳凰城內各個客棧去搜查蒼夜那名屬下的下落,若真是巫子奇來了……”

君儼躬身,等着獨孤煌說下去。

獨孤煌拂袖站起,哈哈大笑道:“那孤便將親家公請進宮來,好好聚聚!你千萬不要衝撞了他,一定要以禮相待。”

“是,屬下遵命。”

日落,黃昏。

千里暮雲平,倦鳥歸飛急。遠山近水都籠上了一層蒼茫煙色。

杏花村館酒旗風。水溶溶,颺殘紅。野渡舟橫,楊柳綠陰濃。

溫如玉身穿白袍,外面罩着絳紫色披風,臉上戴着景琰的面具,修眉鳳目,淺笑盈盈,一派瀟灑風_流。配着那雙湖泊般溫柔澄澈的眼睛,比真正的景琰更加光彩照人。

收緊馬繮,放緩速度,溫如玉回頭向太子道:“淵兒,奔波了一日,你該乏了,不如我們在這客棧之中休息一晚,明日再動身趕路?”

景淵擡眼一看,前面粉牆黛瓦,安靜院落,雖是鄉野之中,倒也清新別緻。門上書着“西風古道”四個字,不*笑道:“這家客棧名字取得真怪,分明是水村山郭的模樣,倒叫了西風古道,沒的平添淒涼。”

溫如玉也笑道:“境由心造,縱然如江南旖旎風情,若心境晦澀,豈非也一樣如身處塞外?”

景淵揚眉:“便依叔叔,今日在此歇息一晚。”向後揮手,五名侍衛紛紛停下馬來。

溫如玉看着景淵,眼裡滿滿的都是讚賞之意。

這位未來天子已經真正長大,舉止雍容、氣質高貴,眉宇間比景剴多了寬和,少了凌厲。但他又不顯軟弱,而是在沉穩、從容之中透出一種無形的威嚴,令人不敢違逆。

他不得不承認,景淵真的很象自己,不象景剴。

出京城後,景淵就好象鳥兒飛入山林,*自在,心胸舒展而開闊。尤其是與溫如玉在一起,他就覺得特別開心。以前在宮中相處時,溫如玉教他武功,因爲事情太多,溫如玉幾乎沒有喘息的機會,所以兩人難得有輕鬆下來聊聊的時間。這次出門,於他倆而言,簡直就象是度假了。

“叔叔,我要與你住一間客房。”景淵提出要求。

溫如玉點頭,本來出門在外,他必須要負責太子的安危,太子能夠不避嫌而與他同住一室,正是他求之不得的。

就在這時,溫如玉看到七位騎士從另一條道上過來,也走進那間客棧。爲首一人年紀很輕,身材削瘦,臉色略顯蒼白,細眼薄脣,於陰鷙、冷厲中透着一絲威嚴,竟是原來的安王,現在的紫熵大王子襄。

溫如玉不*呆住,他敏感地發現子襄變了。以前的他因爲子墨的寵溺而顯得有些狂妄,但是一眼便能將他看透,而此刻的他,卻似乎深沉多了。眉宇間增添了凝重,脣角的線條顯得有些悲涼。但整個人又給人壓力感。

因爲子墨的死給了他太多打擊,又因爲身上揹負了江山社稷,所以才變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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