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香蘭抿緊了脣。好一陣才道:“她是被人殺死的,當年緬甸軍隊接管政權以後,成立了以蘇貌大將爲首的軍政府,取消舊的人民議會和國務委員會,成立了新的國務委員會,宣佈解散原來的社會主義綱領黨,廢除一黨制,實行多黨議會制。最大的是全國民主聯盟,緬甸國父昂山將軍的女兒昂山素姬爲該黨主席。其次是緬甸民族團結黨,由原綱領黨重新組建而成。第三大民主黨派是撣邦民主聯合會。當時大家都要求大選,於是蘇貌大將便假惺惺的同意了,然而大選的結果,卻大大出乎他的預料,因爲是以昂山素姬爲首的緬甸民主聯盟在大選中獲勝。於是他就反悔,以必須先制憲才能交權爲由,拒絕交權,並且無恥的廢除了聯邦憲法,開始殘忍殺害與拘禁支持過昂山素姬的各邦各族領袖,撣族、克倫族、克欽族、欽族、孟族都深受其害,我的父親也是支持昂山素姬的,而且態度非常鮮明。緬甸軍政府很忌憚我們骷髏軍,就派出了五萬軍隊進入了果敢至孟因、孟登一帶以剿毒爲命想要徹底消滅骷髏軍。撣族,克欽族、欽族和我們本來就有舊仇,當然不會幫我們,而克倫族雖然與我們有些交情,但他們世代都不種植毒品,全靠英美等國家的援助生活,也怕牽扯進毒品中引起英美方面的不滿,因此也就袖手旁觀……”
方寶聽到這裡,忍不住道:“日,這一仗你們一定打得很艱苦了。”
範香蘭點了點頭,繼續道:“雖然和緬甸軍政府多次交手骷髏軍都沒有吃虧,但我爸知道這一次軍政府是爲了政治目的而來,絕對是來勢洶洶,就讓我媽帶着我到一個離歸來城一百公里,一個叫獨角部落的山寨去躲避,獨角部落是緬甸最小的部落之一,總人口還不足三千,而且從我爺爺起,就受過我們範家的恩惠,他們缺錢缺糧來找我們,我們從來沒有推辭過。那個獨角部落的族長森顏比我爸小五歲,可是卻一直叫他阿爸,每次來的時候要對他磕頭,走的時候也要磕頭,我爸覺得他值得信任,纔會把我和阿媽託付給他照顧。”
方寶漸漸明白了。道:“一定是這個獨角部落的族長忘恩負義,狼心狗肺,你阿媽的死,和他有關是不是?”
範香蘭的臉色狠怨起來,道:“我媽是撣族最有名的美女,跳的孔雀舞誰都比不上,森顏可能早就想打她的主意,但又害怕我爸,所以在我們纔去的時候,非常的熱情客氣,還恭恭敬敬的對我媽以阿媽相稱。但是,沒過多久,外面傳來了消息,說我爸帶領骷髏軍死守歸來城,血戰了一週後,被政府軍打死在城中,我媽聽到了這個消息,當時就哭得死去活來,然後去求森顏,看能不能想辦法替他收屍,誰知道森顏不僅不答應。還去調戲我媽,想對她……對她……,我媽寧死不從,在反抗中咬斷了森顏的舌頭,然後用屋子裡一把削水果的銀刀自刎了,那時候我才十四歲,森顏還想來糟蹋我,幸虧有一位跟在他身邊的老媽媽看不慣他的無恥卑鄙,提前來通知了我和幾名我爸派來貼身保護我們的女侍衛,那些女侍衛就立刻帶着我逃離了獨角部落在叢林中生活了一段時間,後來我們才知道,政府軍的確攻入了歸來城,可是我爸帶着骷髏軍利用巷戰和外面的伏兵最終打跑了他們,我爸的死訊,根本就是進攻的緬甸軍爲了邀功亂報的。”
方寶聽得肚子都氣炸了,大聲道:“我日他祖宗十八代,你爸有沒有把森顏拿來大缷八塊?”
想到當年的慘事,範香蘭的秀眸裡已經泛起了淚光,點頭道:“當我回到歸來城,我爸聽到這事,痛哭了一場,立刻親自領了三千人去打獨角部落,而且有心滅了整個部落,可是當他到達獨角部落時,部落裡的人全部到了山寨下跪地相迎,還獻上了森顏的人頭,說是知道森顏的惡行之後,山寨裡的人個個痛恨森顏,認爲他不配再當族長。幾個長老一商量,就派人忽然砍掉了森顏的頭,等待着我爸的到來。”
方寶冷冷一笑道:“這些人要麼的確是有些良心,明白是非,要麼就是聰明,知道你爸要是去了,他們這個部落就要從此在緬甸抹掉,所以乾脆殺了森顏,保住自己的性命。”
範香蘭點了點頭道:“我爸雖然悲傷,但沒有失去理智,見到獨角部落的人把森顏殺死了,也沒有爲難這個部落的人,只是從此停止了對他們的援助,而回到歸來城之後,他就更嚴格的監督我習武練槍,後來還把司令的位置傳給了我,我知道,他是覺得女人不能柔弱,擁有權勢,更能夠保證我的安全。”
說到這裡,感覺到方寶在看自己流淚的雙眸,她立刻側過了身去,用衣袖很快擦拭了。轉過頭時,那種悲傷已經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永不低頭的倔強。
看她剛纔流淚,方寶才覺得這是個女人,但瞧着範香蘭很快板起臉變得強勢起來,只得暗暗搖頭,不過他是一個熱血而感性的人,這段故事也讓他更瞭解範香蘭,不想再和她嘴上鬥來鬥去,便道:“行了,你有病。現在什麼都別想,先吃點東西,好好躺着休息。”
他一邊說,一邊去撕了一包餅乾遞給她,然後又打開飲水機泡方便麪。
範香蘭的確餓了,吃了一包餅乾,把一碗方便麪也很快吃光了,剛躺了下去,頭還沒有觸着枕頭,又支撐着起來道:“你睡什麼地方?”
方寶知道她的擔心,笑了笑道:“放心,大小姐,我是不敢和你同牀共枕的,這地上還算整潔,我是條賤命,有躺的地方就不錯了,只是你起牀的時候小心些,不要把我踩着。”
範香蘭見他指了指自己左側靠衛生間的一塊空地,想到此人雖然有些討厭,但無疑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特別是他抓着荊棘,滿手是血揹着自己往山頂爬的情景實在很男人,很讓人震動,頓時也有些過意不去了,見身邊有兩牀被子,就遞給他一牀道:“這個你拿去,對了,你的手好些沒有?”
這個高傲的女人難得有這樣的舉動以及關心的口吻,方寶頓時笑了起來,知道她也用不着兩牀被子,就接了一牀在手中,揚起還帶着血點的雙手在她面前晃了一晃道:“連這點兒傷都受不了,還算男人嗎?”
瞧着方寶似乎又有些臭屁了,範香蘭“哼”了一聲,道:“口口聲聲男人男人的,女人一樣的不會輸給男人。”
說了這話,她就躺了下去。拿着被子蓋上,這些天來,她一直處於疲倦、飢餓與傷病之中,現在填飽了肚子,又打了那特效的針劑,實在想好好地睡一覺了。
她吃飽了東西,方寶卻還沒有,比起範香蘭來,他的食量自然要大些,吃了一包餅乾,兩碗方便麪這才一頭躺在地上,很快就呼呼睡去。
……
這一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中午,特效藥的確有用,範香蘭的精神明顯好了不少,自己一個人緩慢的行走已經沒有什麼問題了,不過卻向方寶提出了一個要求,讓他幫自己買一身衣服,想洗一個澡。
方寶身上也很髒了,自然有同樣的問題,便答應着走了出去。
到了香羅街的大街上,卻見這條街的服裝店裡幾乎都是印度人的服裝,偶爾有西服店價格也貴得出奇,就一路逛着前行,半個小時走出了香羅街,到了另一條街上,很快就見到了一家撣族人的服裝店,他知道撣族就是中國的傣族,而範香蘭有一半的血液就屬於撣族,自己第一次遇到她時,她穿的就是一身白色的很漂亮的傣族少女服,當下便不由自主的走了進去。
比起印度人的服裝來,撣族人的服裝無疑就要便宜多了,白色容易弄髒,紅色太過顯眼,方寶便選了一套翠綠色的窄腰直筒套裙,想到自己如果和範香蘭一些行走,最好還是穿同一民族的服裝,當下便隨便挑了一件藍色的男式套裝。
方寶還是很細心的,出了撣族服裝店,想到範香蘭的內衣也應該換了,便去找內衣店,不過二十萬緬幣用到現在已經還剩不足五萬,那些裝修精美的大店當然是不敢去的,方寶也不問路,根據在重慶生活的經驗,專門往背街小巷走,終於一個地下通道下面找到了一排地攤,其中就有賣內衣的。
雖然北部的緬甸人會華語的不多,但交流對於方寶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靠着手指的比劃討價還價,用一萬緬幣的代價給範香蘭買了兩件他認爲女人穿起來會很漂亮的紅色的胸罩與一條紫色的前面還帶着蝴蝶結的縷空內褲。而他自己則花了三千緬幣買了一條黑色的內褲。
一路行走,鞋子也髒破了,見到旁邊的地攤有鞋子賣,方寶就去給自己和範香蘭各買了一雙休閒鞋這才返回。
……
回到了“倫敦旅館”的房間,範香蘭仍然在看電視新聞,精神的確是好多了,方寶先把衣服遞給了她。範香蘭看着是傣裝,顯得很滿意,瞧着方寶又遞來了一小包東西,忍不住道:“這麼小,裝的是什麼?”
方寶沒有說話,只是將手上的包全部放下,然後伸出雙手,五指形成了一個弧形,在自己的胸前託了一託。
範香蘭立刻明白過來,一張蒼白帶病態的臉龐頓時抹過一絲淡淡的紅色,忍不住瞪了他一眼道:“下流。”
方寶嘆着氣道:“說話也下流,不說話也下流,我就知道這玩意兒不該給你買,算了,拿來吧,我把這下流的玩意兒扔到外面去。”
一邊說着,一邊伸手去拿那包東西,範香蘭趕緊將手一縮,道:“誰說你這東西……這東西下流了,是你的動作下流。”
她講了這話,拉開袋子看了看,頓時見到方寶給自己買的居然是沒有任何包裝的大紅色胸罩和鏤空的帶着蝴蝶結內褲,不僅質量低劣,還是那種不正經的女人才穿的,最可惡的是,一條黑色的男式內褲正纏在其中。氣得“哼”了一聲,不過自己的胸罩與內褲的確也需要換洗了,只好將黑色內褲扔了出來,然後無可奈何的拿起包裡的東西和傣族服裝走進了衛生間裡,“砰”的一聲關了門。
方寶知道和女人說不清,搖了搖頭坐在了牀上,見到電視里正在播娛樂新聞,就無聊的換着臺,這才發現,就算是在最繁華的仰光,緬甸的電視臺也只有十幾個,比起鍋蓋接收的中國衛星頻道差遠了。不一會兒,他搜到了一個英語頻道在播風光片,總算聽得懂,就放下遙控斜靠着牀頭看了起來,英語還是很重要的,假和尚只是帶他入了門,這門功課,他還得繼續深造,世界這麼大,要在外面混,語言交流實在太重要了。